姜浩峰
海
嵐·里昂,在2013年春季的邦瀚斯拍場上,被人稱之為張學良飛機駕駛員、機械師、隨從。當楊先生拍得的海嵐·里昂照片在媒體發(fā)布,各種質疑之聲也隨之而來。
那么,里昂到底是個什么角色呢?從袁世凱,到蔣介石、張學良,這些民國政壇大佬身邊,都有些什么樣的外國人呢?他們對當時中國政壇起到過什么影響?
里昂是個什么角色
從之前公布的相關史料上,確實很難查閱到海嵐·里昂其人。包括擔任過張學良和蔣介石專機飛行員的羅亞爾·倫納德,在其著作《我為中國飛行》一書中,也未提及。反倒是在2013年3月20日邦瀚斯的拍賣會上公開的資料顯示,里昂寫給外祖母簡的家信,提到:“朱利葉斯·巴爾、羅亞爾·倫納德、詹姆士·奧德和我四個人整天都在幫助張學良大元帥處理家務,保護他的家人,以避免被政治狂熱分子欺負?!钡@并不能證明邦瀚斯拍賣的這批文件、照片是偽造。
誠如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教授郭雙林所判斷的,邦瀚斯拍賣張學良日記本中的文字,與哥倫比亞大學現(xiàn)存張學良資料文字內(nèi)容仿若、字跡同源,應是真的。老照片研究者、同濟大學出版社陳立群先生,從“大多數(shù)照片都有底片”的角度分析認為——至少照片不會說謊,但有相當多的照片不是里昂本人拍攝,比如1928年張作霖追悼會時,里昂還沒來到中國。而這些照片,或許大多數(shù)來自張學良家藏。
在東北改旗易幟之后,張學良擔任中華民國陸??哲姼彼玖睿^對的大佬級別。圍著他的外國人不少。比如飛行主管朱利葉斯·巴爾、飛行員羅亞爾·倫納德,以及張學良的英籍業(yè)務總管詹姆士·奧德。
在里昂舊藏里可以查到,西安事變當晚,也就是1936年12月12日晚,朱利葉斯·巴爾致信里昂:“我現(xiàn)在去飛機場,王先生給我打了電話,跟我說機場周圍到處都是士兵。我覺得我應該讓你跟著我?!睆目跉庵校梢钥闯霭蜖柕募墑e要比里昂高。
再看里昂在1941年寫給奧德的信:“Edith和Bobby(趙四小姐和張學良的兒子張閭琳)將乘下一班輪船出發(fā),并將于23日到達。請確認你是否能在舊金山接他們母子,并安排Bobby在美國長期居留,因為趙四小姐堅持要馬上返回國內(nèi)?!?從信的內(nèi)容、口吻,可以看出作為張學良特別行動顧問,參與了西安事變策劃的奧德,在張學良被囚以后,仍是里昂的上級。而里昂則一直在上海、香港兩地,跟隨趙四小姐處理其母子等人的生活、工作事宜,直到趙四將張閭琳送到美國,而自己回到國內(nèi)。
張學良被囚后,張家人分崩離析之際,里昂成為了趙一荻母子的隨從,直到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回美。
張學良在皇姑屯事件以前一直留在北京,在民間,他與溥侗、袁克文、張伯駒并稱京城四少,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后來幫助他戒毒的是德裔美國人米勒。從《張學良口述歷史》一書中,還能看到他另外一個外國朋友紅顏知己——墨索里尼的女兒埃達。2008年2月的一份《環(huán)球時報》曾載文稱:“1930年,埃達獨自前往中國旅游,在北平得到時任北平軍分會代委員長張學良的熱情接待,在多次盛大的舞會上,見識了張學良的風流倜儻,令埃達情有所屬??墒菑垖W良渾然不知,直到埃達即將告別時,她的女秘書才告訴張學良這些,并轉達埃達的兩句忠告:‘戒掉煙癮,積極抗日。”楊先生告訴記者,里昂的舊藏里,也有一張埃達的照片。
后張學良還曾前往意大利尋求軍事援助。墨索里尼除安排中國代表團參觀意大利空軍陣容、飛機制造廠外,允諾將協(xié)助中國建立空軍及購買飛機。同時,這位意大利法西斯頭子還派來一個空軍顧問團。雖然意大利空軍顧問團的首席是著名飛行員羅伯托·洛蒂上校,可顧問團里還有一些冒牌貨,比如機械師卓第,在國內(nèi)不過是個普通技工,卻來華冒充顧問,對中國空軍機械人員指手畫腳。有一次在檢查發(fā)動機時,“洋大人”露出了馬腳,證明他的本事還不如中國空軍的普通機械師。卓第一天到晚只顧喝酒跳舞,特別愛好踢足球。洛陽分校中由意大利教官執(zhí)教的幾屆培訓班,畢業(yè)率奇高,一些不能獨自駕駛飛行的學員都被不負責任的教官允許畢業(yè),美國顧問說:“不曉得意大利人是來發(fā)展中國空軍還是毀滅中國空軍的。”直到意大利加入三國軸心,與中國決裂,顧問團不了了之。
媒體人改行不在少數(shù)
和張學良一樣,蔣介石身邊從來就不缺乏外籍顧問。比如1924年任黃埔軍校校長時期,接受共產(chǎn)國際駐中國代表、蘇聯(lián)駐廣州政府全權代表米哈伊爾·馬爾科維奇·鮑羅廷作為顧問。大革命時期,作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身邊的高參是蘇聯(lián)顧問加倫將軍,甚至有研究認為,北伐軍連戰(zhàn)連捷的局面,得益于軍事行動由加侖將軍策劃。
擔任蔣介石顧問時間較長的,是端納(Donald William Henry),這位1875年出生的澳大利亞人,1903年還在香港《德臣報》做編輯,獲悉慈禧太后身邊的紅人岑春煊到任兩廣總督,端納不知怎的就與岑大人搭上了關系,成為其顧問。然后,端納在辛亥革命時為孫中山做外宣執(zhí)筆,在袁世凱稱帝時又力諫其退位。直到擔任張學良顧問,親歷了“九一八”事變,之后陪伴張學良遠赴歐洲考察。西安事變時,端納在張學良和蔣介石、宋美齡之間斡旋,不僅成功地化解了西安事變,之后又成功地發(fā)起禁煙運動,得到蔣介石賞識,成為抗戰(zhàn)時期中國政府對外宣傳的主要謀劃者,被外媒稱為“帝王身后的權力”“中國的頭號白人”“中國棋局的幕后推手”。最近,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端納檔案——一個澳大利亞人在近代中國的政治冒險》,則披露了端納在籌建飛虎隊、謀劃新生活運動、成立國宣處等問題上,進行的縝密探索。
另一位擔當中國高層顧問者的媒體人,則是莫理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這位1862年出生在澳大利亞的蘇格蘭后裔,是正宗的醫(yī)科生——1887年從愛丁堡大學醫(yī)科畢業(yè)。然而,莫理循后來竟然放棄醫(yī)科而成為一位媒體人,于1897年起擔任《泰晤士報》駐華首席記者,并且極力吹捧袁世凱。
1912年,這位記者先生轉而成為中華民國總統(tǒng)政治顧問,成為袁世凱身邊的紅人。莫理循對早年的袁世凱堪稱激賞。甲午戰(zhàn)爭之前,袁世凱擔任大清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在處理清廷對日關系上,強硬又不失計謀,讓日本人極為頭疼,甚至希望用滿洲人當年對付袁崇煥的反間計來對付袁世凱。莫理循在回憶文章中對此大書特書。
辛亥革命期間,莫理循是第一個以“革命”一詞向外部世界發(fā)出報道的西方記者。當時的西方對武昌起義持審慎的態(tài)度?!短┪钍繄蟆穱H版編輯在刊發(fā)莫理循電訊時,刪掉了“革命”一詞。在袁世凱稱帝后,莫理循一再規(guī)勸他放棄君主立憲。然而,在回憶錄中,莫理循又屢屢為袁世凱稱帝尋找理由,認為當時如此做是不得已而為之。
與莫理循、端納類似,另一位澳大利亞人田伯納,作為英國《曼徹斯特衛(wèi)報》記者,大量收集南京大屠殺資料,不僅在報刊發(fā)表,還著有《外人目睹中之日軍暴行》一書,并于1938年6月在英國出版,引起轟動。此后,田伯納長期供職于國民黨中央宣傳機構,卻與大佬們交涉無多。
與莫理循、端納、田伯納不同,雖然海嵐·里昂持有美聯(lián)社記者證,但就整個生涯來說,他還是個“工科男”,從事過特技師演員、飛機機械師,以及張學良家隨從、攝影記者等多個富有傳奇色彩的角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