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舟

迷信權能通神的秘書長海南儋州市委原秘書長權曉輝受賄貪污案寫實

文/江舟

貪官實錄

在中國，自古就有“錢能通神”之說，然而，在海南儋州市委原秘書長權曉輝看來，真正能通神的是權。因為有了權，也就有了錢。所以，權曉輝從2008年1月就任三亞市委常委（副廳級）兼三亞河西工委書記開始，便以借款之名斂財。是年12月，權曉輝調(diào)任儋州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副廳級）。此間，他仍惡性不改，玩權弄術、巧取豪奪，肆無忌憚地憑借職權受賄、貪污，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不過，權曉輝的所作所為可以瞞天過海，但瞞不了群眾雪亮的眼睛。正當他在得意忘形之際，海南省紀委根據(jù)群眾舉報對他進行調(diào)查。很快，權曉輝涉嫌受賄、貪污的線索移交海南檢察機關。省檢察院指定第二分院查辦。2013年9月12日，權曉輝被以涉嫌受賄罪立案偵查。

檢察機關查明，權曉輝在三亞、儋州任職期間，涉嫌受賄、貪污共計1577萬余元。案件偵結后，2013年11月12日向海南省第二中級法院提起公訴。2014年3月26日，法院以被告人權曉輝犯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chǎn)20萬元，數(shù)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判決生效后，2014年7月5日，權曉輝經(jīng)過入獄前三個月的培訓，被押往?？诒O(jiān)獄職務犯罪監(jiān)區(qū)服刑改造。9月初的一天，筆者前往海南省檢察院第二分院，聽辦案檢察官講述了查辦權曉輝受賄、貪污案的來龍去脈。

春風得意，二十六歲闖海南

沙灘陽光綠樹，美景令人神往。位于南中國海的寶島海南，成立特區(qū)后，經(jīng)過20多年的發(fā)展，完全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一批批有志之士不甘于原單位的清閑和無為，懷著對事業(yè)、對理想和對財富的追求來到海南，權曉輝就是其中一員。

案發(fā)時，權曉輝47歲。1986年7月，權曉輝進入河南省高級法院工作，1991年被提升為副科級書記員。翌年，他如愿調(diào)到海南工作，在海南省華合實業(yè)發(fā)展公司當了一名職員。之后，又調(diào)到海南省委臺灣工作辦公室工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椰島的新鮮感在他的眼里消失了，剩下來的就是日復一日，單調(diào)乏味的上下班。對臺辦畢竟廟小，工作不多，接觸外界也少，他產(chǎn)生了一種孤獨、寂寞感。

1999年9月，年僅33歲的他，被提拔到三亞市委組織部任副部長；2001年11月，又被提升為三亞市河西區(qū)工委書記（正處級）。那幾年，權曉輝可謂是志得意滿，升遷捷報頻傳。2007年1月，權曉輝被提拔為三亞市委常委兼河西區(qū)工委書記（副廳級）。歷史又給了權曉輝一個施展才干的契機。

據(jù)知情人披露，權曉輝確實抓住了契機，沒有辜負組織上的期望。他在任三亞市委常委、河西區(qū)工委書記時，曾妥善處理了最容易引發(fā)社會矛盾的城市改造拆遷問題。當時，三亞市西島、鳳凰島、時代海岸和陽光海岸這“兩島兩岸”的開發(fā)建設曾是三亞市的重點發(fā)展項目，都位于河西區(qū)。然而，他通過多方面的細致工作，特別是領導干部“下訪”面對群眾解決問題，創(chuàng)造了自2003年以來沒有一起群體性上訪事件的紀錄。

應該說，權曉輝在三亞工作期間，的確做了不少實事。正因如此，權曉輝的能力水平，很快得到三亞市組織部門的肯定，為他在2007年1月提升為三亞市委常委奠定了基礎。

得意忘形，名借實斂兩百萬

然而，有誰知道，權曉輝通過干實事獲取了升遷的政治資本之后，很快風光起來，在他風光的背后卻是隱藏著“得志便猖狂”的品性。

那是2008年1月，權曉輝找來他的弟弟權保民說，要將他負責的三亞“天闊廣場”拆遷項目交給權保民和三亞英之杰置業(yè)投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李梁緯來做。權曉輝一再強調(diào)，要先注冊成立一個公司，以公司名義去做，這事要做到既要能拿到錢，又要神不知鬼不覺。

對權曉輝的一番話，權保民自然是心領神會。幾天后，他與李梁緯面談此事，并注冊成立了海南泛亞投資顧問有限公司，提出利潤五五分成。為防止日后生事，自作聰明的權保民以他的朋友陳秘的名義來入股，但沒有出資，也沒有和李梁緯簽訂相關合作協(xié)議。這一切都及時向權曉輝作了反饋。接著，在權曉輝的協(xié)調(diào)下，新注冊成立的公司與三亞天闊置業(yè)有限公司經(jīng)理王家金簽訂了拆遷合同。

在“天闊廣場”項目拆遷過程中，李梁緯遇到了多種難題，都由權保民出面找權曉輝協(xié)調(diào)解決。后來，李梁緯向權曉輝提出，拆遷服務費太低，難以分出一半利潤給權保民。

權曉輝一聽便明白了李梁緯的真實意圖。他讓李梁緯直接找三亞天闊置業(yè)有限公司商談。談后，李梁緯與三亞天闊置業(yè)有限公司又簽訂一份拆遷補充合同，將拆遷服務費提高至980萬元。

盡管如此，李梁緯在后來的拆遷過程中仍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和壓力。無奈之下，李梁緯主動提出退出這個拆遷項目。就在李梁緯與三亞天闊置業(yè)有限公司解除了合同之后，收到了三亞天闊公司轉(zhuǎn)來的拆遷服務費450萬元。

當時，說好了拆遷利潤各半，然而，收到款的李梁緯卻裝作若無其事。對這筆款早已垂涎三尺的權曉輝，催促其弟權保民以借款的名義拿走了243萬元。后來，只返還了43萬元，剩余的200萬元直到案發(fā)前仍未歸還。

案發(fā)后，權保民交代，采用合作的方式，是想以干股分紅的名義來掩蓋收受李梁緯的好處費的事實?！敖琛?00萬元只不過是個形式，雙方不存在真實借款關系。

弄權索賄，借助辦節(jié)狂斂財

2008年12月，權曉輝調(diào)任海南省儋州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一職。對他來說，這次調(diào)動還是很滿意的，雖是平調(diào)卻也含有升遷之意。調(diào)儋州工作后，權曉輝并未改邪歸正，斷了貪斂錢財?shù)哪钕?。反而，他靈魂深處的貪欲進一步膨脹了，此時的權曉輝是見縫插針，有好處就撈。

也許人們會問，這儋州市委秘書長是個什么官，是干什么的。就在權曉輝落馬前，儋州市人民政府網(wǎng)站“領導介紹”一欄信息顯示，他負責全市重大活動的協(xié)調(diào)安排和市四套班子秘書長的聯(lián)系協(xié)調(diào)，分管市委辦公室、市委政策研究室、市直機關工委、保密、機要、史志、接待、市直機關事務管理局等工作。

2009年3月，權曉輝又兼任市直屬單位工作委員會書記，可謂是有職有權，位高權重。權曉輝正是利用工作中與市委主要領導較多接近的優(yōu)勢，利用公權為自己編織了一張“斂財關系網(wǎng)”。

從三亞到儋州，不少干部認為權曉輝是個能人。事實上，這個很多人口中的“能人”，通過工作把公權化為私利，經(jīng)過巧妙“勾連”，編織成了一張利益關系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網(wǎng)。

據(jù)史料記載：北宋時期大文豪蘇東坡從廣東惠州貶至海南儋州。因東坡先生居儋三載，不顧生活艱苦，躬耕自處，常以講學著書為樂，寫下大量著名詩文，留下了珍貴文學遺產(chǎn)，促進了海南島文化的發(fā)展。為紀念這位文學大師，早在1317年，海南人民建起了“東坡書院”。因此，儋州更是遠近聞名。

2010年8月，身為儋州市委常委、秘書長的權曉輝力挺舉辦儋州市首屆“東坡節(jié)”活動。后來擔任了這一活動的組織委員會執(zhí)行主任，這就意味著舉辦“東坡節(jié)”活動的具體事務性工作，均由權曉輝操控。

為辦好活動，按照權曉輝的旨意，儋州市文體局與海南省歌舞團簽訂合作協(xié)議，由歌舞團承辦首屆東坡節(jié)開幕式大型文藝演出，儋州市文體局出資演出費1000萬元。

據(jù)案卷資料證實：權曉輝要求歌舞團編導、藝術總監(jiān)彭某將1000萬元演出費用中的500萬元作為回扣給贊助商，凡涉及的稅款由歌舞團從多余的款項中代扣。

原本是儋州文體局出的錢，何來什么贊助商？正當彭某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權曉輝的弟弟權保民以贊助商的身份出現(xiàn)了。幾天后，權保民找到彭某直言不諱地說：“市委權秘書長讓我與你聯(lián)系如何取回扣款之事。不過，這事要變通處理，免得生出事端對誰都不好。”無奈之下，彭某只好答應。

當海南省歌舞團1000萬元演出費到位后，彭某開始謀劃回扣款之事，反復思忖后，先是與廣州市白云區(qū)同和新天地藝術工作室簽訂了一份100萬元的舞美設計及舞美制作合同，其中實際發(fā)生的費用為50萬元，另外50萬元作為回扣款通過新天地藝術工作室轉(zhuǎn)賬給權保民。為了轉(zhuǎn)回扣款，省歌舞團又與湛江市大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簽訂了200萬元的舞臺安裝合同，其中60萬元是實際發(fā)生的費用，另外140萬元是通過大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轉(zhuǎn)給了權保民。

就這樣，從2010年11月至2011年2月間，省歌舞團直接轉(zhuǎn)款和通過深圳市炫彩視聽設備有限公司等七家公司以虛構、虛增交易項目的方式走賬轉(zhuǎn)款到權保民指定的賬戶共計442.08萬元。

案發(fā)后，權曉輝交代，對于每一筆轉(zhuǎn)款，權保民都會向他匯報。對于收到的442.08萬元回扣款，權曉輝又用于投資股票和農(nóng)場經(jīng)營上。

儋州“東坡節(jié)”的舉辦，使得儋州名聲大振，從某種意義說，也促進了招商引資。市領導一高興又要舉辦儋州市“海南島歡樂節(jié)”、“國際象棋特級大師超霸戰(zhàn)”、“國際馬拉松賽”等活動，權曉輝又是一馬當先，成為每項活動的執(zhí)委會負責人。很快，權曉輝讓海南海上傳奇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和?？谔K倫高娃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文杰承辦了賽事項目。李文杰作為這兩家公司的負責人為表示感謝，按照權曉輝的意思，多次通過權保民向權曉輝進行行賄。權曉輝因此收受李文杰給予的好處費共計260萬元，其中，2009年11月，李文杰將存有30萬元的農(nóng)行卡送給權保民；2010年11月，李文杰將存有30萬元的“陳華連”農(nóng)行卡送給權保民；2011年1月至2012年12月，李文杰又先后六次往權保民的“陳華連”農(nóng)行卡里轉(zhuǎn)入共計200萬元。權保民收到上述款項后均告知了權曉輝。

憑借權勢，興辦農(nóng)場洗黑錢

當權勢和貪欲融為一體的時候，它會變成一股難以駕馭的瘋狂力量，什么黨性原則、什么政策國法、什么制度規(guī)章，都可以被扭曲、被褻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權勢的能量在權曉輝手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和妙用。

早在權曉輝成為三亞市委常委，成為市領導之后，他便開始謀劃自己的發(fā)財路。那就是通過興辦家庭農(nóng)場來洗“黑錢”。

據(jù)辦案人員介紹，權曉輝非常狡猾，犯罪行為往往借助其弟或者他人之手完成，自己不留痕跡。

權曉輝先后利用親屬名義注冊三家公司，分別是2000年在三亞大茅農(nóng)場承包了土地，興辦了第一個農(nóng)場；2002年在東方辦起了柚木基地；2012年調(diào)儋州工作后，又承包了儋州先村基地。三個農(nóng)場基地共計1979畝土地，承包期都在30年以上，租金最低的每畝僅35元，其中在三亞市紅沙鎮(zhèn)承包的230畝土地，在2008年被征用獲得460萬元征地補償。

此外，權曉輝利用職務影響，采取先占后租，請鄉(xiāng)鎮(zhèn)干部從中斡旋等方式，以最長期限、最低價格大肆圈地興辦農(nóng)場，通過經(jīng)營農(nóng)場的方式“洗白”受賄黑金。

案發(fā)后，權曉輝供述：三個農(nóng)場是自己經(jīng)營的，由權保民負責管理，讓權保民幫自己收取和“借來”的錢及好處費和回扣款及貪污的贓款，主要流向了這三個農(nóng)場。

2011年6月，儋州蓬萊實業(yè)有限公司投資了一個儋州藍洋鳳凰谷康帝度假酒店項目，儋州市委安排權曉輝為重點項目推進責任領導，對接負責該項目的進展。

是年7月底的一天，權曉輝找到蓬萊實業(yè)有限公司董事王明科說：“找你是想借200萬元資金，為我三弟的農(nóng)場短期周轉(zhuǎn)一下，不知王董事意下如何？”

“200萬元不是個小數(shù)，這事我得向董事長請示后再定?！薄斑@么大的工程，你們何止賺200萬元？這點小事還要請示，既然你要請示，我等你回話！”權曉輝丟下這句話，憤憤離去。

當日，王明科向公司鄭董事長作了匯報，二人反復思忖，借給權曉輝的200萬元，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借，就會得罪這個秘書長，工程推進難上加難。反復權衡之后，決定借款。情況很快反饋給了權曉輝，他讓權保民將一個叫“張暉”的賬戶提供給王明科的公司財務。

幾天后，公司將200萬元轉(zhuǎn)入權曉輝指定賬戶，轉(zhuǎn)款后，根據(jù)財務要求王明科多次向權保民索要借條。最終，才提供了借款人為張暉的借條，細細一看，這借條既沒有蓋章也沒有按手印。

王明科明白，權曉輝分明是以權欺人，打著借錢的幌子要錢。對此，權曉輝的供述材料說的更直白，在王明科酒店工程項目推進中，給他提供了很多幫助，王明科多次提出要感謝。事后因農(nóng)場資金周轉(zhuǎn)困難，向他借200萬元，雖然讓張暉寫了借條，其實根本就沒打算歸還這筆借款。

就這樣，為達到索取賄賂款的目的，權曉輝借“秘書長”、“市委班子成員”的身份到處借錢，既不打欠條，也不約定還款日期，甚至和一些房地產(chǎn)商見一兩次面就開口借錢，絕大部分款項到案發(fā)時也沒有償還。2012年年底，權曉輝向一位姓范的商人“借款”100萬元。范某當時只籌到50萬元，交給了權曉輝。范某說：“他是秘書長，跟政府主要領導天天在一起，關系硬，沒人敢惹啊！”

貪欲無度，虛開發(fā)票吞公款

俗話說，肉吃多了發(fā)膩，錢賺多了發(fā)狂。權曉輝利用手中權力以借為名，在多次收斂地產(chǎn)商們錢財?shù)耐瑫r，他還以權保民、謝興合、謝軍閣的名義開立了六個股票賬戶。賬戶及密碼全由權曉輝掌握，他在大肆受賄的同時，還指使司機開具虛假住宿、餐飲、禮品等發(fā)票報賬，貪占公款。

檢察機關偵查查明，2009年至2013年權曉輝利用擔任中共儋州市委常委、秘書長職務上的便利，通過他的司機陳某，從59家高爾夫俱樂部、酒店、公司、商行等單位獲取虛開的發(fā)票328張，拿到儋州市委辦、市委市政府接待辦進行公務報銷，騙取公用經(jīng)費共計179萬余元；將在18家酒店、專賣店、商場等單位進行非公務消費的發(fā)票50張，拿到儋州市委辦、市委市政府接待辦進行公務報銷，騙取公用經(jīng)費計11萬余元，共計騙取公款191萬余元。

辦案人員對虛開的328張發(fā)票，很快進行取證固證，酒店存根資料及報銷憑證都予以證實。其中：有一張住宿發(fā)票富有傳奇色彩，那張“三亞大衛(wèi)傳奇愛情度假酒店”發(fā)票的金額是4600元。

難怪有媒體報道稱，權曉輝被抓之前，其“桃色事件”在儋州已成了公開的秘密，市民們都知道他喜歡帶女人到那家賓館。

在權曉輝任秘書長期間，市政府的財務監(jiān)管制度形同虛設。一位儋州市政府的知情人說，接待工作“定點接待，統(tǒng)一結算、事前審批”、“禁止領導干部職工和上級到下屬單位報銷個人支出”等規(guī)定，只要有一項執(zhí)行到位，權曉輝就不會虛開發(fā)票貪占公款，接待費就不會隨意支出。

不過，話從兩頭說，財務制度只是給別人訂的，像權曉輝這樣的政府官員，就是住宿、吃、喝超了標準，又有誰敢不報賬？

權曉輝在交代犯罪問題時說：“我擔任儋州市委常委后，小事不檢點，大事不用心，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以個人價值取向和利益得失判斷事物，生活日益腐化，放棄了對事業(yè)的追求，將主要精力轉(zhuǎn)移到經(jīng)營農(nóng)場、炒股、追逐金錢美色等方面?！边@個交代好似權曉輝犯罪后的一點悔意。不過，他悔的實在太晚了。

權曉輝懷著強烈的貪婪欲望，目空一切地貪占錢財，最終落入法網(wǎng)，才大夢初醒，深感嗟悔無及。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