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蘇鵬
瑣碎到不能再瑣碎,通俗到不能再通俗,人人都能看懂,洛克威爾的插畫娓娓道來一個個普通美國人的夢,也因此他的作品被視為美國化的代名詞。
“如果這不是一個理想的世界,也應(yīng)該是理想的世界,所以我只畫這個世界理想的方面……?!弊?2歲洛克威爾將第一張插畫賣給當時最暢銷的報紙《星期六晚郵報》,此后長達47 年間,他為這家報紙共畫了322 幅封面,許多美國人都是看他的畫長大的。
老式的價值觀,脈脈的溫情,無需解釋的表達,洛克威爾為流行插畫貼上經(jīng)典標簽。60 歲時洛克威爾畫的《離家》,喚起過無數(shù)美國家庭的心聲。并排坐在破舊汽車踏板上的父子,在一樣的時光里,不一樣的憧憬。父親穿著工裝,疲憊地拿著兩頂帽子,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兒子西裝革履,握著母親準備好的午餐,即將到州立大學(xué)讀書的他對未來充滿期待。兩人的眼神,落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上。2006 年,該畫以1540 萬美元的高價被拍賣。
熱衷于人情世故,又不拘泥于人情世故的洛克威爾,一生過著閑散簡單的日子,詮釋著什么是平靜的幸福。年少成名的他,既不愿為出高價的百萬富翁作畫,也不會為博物館的宏幅巨制創(chuàng)作。他自得其樂地固守在小鎮(zhèn)里,每天騎著單車跟認識的每個人打招呼。反諷的是他的三個兒子,在其死后,反目成仇,為了遺產(chǎn),互相控訴,糾纏不休。
世俗太輕浮,像泡沫般;世故又太深邃,泥沙俱下。4 月17 日聽到拉美作家馬爾克斯去世的消息,有種歲月忽已晚的傷感。其實年輕時崇尚他的《百年孤獨》,認為是可以讀一輩子的書,覺得《霍亂時期的愛情》太多人生常態(tài)與太多人情世故,淺讀輒止,但對主人公不妥協(xié)地愛印象深刻“我對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是沒能為愛而死”。
平易的文字,蝕骨的通透。馬爾克斯自認為《霍亂時期的愛情》是他最好的小說。在五十多年的時間跨度中,馬爾克斯展示了所有愛的可能性:幸福的、羞怯的、庸俗的、迷亂的、放蕩的……寫的蕩氣回腸,尤其相隔50 多年終于在一起的老戀人,漫無目的航行在運河時,船長問要走到什么時候,他們的答案是一生一世。
世故的真實面目恐怕再直白不過,但對很多人而言卻龐大到無法化解。民國時的文化大家吳宓,哈佛畢業(yè),學(xué)問貫通中西,婚戀荒唐至極。吳年輕時愛上妻子的閨蜜毛彥文。當毛婚姻失敗后,吳不顧一切追求,甚至離婚。好不容易追到毛,吳又移情別戀,最終毛一氣之下嫁給了年長自己33 歲的第一任民選總理熊希齡。解放前的上海灘,吳與毛的的故事成了小報津津樂道的話題。后來吳至暮年再婚,到死都對毛念念不忘。而晚年的毛提及此事回應(yīng):好無聊。悲歡舒卷,世事無情。
前幾日應(yīng)友人之邀,出席90 歲黃永玉的開幕展“我的文學(xué)行當”,喜歡黃老的不裝腔作勢,開口就自嘲“我的這些個東西,就像我屋里用舊過的桌子、板凳,拿去賣了被買的人吹得不得了,連我自己也感覺熱烈起來了,就又把它們買了回來……”
閱盡滄桑后的世故,更純真,也更值得玩味。黃永玉最戲謔的自白:不順眼的事,習(xí)慣了就行;苦的事,挨慣了就行,只是,萬萬不要覺醒。
一個人的世故可以游刃有余,一個公司的世故將如何?當我近距離接觸萬科時,發(fā)現(xiàn)這間不再那么熱得發(fā)燙的公司,正在悄然地自我革命。郁亮跟我打了一個比方:“我們處在變化劇烈的時代,不要去追求太完美的東西。有一個字現(xiàn)在中國很少用,就是樸實的樸,我覺得這個字太重要了。一個新東西出來之前一定很質(zhì)樸,不完美、不夠高大上,但是有生命力。大公司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追求完美,什么都做大,最后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p>
世故不可不通,亦不可太通。通與太通之間,你有多通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