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劉益謙是一個毀譽參半的人物。大部分一面之緣的人說他傲慢狂妄,而一些相交多年的商業(yè)伙伴則說他在精明之外保有難得的“真誠”。
劉益謙是直接而率性的:“這個行業(yè)我尊重的人不多。爾虞我詐、貪婪、權(quán)術(shù),他們玩的東西我十幾歲就會了,你說我能尊重他們嗎?”
匡時國際的老板董國強評價劉益謙說“在任何場合、任何時候、任何人面前都不裝B。幾十年如一日保持本色,十分難得”。
對于傳統(tǒng)教育,劉益謙骨子里有一種叛逆。他說,一個班級的學(xué)生有高矮胖瘦,老師卻傳授一樣的東西,這正是教育失敗的地方。
劉益謙和夫人王薇育有三女一男。他說只有二女兒在學(xué)習(xí)方面能為自己掙面子,其他幾個孩子“如果讀書超過晚上九點就會挨他罵”。
看劉益謙競拍,那簡直就是一種宣泄。他說:“對,就是一種占有的欲望。”他打了個比方,80歲的男人,只要身心健康,身邊走過20歲的美麗少女,一樣會怦然心動。
藝術(shù)品的真?zhèn)蜗騺砟砸皇牵瑒⒁嬷t則藐視甚至無視任何專家和權(quán)威,他更相信市場的判斷。參加競拍,他喜歡親力親為,近身肉搏。往往幾十個回合下來,對手已經(jīng)彈盡糧絕了,他幽幽地報出一個新價,將“獵物”收入囊中。就像武林高手過招,勝負總在最后那口真氣。
14歲輟學(xué),劉益謙說自己在社會摸爬滾打中練就了“如來神掌”。他說這個江湖上有太多持“君子劍”的“岳不群”。
他說,如果出生在古代,他絕不會選擇去賺錢,寧愿馳騁沙場,馬革裹尸或封侯封王。
2014年4月8日,香港蘇富比春拍。玫茵堂珍藏明成化斗彩雞缸杯以2.84億港元(折合人民幣約2.25億元)成交價刷新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jì)錄,同時被“刷新”的還有買家劉益謙的財富人生。
劉益謙何許人也?劉益謙,2013年中國富豪榜排名第30位,土生土長的上海人。1963年11月,出生在上?!跋轮唤恰保ㄘ毭駞^(qū))。
4月28日,在北京燕莎四季酒店,劉益謙接受了《CM華夏理財》的獨家專訪,將幾十年的沉浮、毀譽攤開了,揉碎了,再現(xiàn)了一個真實率性的劉益謙。
坐在舒適的沙發(fā)上,他半個身子都陷進去,疲憊中帶有幾分放松。他看上去總是瞇著眼,帶著幾分精明和玩世不恭。
傲慢、狂妄、隨性,沒錯,初識劉益謙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印象。而在好朋友的眼里,劉益謙“實在”、“幽默”、“有人情味”。
此時,距離劉益謙的龍美術(shù)館浦西館開業(yè)(3月18日)也只有一個月。這已經(jīng)不是劉益謙第一次豪氣地出手了,2009年以來,他和妻子王薇每年都要花10個億多在藝術(shù)品收藏上,可謂揮金如土。
但這一次,業(yè)界再次掀起了驚濤駭浪。
雞缸杯是什么東西呢?通俗地說就是一個上面有雞的圖案的杯子。雞缸杯,寬8厘米,高6厘米,重量不過50克左右,幾乎就是一個雞蛋的分量。劉益謙花了2個多億,算下來每克400多萬人民幣。
此前的《功甫帖》真?zhèn)沃疇幧形绰淠?,雞缸杯的各方言論又甚囂塵上,劉益謙滿心的歡喜變成了鬧心。
盡管如此,劉益謙還是打起精神,攜夫人王薇為龍美術(shù)館的宣傳推廣飛赴各地接受各種專訪、頒獎典禮、投資報告會、學(xué)術(shù)交流等等應(yīng)酬。最緊張的時候一天要飛兩個城市。
投資秘籍忍為上
在劉益謙位于上海南外灘的辦公室,墻上掛著民國書法家于右任的一幅書法作品“堅忍耐煩”,很多人苦苦追尋劉益謙的財富密碼,卻忽略了終極奧秘就在這四個字之中。
投資最考驗人的堅忍和耐性。劉益謙比喻自己的財富人生是一場馬拉松。而在這漫長的跑道上,“堅忍耐煩”便是克敵制勝、收獲圓滿的惟一法寶。
“我做小生意的時候就見過很多牛人,但是他們很多人都已經(jīng)在這個市場倒下;人生不在于哪個階段做得好,也不在于上什么排行榜,對于一場馬拉松而言,前20公里跑第一又有什么意義呢?”17歲開始混社會、20歲開始做老板的劉益謙如是說。
這四個字出自孫中山“夫天下之事,其不如人意者固十常八九,總在能堅忍耐煩勞怨不避,乃能期于有成”??滴趸实墼谵k公的地方寫有“耐煩”二字,時時提醒自己。曾國藩在家書中常說“凡事以耐煩為第一要義”。劉益謙的精力始終在資本市場,而金融投機的要義是“機”,即成功需要時機。相比之下,經(jīng)營實業(yè)則更多是春種秋收、按部就班。
對投機而言,成功是沒有時間表的。《孫子兵法》云:“可勝在敵”、要“待敵之可勝”。劉益謙顯然深諳其道。
在成功之前,劉益謙的身份曾經(jīng)是“街頭小販”、“的士司機”、“國企職員”。最初,他靠做皮具生意成了“萬元戶”,這時他還不到20歲。1983年,劉益謙在豫園商場做小生意的同時,花6000多元考了駕照,買來兩輛車和哥哥開起了出租,這一次他的財富積累突破了10萬,當(dāng)時的工人一年工資不到1000元。
1990年以100元價格購買了豫園商場原始股2萬元,而豫園商場的公司老總在股價400元的時候就說,不值這個價。劉益謙一直將股票拿到價格沖上1萬多元后才拋出。至此,劉益謙身家過百萬。這種耐心,非常人所及。
2000年開始,劉益謙用巨額資金大量收購法人股,之后政府解決“全流通”問題兩次失敗,換來長達5年的漫漫熊市,直到2005年“股權(quán)分置”改革啟動。2005年劉益謙最多曾持有15家上市公司2.5億股法人股。至2007年牛市時,劉益謙悉數(shù)拋出,大獲全勝。
劉益謙的法人股戰(zhàn)役稱得上八年抗戰(zhàn)!其決心和毅力可見一斑。在資本市場,看到法人股巨大機會的人不在少數(shù),借此成名的也非劉益謙一人,福建富豪陳發(fā)樹、明天系掌門肖建華都在此掘得第一桶金。而劉益謙靠著“堅忍耐煩”四字,將這個故事演繹到了極致,由此獲封“法人股大王”。
揮金如土的“收藏家”
從1993年誤打誤撞進入藝術(shù)品市場至今,劉益謙已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了。在藝術(shù)品投資圈,無人不知“毛毛”(劉益謙小名),毛毛的名頭比劉益謙三個字還大。
近三四年里,劉益謙已經(jīng)成為藝術(shù)品市場最大的金主,佳士得、嘉德、保利、蘇富比等一線拍賣行的重要場合都少不了他捧場。
進軍藝術(shù)品市場,劉益謙這一次抓住的是百年不遇的大機會。在普通人眼里,這個市場最臟、最亂,充滿了爾虞我詐和各種潛規(guī)則;而在劉益謙眼里,這是最暴利、最有前途的行業(yè)。從需求的角度分析,現(xiàn)在是第一代富人中只有極個別人會進入藝術(shù)品收藏,這個比例可能還不到5%,以后第二代、第三代富人,購買藝術(shù)品的比例可能達到40%(按照國際標(biāo)準(zhǔn)),未來對藝術(shù)品的需求是巨大的。
無疑,劉益謙這一次又賭對了。中國新生的富二代正在成長為藝術(shù)品的潛在買家,這從近年中國藝術(shù)品市場走勢已經(jīng)可以看出。
藝術(shù)品市場魚龍混雜,水很深。外行劉益謙如何趟出一條自己的路呢?幾經(jīng)徘徊,劉益謙找到了這條路。
“投資之道,一通百通”,這是劉益謙摸爬滾打幾十年的感悟。做證券投資的劉益謙想到股票,股評家說好,不一定就好;同樣的,一幅畫,專家說好只代表他個人意見,好不好最終市場說了算。這就好辦了,劉益謙發(fā)現(xiàn)他不需要去練就藝術(shù)品知識上的十八般武藝,好不好,只要看市場怎么判斷。
不少人嘲笑劉益謙“土豪”、“只買貴的”,殊不知,這恰恰是劉益謙精明之處。
北京故宮博物院宮廷部副研究員周京南在接受《CM華夏理財》采訪時對劉益謙評價頗高,“劉益謙是真正的聰明人!這些年,他只從一流拍賣行買東西,而且每次都親自出馬,在現(xiàn)場感受資本對作品的評價,這樣買到贗品的可能性相對是最小的。”
而劉益謙也說過,收藏家最可悲的是,百年之后,別人說他買了一堆假的東西。
那么,劉益謙到底能不能稱得上真正的收藏家呢?老派的看法是“張伯駒、謝稚柳之類的世家子才配稱‘收藏家’”,而新派的看法,包括現(xiàn)在藝術(shù)品圈子里的主流的看法無疑是認可的,馬未都多次在公開場合說“劉益謙是標(biāo)準(zhǔn)的收藏家,這符合西方的趨勢,收藏一定是有錢人干的事兒”。
大佬的欲與罰
這些年,劉益謙資金鏈斷裂的傳聞時有發(fā)生。外界更傳聞,劉益謙是一個在資本市場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炒家。
2005年,劉益謙和好友創(chuàng)立了北京匡時國際和上海明道兩家拍賣公司。
隨著在藝術(shù)品市場風(fēng)生水起,劉益謙再度被質(zhì)疑“坐莊藝術(shù)品”,自買自賣,抬高價格,質(zhì)押融資套利,甚至買假貨。而他坐擁兩家拍賣公司更是授人以柄。
《功甫帖》真?zhèn)物L(fēng)波持續(xù)發(fā)酵,并不是表面上的作品真?zhèn)沃q,背后涉及到對劉益謙操守的評價。藝術(shù)品背后涉及復(fù)雜的金融利益鏈條,買家和賣家可能簽署陰陽合同,用以洗錢;更有甚者,可以把一件幾乎沒有價值的贗品炒上天價,發(fā)行信托計劃或者抵押融資實現(xiàn)套利。
此前,甚至有聲音質(zhì)疑劉益謙是因為資金鏈緊張,才進軍藝術(shù)品市場尋求解套。
“我可以聲明,我沒有哪一件藝術(shù)品拿去抵押了。對于別人怎么說,我也懶得回應(yīng)。但我認為這完全是合法的,只是我現(xiàn)在不需要這樣做?!眲⒁嬷t淡淡地說。
或許,功成名就的劉益謙面對的最大誘惑,并不是資金鏈問題,而是如何在暴富之后保持一顆平常心。
相識十幾年的好友,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董國強評價劉益謙時用了一個很精辟的詞兒“不裝”。用劉益謙自己的話說“天熱了就脫衣服(西服外套)”。
這些年崇敬劉益謙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劉益謙對此十分清醒,他說:“他們認同的是財富,并不是我這個人。”
他坦承,這些年遇到的誘惑很多,但這些誘惑都是沖著他的錢,沖著占便宜來的,不是他自己個人有魅力。
劉益謙說,小時候家里很窮,而現(xiàn)在這種“窮”的感覺還是沒有變。這些年他一直過著簡單的生活,除了抽煙,沒有什么地方花錢,和員工一樣吃盒飯。
如果你看劉益謙拍東西,那簡直就是一種宣泄。他說:“對,就是一種占有的欲望?!倍糜讯瓏鴱姷脑u說更加犀利:“他買東西不是說這件東西我喜歡到一定程度,也許一件東西私下里1000萬賣給他,他不買,在場上他舉5000萬。他喜歡這種橫刀奪愛的感覺?!?/p>
不過,劉益謙也自嘲這幾年年紀(jì)大了,欲望淡了,所以想把收藏的東西拿出來分享,于是有了龍美術(shù)館浦東館和浦西館。
“如果人的境界沒有提高的話,對財富是駕馭不了的,很可能被財富束縛起來了,征服不了財富的增長給他帶來的各種恐懼?!眲⒁嬷t總結(jié)說。劉益謙身邊曾經(jīng)有過兩個朋友,一個有錢后住進了精神病院,另一個則跳樓自殺了。
劉益謙感嘆,做投資最重要的是要耐得住,不光是耐得住寂寞,更重要的是耐得住金錢給你帶來的誘惑,忍得住財富膨脹帶來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