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斯沃茨的死對于那些曾經(jīng)神圣的千面騙子們來說，這是災難。在古老的神話里，這種謎一樣的小偷和變革推動者享有特權(quán)。如今，我們卻不知該拿他們怎么辦才好。在我們的“兩個美國”理念里，我們奉行非黑即白、非是即否，不是敵人就是朋友。而千面騙子們處于中間的模糊地帶，既是又不是，是邊緣角色。

電腦程序神童亞倫·斯沃茨曾經(jīng)領(lǐng)導過對《禁止網(wǎng)絡盜版法案》成功的挑戰(zhàn)。2011年，斯沃茨被控告侵入麻省理工學院的電腦系統(tǒng)，從學術(shù)期刊服務器JSTOR上下載檔案。他自殺身亡時年僅26歲，被聯(lián)邦政府起訴與黑客有關(guān)的罪行并遭到逮捕，面臨著100萬美元的罰款與35年的牢獄生涯。他將怎樣被人們銘記，而他又應當如何被人們所銘記？是作為一個革命者、一個犯罪分子，還是二者兼有？

如果千面騙子就在我們中間，他們可能是在網(wǎng)上、在數(shù)碼森林里，那里徘徊著道德上非常模糊的“灰帽子”黑客，以及大群“匿名者”之類的惡作劇者，仿佛他們是羅賓漢與他的伙伴“快活人”。至少在電影中，黑客總是作為某種復雜的民間英雄出現(xiàn)。在1992年的《潛行者》中唯利是圖的匪徒們阻撓國內(nèi)的監(jiān)管工作，只是為了把被盜取的代碼界圣杯歸還給國家安全局。這些“潛行者”們在反叛的領(lǐng)導人馬丁·畢肖普領(lǐng)導下組成了一個小團隊，其中有由惡棍變身而來的黑客和盜賊，他們向銀行和其他安保機構(gòu)提供服務，尋找這些客戶的安全漏洞。當我們看到他們的時候，潛行者世界里的一切都很正當，只有馬丁有一段過去，他是被擔保才獲釋的。于是，當兩個國安局成員來到他的辦公室，提供一份可疑的工作時，獲得特赦與金錢報酬的誘惑太大，足以令他背叛。盡管這個小團隊的絕對道德是不容質(zhì)疑的，但人們還是很容易想到，他們是否會因為看似微不足道的獎勵和理由，或者只是因為他們能做到，就去違背法律？

當然，破壞法律、溜進大門正是千面騙子們的專長。電影總是對電腦專家的奇異魔法有一些敬畏，他們靠著電腦屏幕上的文字，那些關(guān)于軟件的咒語就能做到一切事情。桑德拉·布洛克在1995年的《網(wǎng)絡上身》中飾演的程序員被那些政府陰謀中的游戲者們視為危險分子，他們動用了數(shù)百萬美元來追捕她。但如果她是事實上的罪犯，那也是腐敗罪惡的體制逼迫她的。只有在她被迫違背法律之后，她才得以摧毀那個索要她性命的陰謀怪獸。同樣，艾倫·坎明在同年的《黃金眼》中飾演的黑客與賈斯汀·朗在2007年的《虎膽龍威4》以及蒂姆·羅賓斯在2001年低劣的《反托拉斯行動》中飾演的比爾·蓋茨的化身都有造成或制止巨大災難破壞的能力。

這種類型的人物或許在朱利安·阿桑奇這里達到了巔峰。在去年比爾·康頓的《危機解密》中，阿桑奇被呈現(xiàn)為把真實作為第一追求的新聞記者在21世紀的進化版，他的維基解密則是新聞編輯室的網(wǎng)絡未來主義版。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飾演的阿桑奇專橫到了自大狂的地步，愿意為了追求善而犧牲一切，他符合傳統(tǒng)的千面騙子模板，他的行為帶來的連鎖反應完全不會影響到他。亞歷克斯·吉布尼的紀錄片《我們竊取機密》為阿桑奇勾勒的肖像更加復雜，有些人覺得這部影片中的阿桑奇是個怪物，是對國家安全的威脅，甚至可能是戰(zhàn)犯。人機交互令技術(shù)不再神秘，游戲玩家、程序員和黑客在電影原型中的地位開始上升。我們不再期待橙色頭發(fā)的賽斯·格林在遙遠的地方猛敲鍵盤，與此同時，真正的主人公在別處做著英雄事跡?；蛟S是從1999年的《黑客帝國》開始，基督般的尼奧為了我們的罪惡而成為數(shù)碼，成了一與零的圣餐混合體，從那以后，黑客就被塑造為主角，擁有能夠影響他們的生活，也能影響他們的電影的力量。莉斯·莎蘭德在兩個版本的《龍文身的女孩》中都用黑客手段擺脫了被假釋官奴役的狀態(tài)，成了“真正的”主人公米卡伊爾·布羅姆科維斯特的復仇天使。

在2010年的《社交網(wǎng)絡》中，“被拋棄者的報復”則是惡意的馬克·扎克伯格的最初動機，讓他設計出一個網(wǎng)站，供他和其他人去評價同學們。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哪怕是斯沃茨這樣的黑客，我們也無法與之和解；在電影中，或許由于他們有著與超乎常規(guī)的事物感同身受的能力，能夠代表那些棘手的、道德上千變?nèi)f化的反英雄，我們卻可以接受他們。特別是在如今，這個世界由阿桑奇和愛德華·J·斯諾登等復雜的變革推動者生動地塑造，我們更需要這樣的電影幫助我們?nèi)ダ斫饽切┗疑貛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