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的開辟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偉大創(chuàng)舉,它是古代東西方最長的國際交通路線,它是絲路沿線多民族的共同創(chuàng)造,所以又稱之為“友誼之路”。絲綢之路還是一條流金溢銀的財富大道、聯(lián)系中西的友誼大道、傳遞信仰的宗教大道、民族演化的繁衍大道、播撒文明的文化大道。
一
在絲綢之路上,繁忙的戍卒、逶迤的商隊、匆忙的使者、和親的隊伍、清苦的僧侶、虔誠的信徒不絕于途。臨夏(古稱河州)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是絲綢之路南道之重鎮(zhèn)。
絲綢之路主要有三條線路。
北路,從長安出發(fā),沿涇河西北向,經(jīng)咸陽、涇川等地到平?jīng)?,再?jīng)六盤山東麓至固原,然后西行到景泰的小口子(今稱索橋) 附近過黃河,直抵武威,再沿河西走廊內(nèi)的永昌、山丹、張掖、酒泉、嘉峪關、安西等地直達敦煌。再西行,達中亞西亞。
中路,從長安出發(fā),沿南線路線到臨洮,再北經(jīng)阿干河谷到蘭州,從河口渡黃河,過永登,越烏鞘嶺,經(jīng)武威,到張掖與南北兩路會合,直抵敦煌、西域。
南路,從長安出發(fā),沿渭河而上至寶雞東,越大震關,經(jīng)秦安、通渭、隴西、渭源、臨洮至臨夏,在永靖炳靈寺,或經(jīng)積石臨津渡(今大河家),或經(jīng)東鄉(xiāng)紅崖子渡黃河“飛橋”,再經(jīng)青海的民和、樂都、西寧等地,越祁連山過扁都口到張掖,與北路會合,直抵敦煌、西域。
漢武帝巡行河西走的是北路,唐代高僧玄奘和詩人岑參所走的路線則是中路,張騫通西域、霍去病征匈奴、隋煬帝西巡、文成公主西嫁、法顯西行走的都是南路??傮w來看,南路雖遠,但沿途人口稠密,道路暢達,經(jīng)濟富庶,故而以商業(yè)利益為目的的商旅、使團多走此路。
二
作為絲綢之路南道重鎮(zhèn)——河州(今甘肅臨夏)境內(nèi)的絲綢之路,向以州東絲綢之路干線上的狄道(秦、漢二代隴西郡治,今名臨洮)為樞紐,衍生出五條古道。此五條古道都經(jīng)過州境。北去河西和青海的,都要由州境的古城村、蓮花城、紅崖子、大河家四盆地渡河;西南至川藏的,都循主要河谷進入甘南草原。這五條古道分別為狄道—允吾渡道、狄道—左南津道、狄道—安鄉(xiāng)津道、狄道—大河家渡道、狄道—老鴉關道。
狄道—允吾渡道,自今臨洮北循洮河右岸至白坡根,由于巴米山(海拔2660米)西阻,改向由大溝,經(jīng)漫坪、湖攤、陳井,循巴米山與霧宿山(筆架山)之間的紅柳溝,南至金城郡治允吾(今永靖縣古城村)渡河,西循沙子溝或溝南黃土梁,經(jīng)川城、古鄯、紅古(漢允街) 至令居(永登)去河西。
狄道—左南津道,自臨洮北循洮河右岸至巴下寺渡洮河。西北經(jīng)紅濟橋過洮河,經(jīng)唐汪、董嶺、麻石灣溝至紅崖子,過“飛橋”至白塔寺盆地,以后走左南津(相當于今紅崖子)渡黃河,會合上述允吾渡故道。此線上的紅崖子、左南津,今被劉家峽水庫淹沒。
狄道—安鄉(xiāng)津道,自今臨洮渡洮河至流川河谷的下古域(即南宋當川,東距臨洮40里,即今康樂縣流川),西越流川河與廣通河及廣通河與牛津河間的兩條黃土分水梁(即今和政南陽山)入今大夏河 (《水道提綱》云:大夏河,即古漓水,又名白石河)谷 ,北至安鄉(xiāng)津(舊名蓮花渡,今被水庫淹沒),會合上述兩古道。
狄道—大河家渡道,亦東起臨洮。西循康樂縣三岔河、廣河縣廣通河等谷地,經(jīng)白石河(今大夏河)西支的罕幵溪(今名紅水河),或罕幵南溪(今名老鴉河谷),再循樣卑河(今積石縣劉集河)至大河家渡河,循白土川北上,與前述河西諸道會合。由大河家西出積石關門,至循化—甘都盆地間,自1987年建成孟達山北麓的濱河公路,已通班車?;驈暮又萆媳避?、井溝、柏楊嶺、銀川、輔川、居集、吹麻灘至大河家,過黃河至青海、河西走廊。
狄道—老鴉關道,自狄道西渡洮河,循康樂縣蘇集河谷或廣通河谷經(jīng)河州城(今臨夏市)、雙城至老鴉關河(罕幵南溪) 上游,越過海拔3600米的達里加山埡豁,進入青海省境的清水河谷(古名索恭川或姑楚河),以達循化—甘都盆地渡河,至唐代廓州治所定塞軍,北循化隆河谷經(jīng)巴燕鎮(zhèn)(今化隆回族自治縣)與拉脊山分水嶺,以達湟水谷地的平安驛(今海東地區(qū)行署所在)與樂都城(唐為隴右道治鄯州),此線為唐代經(jīng)廓州至鄯州要道之一。
絲綢之路沿途設有烽墩,以保護絲綢之路之暢通。據(jù)明代嘉靖本《河州志》記載,河州設有21處烽墩,每一處均有五名常守。烽墩有崔家塬墩、干溝巖墩、小黑水山墩、張家寨墩、船坡墩、白馬廟山墩、紅崖子山墩、安家山墩、下胖哥山墩、劉家山墩、干溝山墩、孔家寺山墩、青石山墩、朱家山墩、黨家山墩、大通塬墩、黑臺山墩、免哥山墩、梨哥山墩、小川山墩、黨家塬墩。
臨夏為“河湟雄鎮(zhèn)”,又是通往河西走廊的交通要沖地區(qū)之一,漢朝官府為了維護絲綢之路的暢通,在州境內(nèi)維修道路,在據(jù)東西之扼的黃河上,設置了渡口,架設了一些橋梁。
臨夏州境內(nèi)山谷河流多,道路必須越溝跨河而行,因此,在境內(nèi)黃河、洮河、大夏河等主要河流上修建了橋梁,其中有“飛橋”(位于今東鄉(xiāng)縣境內(nèi))、“天下黃河第一橋”(位于今永靖縣境內(nèi)),臨津渡(位于今積石縣境內(nèi))也是黃河上的早期渡口之一。此外,洮河上有紅濟橋,漓水上有漓水橋。渡口的設置、橋梁的架設,使道路的通暢條件大大改善。
絲綢之路,出西京(長安)安遠門,西到?jīng)鲋荩ê游鞴?jié)度使駐地,今甘肅武威),再西到西域諸屬國凡1.2萬里,“沿路有驛,供行人酒肉”。全國主要水陸驛道上設有驛站l639所,其中水驛86所。根據(jù)甘肅省現(xiàn)行區(qū)劃考證,在陸驛中甘肅省境內(nèi)就有43所,其中臨夏州境內(nèi)絲路南線道上就有8所驛站,即三岔驛(今康樂縣境內(nèi))、定羌驛(今廣河縣境內(nèi))、寧和驛(今和政境內(nèi))、鳳林驛(今臨夏市境內(nèi))、銀川驛(今積石縣境內(nèi))、長寧驛(今積石縣境內(nèi))、韓家集驛(今臨夏縣境內(nèi))、盤坡驛(今臨夏縣境內(nèi))。還有一處水站(東鄉(xiāng)扎木池)。
三
唐朝中期,由于吐蕃勢力漸大,威脅到唐西北邊境,絲綢之路受到影響?!拔髭锒噌?,枹罕常為戰(zhàn)地”,河湟地區(qū)雖然戰(zhàn)事頻繁,但道路還是暢通的。尤其是在西夏等割據(jù)政權占據(jù)河西走廊后,絲綢之路北道和中道受阻,而南道卻異常活躍,帶來了河州的繁榮。
商人是絲綢之路上的活躍群體,是絲綢之路交通的重要推動力量,對溝通東西方文化做出了重要貢獻。長途販運是古代商人獲得利潤的主要方法,商業(yè)利益驅(qū)動他們冒險遠行,他們在進行貿(mào)易的同時,亦為東西方傳遞了不同的觀念、文化和物產(chǎn)。在中國的歷史文獻記載中,中亞地區(qū)的民族都是經(jīng)商的行家,甚至在北方的游牧民族背后,往往有中亞的商人集團在活動。漢唐時期(公元前2世紀至公元10世紀初),著名的中亞商人是粟特人,他們組成商隊往返于中國與中亞地區(qū)。遠方國度的使者,有時就是由商人擔任的,在給中國皇帝進貢的同時,實際上也從事貿(mào)易活動。繼粟特人之后,信仰伊斯蘭教的撒爾塔人成為絲綢之路上的有生力量。
現(xiàn)今臨夏境內(nèi)的東鄉(xiāng)族自稱“撒爾塔”,“撒爾塔”的原始含義就是“商賈”。撒爾塔人是13世紀蒙古西征時簽發(fā)而來的。簽發(fā)者中除去工匠、軍士之外,就是商人。自稱為“撒爾塔”的東鄉(xiāng)族的形成,與商業(yè)有密切的關系。撒爾塔人身上流淌著古阿拉伯人、古波斯人的善商血液。撒爾塔人定居中國西北地區(qū)之后,仍然把商業(yè)作為自己主要的生活方式。
斡脫是元時之官商,是官方提供資金、服務于元朝皇室及貴族的經(jīng)商者,所得利潤,雙方分成,設有專管機構管理,經(jīng)商者多為穆斯林。斡脫商人廣泛活躍在中原各地,甚至深入到“草地”、“西番地面”、西土、海島,連波斯、西域各國也有斡脫商人的足跡。元時回回人比較集中的河州(當時稱為“西番地面”)斡脫商人自然不會少。如今,在臨夏,叫“斡脫”的地名有50多個,不過有的地方叫“臥妥”,有的地方叫“苦妥”,有的地方叫“科妥”、“坷坨”、“窩托”。雖然叫法有些差異,但都是從“斡脫”衍化而來的。從《元史》、《元典章》中的“斡脫”詞目可以證實,臨夏地名中的“窩妥”、“臥妥”、“莫妥”、“科妥”、“棵妥”等,就是《元史》中的“斡脫”。有些是同音不同字,有些是不同方言發(fā)音不同,或音譯不同?!杜R夏回族自治州志》記載:“元代還有不少被稱為斡脫的官辦穆斯林商隊活躍在臨夏地區(qū)?!?/p>
元代統(tǒng)治者為解決國家財政困厄局面,不得不利用 “善商賈”的回回商人。服務于皇室貴族的穆斯林商人,依靠斡脫的身份,得到國家政權的支持,爭取商業(yè)活動的種種便利條件。這些擁有斡脫身份的穆斯林商人初到中國,流離失所,又無田產(chǎn),因此,多從事服務業(yè),如飲食、牛羊肉、制香、藥業(yè)、珠寶、手工工藝、小攤小販、充當牙紀等。
后來,斡脫人定居河州后,繼續(xù)經(jīng)商。元代的漢、蕃、色目人在州城近郊定點交易糧食、牲畜、皮毛、毛褐、鐵器、藥材、茶葉、鞍具等。明初,河州衛(wèi)指揮使寧正令軍民以茶布易粟,自行貿(mào)易,“不數(shù)年,河州遂為樂土”。商人們還進行大規(guī)模的茶馬貿(mào)易,大多時間每年易馬7000多匹。納馬之時,市場上“萬馬騰驤,殆成云錦”。絲綢和茶馬貿(mào)易帶動了商業(yè)貿(mào)易和物資交流,至清代,河州出現(xiàn)“多腳戶”、“多負販”,“商販如織”的景象。八坊、韓集、三甲集、鎖南壩、蓮花等地區(qū)成為河州的重要集市。藏區(qū)的畜產(chǎn)品,大河家的保安腰刀,東鄉(xiāng)的褐子、毛氈,永靖的土鹽等行銷河州內(nèi)外。州外所產(chǎn)的生活用品、生產(chǎn)用品也源源不斷地運入河州。東進西出,南來北往,市場經(jīng)濟空前活躍,使河州成為連接東西部的商品集散地。
元代有一位腰纏萬貫的商人,名叫哈三,在絲綢古道上賺了第一桶金,把中國的絲綢、茶葉運入中亞,把中亞的玉器、特產(chǎn)運入中原,走到一個地方出售自己的商品,釆購當?shù)靥禺a(chǎn),到另一個地方又出售自己的商品,釆購當?shù)靥禺a(chǎn)。幾年下來,成為巨富,其商業(yè)隊伍從幾個家人,變成一支巨大的商隊。這位商人最后就居留在宜居的絲綢之路重鎮(zhèn)——河州南關大寺附近,開設商鋪,由行商成為坐商。在長期奔波于絲綢之路上的中亞商人眼里,河州是一塊充滿生機的土地,同時也是一個大市場,是淘金者的天堂。隨著交易數(shù)量的不斷攀升,這個偏僻小城慢慢變成了一個商賈云集、買賣日盛之地。他們修建清真寺,隨之陸續(xù)來了許多胡商,定居在南關,圍寺而居。流金淌銀的商業(yè)大道,經(jīng)明、清兩朝,帶來了河州的繁榮,河州一度被稱為“小北京”。
四
絲綢之路是多元文化碰撞交匯之路,也是許多民族融合之路。臨夏地區(qū)許多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都是由此而生。
7世紀初,穆罕默德創(chuàng)始伊斯蘭教,他曾號召信徒們到中國學習知識。當時,阿拉伯國家來中國的有很多是商人和傳教士,其中,波斯商人最早涌入中國。7世紀中葉,伊斯蘭教隨著阿拉伯國家商人和傳教士的到來而傳入中國。臨夏現(xiàn)有的回族、東鄉(xiāng)族、保安族、撒拉族,都是從中亞、西亞經(jīng)由絲綢之路而來的。河州現(xiàn)在民族格局的形成,全賴絲綢之路。
阿拉伯國家商人和傳教士牽著駱駝,馱著《古蘭經(jīng)》(東鄉(xiāng)韓則嶺的《古蘭經(jīng)》和循化撒拉族《古蘭經(jīng)》,都是元代傳入中國的)和湯瓶來到河州及青海,最終在這些地方形成了伊斯蘭三大教派、四大門宦。中亞、西亞一帶的傳教士一度蜂涌而至,如赫達耶通拉黑、東鄉(xiāng)哈木則、穆罕引吉尼、40個先賢學者(弗格勒)接踵而來,致使河州的伊斯蘭文化高度發(fā)展,學者云集,清真寺、拱北眾多,學術活動頻繁,去沙特阿拉伯朝覲、學習、交流的人員不斷增加。因而,自清代以來,河州被外界稱為“中國的小麥加”。 據(jù)統(tǒng)計,至新中國成立時,河州便有200多人赴阿拉伯朝覲和學習。在這些虔誠的穆斯林眼里,數(shù)萬里的麥加并不遙遠,它就在自己的身邊。大漠、雪山、艱難,對于他們來說幾乎完全沒有障礙,他們可以背著背夾穿越大沙漠,走到麥加。解放后,交通改善,汽車、飛機跨越,更有無數(shù)朝覲者遠赴麥加朝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