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未

九十多年前的秋天，徐志摩公開發(fā)表了一份離婚通告，從而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公開離婚的人，這也成就了他在公眾心目中的偶像形象。當(dāng)時在封建禮教中的中國，奉父母之命成婚，沒人管你愛或不愛，也沒有離婚這件事，所以，郁悶中的公眾為徐志摩喝彩，羨慕他能擺脫正在懷孕中的妻子，還能公開愛上他朋友的妻子。

九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們?nèi)匀恍枰x婚的偶像們。王菲又離婚了，好啊，女人們在歡呼，那么率性的女神，堪稱女人們的楷模。王石也離婚了，好啊，男人們在歡呼，“糟糠之妻”就是應(yīng)該拋棄了再拋棄。

我們的時代如此需要離婚偶像，因為時至今日，離婚仍然是一件少數(shù)人才能支付得起的奢侈品。奢侈品總是需要偶像來做代言人的，這是奢侈品的規(guī)律。

不同的是，九十多年前，民國百姓支付不起的主要是輿論的壓力，九十多年后，我們大伙兒支付不起的主要是離婚花費的大把金錢。出不起錢，那就省省吧——這就是今天現(xiàn)實的金錢社會中，大多數(shù)人對于離婚的最基本的想法。與其鬧得賣房子賣車子，多年的經(jīng)營落得兩袖清風(fēng)，被掃地出門的命運，不如就這樣挨著。說到底，不過是每天看著那張不再有感覺的臉，體驗“左手握右手”的無趣，至少日子還是小康地過著。

尤其是想到，如果不幸每月還要支付一筆贍養(yǎng)費給對方，就像按揭一幢到死也拿不到產(chǎn)權(quán)證的豪宅，那還不如保持現(xiàn)狀，兩人賺錢全家花，再按揭一套房子去收租呢。

再說，就算你為了愛情的呼喚，寧愿變得一貧如洗，你能保證在你真的一文不名的時候，那位帥哥或者美女，還一如既往地愛你嗎？倜儻如徐志摩，與陸小曼結(jié)婚后日子清苦，他穿著打著補丁的長衫到各個大學(xué)教書賺錢，卻從此再也沒有博得美人一笑，郁悶中想到去聽舊情人的演講，結(jié)果和飛機一起掉了下來。那還是一個詩情畫意的時代的故事。

經(jīng)常讀時尚類雜志的諸位看官應(yīng)該都明白，奢侈品就是這樣一個概念，你在陽光慵懶的下午，翻開雜志銅版紙的精致紙張，看著里面的偶像意氣風(fēng)發(fā)地展示“浪琴”、“百達翡麗”等等，旁邊小字的標(biāo)價讓你不愿意去數(shù)有幾個零。但是，欣賞偶像用著奢侈品，對你來說，就是一種享受和滿足。

于是，我們的娛樂新聞越來越“八卦”起來，“狗仔隊”越來越忙碌，公眾是如此喜歡聽到和目擊名人和明星離婚的消息。大家痛快了別人的痛快，然后繼續(xù)茍且著自己的茍且，維持著彼此的相安無事。

夢中，城市的高樓大廈倒塌了，藍天下鮮花盛開，滿世界的帥哥美女張開手臂向你走來，讓你心如鹿撞。然后，被鬧鐘叫醒，和你枕邊的合伙人一起機械地起床，穿衣，繼續(xù)日復(fù)一日地去為你們共同的生計忙碌。

（鄭先茹摘自作家出版社《女性主義者的飯票》，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