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賓

變味的“培訓中心”

文/四賓

近日，中紀委向“四風”“死角”培訓中心“開刀”。7月25日，中紀委官網通報稱,9月10日前，全國紀檢系統(tǒng)都要自查自糾自建的培訓中心；隨后，審計署發(fā)布《審計署辦公廳關于加強培訓中心等經營性單位監(jiān)督管理的通知》，加強培訓中心等經營性單位監(jiān)督管理，重點查處搞權錢交易、利益輸送等四類腐敗行為。

從管理“舌尖上的糜爛”，到狠剎“會所中的歪風”，現(xiàn)在，奢靡培訓中心成為又一個被照亮的死角。

“天價培訓”諸多亂象

以深圳為例，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占據當地最美海岸線，深圳一些黨政機關、事業(yè)單位和國有企業(yè)建設多處奢華培訓中心，這些培訓中心專門選址在風景絕佳處，甚至異化成海濱會所。此外，一些高校辦的培訓班收費之高令人咋舌：2014年7月16日，《京華時報》刊發(fā)署名文章，文章指出，一些動輒數十萬元學費的培訓班已畸變成某些官員打造人脈圈的“名利場”與“資源聚集地”。一些高校的高級工商管理培訓本來面對的是工商界人士，但現(xiàn)在，不少學員都是政府官員。

對此，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認為，一方面，官員通過一些“天價培訓”，形成政商利益錯綜的利益集團和朋友圈，易于形成腐敗集團；另一方面，此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奢侈培訓會導致公共資源大量流失，應該列入紀委“反四風”的重點監(jiān)察、打擊范圍。

自從20世紀70年代末，考慮到時局的需要，黨和國家提出了培養(yǎng)選拔干部的四化標準，即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yè)化。中央頒布《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暫行條例》規(guī)定，“提拔擔任黨政領導職務的，一般應當具有大學專科以上文化程度，其中，省(部)級領導干部一般應當具有大學本科以上文化程度”。的確，這些政策的出臺對于形成一支具有較高素質且穩(wěn)定的公務員隊伍有積極的意義，但是，這一制度在執(zhí)行過程中，往往被異化為“重學歷”，畢竟以學歷為標尺更易于操作，然而，在這種“唯學歷觀”的影響下，官員熱衷于參加培訓“充電”便不足為奇了。

據有關媒體統(tǒng)計，從十八大截至今年3月，被查官員中約有1/5是博士。而中組部的一項抽樣調查顯示，九成以上的各級官員參加過各類研究生班等“學位速取”培訓。

據悉，針對學歷“學位速取”培訓問題，中央四部委曾在2002年到2004年期間進行過一次清查干部假文憑的行動。事后所公布的清查結果顯示，全國67萬縣處級以上干部中，有1.5萬多例誤填、錯填或虛填、假填學歷。

除了撈文憑之外，培訓中的奢靡之風也在一些地方存在。2014年7月25日，據《新京報》報道，八項規(guī)定實施后，一些官員“轉戰(zhàn)”會所、培訓中心，繼續(xù)公款“高消費”。記者探訪各地培訓中心發(fā)現(xiàn)，中紀委監(jiān)察部北戴河培訓中心住宿分級別，住別墅可開發(fā)票，并且培訓中心工作人員表示，這些都可以開成一張培訓費發(fā)票。

看得出來，一些黨員領導干部儼然以培訓為名，將培訓中心變?yōu)樯菝蚁順返幕献樱@些所謂的培訓中心則往往深藏于度假村、森林公園等較為隱蔽之處，更是給監(jiān)督帶來諸多的不便，與此同時，一些地方官員“培訓”費用往往與企業(yè)贊助掛鉤，這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否存在變相賄賂問題。

官員培訓何以走樣、變味

7月29日凌晨，中紀委網站刊登《看網友起底隱蔽在培訓中心里的享樂和奢靡亂象》，根據網友揭露，部分培訓中心建別墅“變身”娛樂休閑中心，已不是學習和提高業(yè)務的地方，而成為隱身“小金庫”。根據網友揭露的現(xiàn)象，中紀委網站總結了五類培訓中心奢靡享樂現(xiàn)象，分別是：培訓中心“變身”娛樂休閑中心、培訓中心淪為公款吃喝場所、培訓中心化身隱形“小金庫”、借培訓中心之名建辦公樓、度假村、單位培訓成競相爭取的“福利”。

除了公款消費、奢靡享樂的誘惑之外，很多公務員還熱衷于到國內高?！板兘稹保瑥亩呱龊芏喔咝Ｅe辦的“天價”培訓班，這又是為什么呢？

在筆者看來，官員熱衷培訓主要是為了晉升。在官員培訓的諸多目的中，恐怕晉升對他們的誘惑是可想而知的，對于長期身處官場的權力擁有者而言，獲取更高的權力似乎成為了不少官員的終極關切。

加之，2006年，中組部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縣(市、區(qū)、旗)黨政正職隊伍建設的意見》，規(guī)定“縣黨政正職隊伍要以45歲左右的為，主體一般應當具有大學本科以上文化程度”。

誠然，類似制度的出臺對于官員晉升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對于官員整體素質的提升具有重要意義，但是它卻催生出了官員的“速成培訓”，一些官員為了達標便想盡辦法“補學歷”“補閱歷”，甚至有的官員為了給自己“鍍金”選擇了出國培訓。

湖南省紀委預防腐敗室副主任陸群對于官員自我“提升”亂象表示，“真心為了學習、充電的不是沒有，但極少”。全國政協(xié)委員、北京語言大學教授石定果坦言，“撈文憑成了官場潛規(guī)則”。文憑成了官員晉升的重要籌碼，此外，對于官員來說，搞培訓，提升學歷，還有其他考量。

首先是通過培訓為自己撈榮譽。須知，對于一個個體而言，似乎與知識提升掛鉤總會給自己帶來形形色色的尊榮，要么參與大學培訓或者演繹官員“讀”博，要么出國喝點“洋墨水”成為一些地方官場的風尚?，F(xiàn)如今，相比論能力而言，學歷標準因為考核起來容易量化，處于公平的考慮，看學歷成為了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一個人學歷越高，他受到的推崇也就越大，提升空間不菲。參加培訓，拿證書、取學位，讓頭上的光環(huán)更加光彩奪目，想必是不少人心中的眷顧。不可否認，學者官僚與職業(yè)官僚相比的確更為榮耀。

其次是為了擴大社會交際。大學特別是知名大學，往往擁有更為廣闊的人脈和社會關系，在母校情結之下，“校友”身份辦事似乎更有優(yōu)勢。如果受業(yè)于知名教授、學者的話，就很可能為自己結成一個以“母校情”為中心，以“師生情”為節(jié)點，橫跨政界、商界、學界等社會上層的平臺，翻開以往落馬官員的簡歷，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不少官員、商人、學人似乎都很看重這一點，的確他們也因之獲利。

誠如，前段時間，北京大學“后EMBA班”的于老師所說，“我們這個班為研修性質，共兩年，每兩個月上課2-4天，期間安排國內外游學考察。國內的游學都會有當地政府領導接待，可建立豐富的人脈關系”。

此外，如今一些大學為了追求人脈或者資源，往往采取送辦“培訓班”的方法討好官員，他們不惜踐踏學術尊嚴，將學歷、文憑看成了高校籠絡官員的行賄之物。長期受官本位思想浸泡的高校很難獨善其身，討好官員，獲得他們賞識，謀個一官半職或者晉升也是不錯的選擇。就這樣，手握權力的官員便與手握文憑授予權的高校之間達成了默契，你給我學位，我給你官位的潛規(guī)則實現(xiàn)了無縫對接，最終鑄成了“權力學”交易。

去行政化，別讓培訓縮水

有人說，治理官員培訓亂象關鍵是態(tài)度問題，只要端正官員態(tài)度，便可以化解問題。當然，端正態(tài)度便可解決問題的確很對。然而，道德的約束是乏力的，作為官員，他們又有幾個不知道中國式“培訓”在道德上是不可取的？須知，道德對于權力的約束永遠是靠擁有權力的個體自身覺悟發(fā)揮效力的。然而，對于大多數官員而言，人性中的貪婪、欲望很難使他們回歸理性，面對公款吃喝，面對學位、證書所帶來的晉升機會，又有多少人能說不呢？

值得稱贊的是，中紀委也開始劍指官員“培訓”，2014年7月25日，中紀委官網通報稱,9月10日前,全國紀檢系統(tǒng)都要自查自糾自建的培訓中心,如漏報、瞞報、不報,相關領導將被追責。同時，中紀委也要求對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機關和各省(區(qū)、市)紀委、監(jiān)察廳(局)自建培訓中心摸底自查。重點指出查處違反“八項規(guī)定”和“四風”問題，利用培訓中心公款大吃大喝、休閑娛樂、超標準接待等奢侈浪費行為。

猛藥才能治沉疴。在筆者看來，要解決這種“培訓”亂象，除了加強體制內制度監(jiān)管之外，必須“愷撒的歸愷撒,上帝的歸上帝”，即要通過制度建設，使教育與行政之間確立清晰的權力邊界，從而理順高校與行政之間的權責關系，同時也需要厘清政府與市場的權力邊界。

誠如，張卓元在《上海證券報》中撰文所指：政府要從多年來介入過深的經濟活動中逐步退出，大幅度減少對資源的直接配置，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微觀事務的管理，市場機制能有效調節(jié)的經濟活動，一律取消審批，對保留的行政審批事項要規(guī)范管理，提高效率。同時加強服務職能，即從無所不能型政府轉變?yōu)橛邢拚?、服務型政府、法治型政府，這樣才能更好發(fā)揮政府的作用。

此外，就目前來看，教育去行政化有兩個方向：一是要去除地方政府對學校管理的行政化傾向。即要建立高校自己的學術評估體系、資源配置體系，明晰地方行政對高校管理的權限，進一步減少和規(guī)范對于學校的行政審批事項。

此外，去行政化還要解決高校內部管理的行政化傾向。因為高校行政往往與地方政府官員之間存在聯(lián)系，在某種程度上，高校行政官員成為了打通官員“培訓”捷徑的“打手”，畢竟，他們作為校內的行政官員往往與博導、教授之間存在直接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同時又與外界的政府官員存在工作上的隸屬關系，這種雙重的身份導致了官員“讀”博非難事的發(fā)生。所以高校內部的行政化問題也必須予以厘清。但去行政化并不是消除高校行政這部分職能，只是將行承擔政府職能的工作交給教育，交給學術，將其置于為學術、教育發(fā)展服務的角色之下。

只有這樣才能斬斷“權學交易”“官商勾結”的利益鏈條，才能從根本上減少甚至杜絕官員培訓亂象的再演。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