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永淳

長安街上溫暖的燈

1994年冬天，我和女友吳萍朝圣完北京大學(xué)，先坐320路公交車，倒車來到了長安街上。從長安街的西頭再往北京廣播學(xué)院（今中國傳媒大學(xué)），還有20公里，要再倒兩回車，趕回學(xué)?？隙ㄥe過飯點兒了。天色漸暗，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填補兩口。“走一會兒再坐1路吧，找個地兒先吃飯。”我說。

北京的冬天，沒風(fēng)的話就不冷。我在南京度過了四個冬天，一雙單皮鞋打天下，但落下了雙側(cè)腳底板麻木的毛病。來到北京，在吳萍的督促下，我添置了御寒的衣物，還有一雙靴子。吳萍在東北長大，應(yīng)付寒冷的天氣自有一套經(jīng)驗。

“不會又是吃面條吧？呵呵。”吳萍問。在北京廣播學(xué)院的西街，我們時常去吃一碗雞絲面。不是因為那家店做得有多好吃，而吳萍只吃最細的精面，那里的掛面又細又筋道，八元兩碗。但我總領(lǐng)她吃這面條，看來她小有意見。我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到北京廣播學(xué)院讀第二學(xué)位，沒有任何積蓄，而再花父母的錢又有點慚愧，幸好國家每月發(fā)122元補貼。不過，我的生活還是拮據(jù)，稍微去西街或北街吃幾頓飯，就會擠占購書等開支，手頭還是緊。

長安街華燈初上，溫暖的燈光從周邊的窗戶中透出來，每個家庭都該準備豐盛的晚餐了，一對窮學(xué)生在軋著馬路尋找好吃又不貴的晚餐。

“哪一盞燈都不屬于我！”“哪一盞燈都不屬于我！”

“哪一盞燈都不屬于我們！”“會有一盞燈屬于我們，在北京！”

不知不覺間，我們走過工會大樓，走進廣電部的大院。廣播電臺的燈亮著，有些神秘，仿佛在告訴我們前行的方向。我們?yōu)槭裁磥肀本?？我們會留在北京嗎？我們在北京怎么找尋到屬于自己的那盞燈？“還是坐車回學(xué)校吧！”吳萍說。是的，只有在學(xué)校，才能找尋到能量，才能不彷徨。

房貸之憂

進入新世紀，北京到處都有大工地，我們所在的小區(qū)卻是老社區(qū)，小區(qū)邊上的護城河雖說叫小清河，但既不清澈也不干凈，垃圾圍著堆，遇上有風(fēng)，刺鼻的臭味兒飄得很遠。

兒子小雨每天在周邊玩，我們總覺得虧欠了他。沒有辦法，我們就把他送到外婆家，在遼寧丹東的鴨綠江邊呼吸新鮮空氣。小雨每次從丹東回來，都像長大了好多，搖搖晃晃地撲到媽媽懷里，拎著我的手。雖然我們年紀還輕，但兒子漸漸長大，在哪兒上幼兒園、在哪個區(qū)上小學(xué)，乃至將來在哪個區(qū)考中學(xué)，都成為我必須要思考的事情。

臺里沒給我分房，租房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在電視臺邊上的科委家屬院住了一年。這段租房經(jīng)歷，讓我和吳萍甚至是兩家老人都覺得要買房，得在西邊，離臺里也近。恰好這時，同事領(lǐng)我看了一處商品房。那里賣得很火，價格并不便宜，只是未來有預(yù)期，算得上是學(xué)區(qū)房。其實，學(xué)區(qū)不學(xué)區(qū)，那時沒什么概念，只是覺得孩子要享受優(yōu)質(zhì)的教育資源，這里能夠夠得上。加上離我和吳萍的單位都不算遠，就盯著這兒吧。分房沒希望，自己創(chuàng)造未來吧。

一天，小雨陪著媽媽和姥姥在售樓處站了一上午，愣是到我下班后還沒排上買房的號。我求人才預(yù)約了一套沒人挑的一樓的房型。買下房，我背負了不小的債務(wù)。我佩服自己的勇氣，把手頭的錢作為首付。此外，我還貸了每月4500元、20年還清的68萬元巨款。

買房后，我背上了從沒背過的負擔(dān)：巨額貸款。我覺得生活和工作不能有絲毫閃失，房子要住上，貸款要早點還上。偏偏有一天，一瓶酸奶惹了禍，害得我上吐下瀉。吳萍和小雨甜甜地睡著了，我跑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陣陣后怕：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欠下的這筆巨款不是把娘倆坑了嗎？這68萬元，他們怎么還呀！我可不能有三長兩短，要把所有的困難扛過去，健健康康地當(dāng)好家里的大樹。

（選自《愛，永純》，出版：長江文藝出版社，定價：36.00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