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18年，華特迪士尼與皮克斯的首席創(chuàng)意官約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身著一件米奇的夏威夷襯衫，再一次出現(xiàn)在上海影城。上一次來到中國，還是1996年的夏天，由他執(zhí)導的世界上第一部電腦制作的動畫長片《玩具總動員》曾在這里首映。因為這部電影，他一舉成名，因此而獲得奧斯卡特殊成就獎。

在好萊塢，可能人們已經(jīng)很難找到一個像拉塞特這樣的電影工作室主管。他真誠而又充滿激情，談起自己深愛的動畫事業(yè)常常熱淚盈眶，又時而流露出孩子一般的純真笑容。他還有一個奇怪的癖好—收集夏威夷襯衫。每天在健身教練的指導下完成一個半小時的空手道和背部訓練之后，在出門前他會走向一個巨大的衣柜，從上千件夏威夷襯衫中挑選出一件穿在身上。從迪士尼的各種動畫人物到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賽車總動員》系列都被印在了不同的襯衫上，成為他的靈感衣櫥。

盡管他的妻子常常對此抱怨，認為他不應該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穿著夏威夷襯衫，而是應該將更多精力花在工作上。拉塞特對此卻振振有詞：“我會根據(jù)每一天的工作主題去挑選一件襯衫。而且我的確是不想長大，夏威夷襯衫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孩子?！?/p>

帶著未泯的童心、天才般的藝術想象力以及對技術的偏執(zhí)追求，拉塞特再次踏上中國之旅。這一次，他站在上海影城的放映廳一口氣向觀眾介紹了迪士尼以及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在接下來即將推出的九部影片，其中包含了迪士尼動畫工作室首度與漫威合作的冒險喜劇《超能陸戰(zhàn)隊》以及講述大腦中五種情緒的皮克斯原創(chuàng)動畫《頭腦大作戰(zhàn)》，其導演正是曾經(jīng)執(zhí)導《飛屋環(huán)游記》的彼特·道格特（Pete Docter）。

拉塞特注定是改變動畫歷史的人物。早在1986 年，拉塞特設計并制作了首部有人物角色的 3D 計算機動畫短片《安德魯和威利冒險記》。此時，拉塞特任職于盧卡斯影業(yè)計算機繪圖部。隨后，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以1000萬美元收購了盧卡斯的電腦動畫部，成立了皮克斯動畫工作室，負責技術的埃德·卡特穆爾（Ed Catmull）、負責動畫創(chuàng)意的拉塞特以及喬布斯共同成為皮克斯的三大核心人物。拉塞特正是皮克斯創(chuàng)造力的驅(qū)動者。

對于拉塞特而言，做動畫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在制作《玩具總動員》這部電影時，喬布斯曾經(jīng)問拉塞特：“在蘋果，我是做電腦的，電腦的壽命可能大約只有三年，然后就要更新?lián)Q代了。那么你覺得你所做的工作可以永恒地延續(xù)下去嗎？”那個時候，拉塞特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安贿^，動畫的確具備這個潛力，比其他的任何媒體都更能創(chuàng)造出這種永恒，”拉塞特如今坐在外灘的半島酒店對《環(huán)球企業(yè)家》說，“它能一代又一代地延續(xù)下去。你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然后你的小孩可能又會看?！眲赢嬁梢灾圃斐鲞@種超越地域與年限的奇跡，比如1937年的《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就成為了一部被年復一年反復觀看的全球經(jīng)典。

這種成就感令拉塞特愈發(fā)熱愛自己的工作，并且碩果累累。從 2001 年的《怪獸電力公司》開始，拉塞特監(jiān)制了其后所有皮克斯動畫長片，包括《海底總動員》、《超人總動員》、《飛屋環(huán)游記》、《勇敢傳說》等多部影片。2009 年，在第 66 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上，拉塞特從喬治·盧卡斯手中接過終身成就金獅獎杯。除此以外，拉塞特還是華特迪士尼幻想工程的首席創(chuàng)意顧問。他認為人生中最棒的一刻是把《賽車總動員》搬進了迪士尼加州探險樂園，主題園區(qū)于 2012 年正式對外開放，占地 12 英畝。

更重要的是自2006年起，拉塞特同時監(jiān)管迪士尼與皮克斯兩個動畫工作室的創(chuàng)意工作，徹底改變了此前舉步維艱的迪士尼動畫工作室。

兩個工作室

如果梳理一下動畫歷史，就能了解迪士尼與皮克斯在這個行業(yè)的巨星地位。1902年，《月球旅行記》創(chuàng)造出了動畫片這種藝術形式，1928年迪士尼工作室創(chuàng)作出了第一部有聲動畫片—《蒸汽船威利號》，隨后迪士尼繼續(xù)在1938年制作了《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讓動畫從黑白變成彩色，并進入長片時代。皮克斯在1995年創(chuàng)造的《玩具總動員》則開啟了動畫的3D時代，用電腦技術帶給了動畫第四次生命。

拉塞特從小就夢想在迪士尼工作。他出生在洛杉磯的惠蒂爾，這里離迪士尼的總部伯班克并不遙遠。他的母親是一位藝術老師，擅長水彩畫，拉塞特從小就在這樣的藝術氛圍里深受熏陶。在學校，他最喜歡的一門課程是中國藝術，并且對于中國書法也十分精通。他如愿以償進入了加州藝術學院的動畫專業(yè)，而這所學校正是由迪士尼投資創(chuàng)建。

畢業(yè)后，他順利加入了迪士尼。不過，現(xiàn)實似乎并不及想象那樣美好。他提出在“3D電腦動畫的背景下創(chuàng)造手繪動畫形象”的想法還有些超前，并沒有得到當時管理層的認可，他很快對那里的工作失去興趣。不過，在迪士尼工作以及在加州藝術學院學習的日子，卻讓他學到了最重要的一課：角色以及故事才是真正打動觀眾的東西，而并非科技。“當我們創(chuàng)立了皮克斯，開始做長片動畫時，這一點我總是向大家反復強調(diào)?！崩馗嬖V《環(huán)球企業(yè)家》。

離開迪士尼，拉塞特去了盧卡斯做電腦動畫?！澳抢锏耐聨缀醵际遣┦?，非常聰明，我當時被嚇壞了。我有點害怕要學習編程?！崩卣f。不過很快，他通過自己的方式解決了“技術”的問題，可是他發(fā)現(xiàn)其他人反而無法學會他所掌握的技巧—比如通過一個動作賦予角色某種情緒或是人物性格。

迪士尼著名動畫師弗蘭克·托馬斯（Frank Thomas）便是拉塞特的導師之一。他曾經(jīng)這樣對拉塞特說：在做動畫的時候，你沒有任何東西，完全是憑空創(chuàng)造，需要從無到有去創(chuàng)造角色和構建世界。目的是讓觀眾去信服這樣一個虛擬世界的存在。雖然它不是真的，但是卻要讓觀眾覺得可信。

拉塞特把這一切帶去了皮克斯。他也的確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可信的“動畫世界”，比如《玩具總動員》和《海底總動員》。拉塞特在制作《玩具總動員》時，正值迪士尼經(jīng)歷第二輪的黃金時代，這個階段的《小美人魚》、《美女與野獸》以及《獅子王》將迪士尼推向巔峰。不過，拉塞特為皮克斯動畫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拔覀儾幌胱瞿菢拥碾娪?，因為這是他們的方式。我們要選擇一種更加現(xiàn)代的故事，講述的是伙伴、友情這類的主題。”拉塞特告訴《環(huán)球企業(yè)家》。

與此同時，皮克斯還掌控著一大核心資產(chǎn)—3D電腦動畫的技術。拉塞特認為自己本身是一個對電腦癡迷的人，他很愛和喬布斯分享新的技術?！皢滩妓箍偸菚o我看一些新的科技玩意兒。我自己對技術也非?？駸?，對于新的技術所能實現(xiàn)的動畫，我會感到非常興奮。”拉塞特說。他認為技術總是在不斷進步，每一部電影都是在試探技術能夠做到的極限，他們游走在技術的極限，然后不斷推進這種極限。

不過技術本身不會娛樂觀眾，電影始終是由創(chuàng)意所驅(qū)動，故事與角色的需求推進著電影。“藝術挑戰(zhàn)了科技，科技又啟發(fā)了藝術。這是一種陰陽的關系。”拉塞特這樣形容二者之間的關系。如果不知道某種創(chuàng)意如何用電腦做出來，便會有研發(fā)的人去創(chuàng)造出新的技術，通過這種技術可以看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形式，動畫師與編劇受到了啟發(fā)，繼續(xù)去創(chuàng)造新的角色以及新的想法?！斑@好像形成了一個連續(xù)的圈，二者不斷地推動著動畫藝術向前?！崩馗嬖V《環(huán)球企業(yè)家》。

《玩具總動員》一鳴驚人，隨后，皮克斯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令人驚嘆的成績。自2001年奧斯卡開設最佳動畫電影獎項以來，皮克斯創(chuàng)造的所有作品都被提名并有七部作品最終折桂。目前的14部作品為皮克斯贏得了27座奧斯卡小金人、7個金球獎杯、11個格萊美獎杯和不計其數(shù)的榮譽，電影累積票房已突破 85.6 億美元。換算下來，皮克斯每一部作品平均能獲得6.12億美元的票房，這個成績遠超競爭對手，幾乎是夢工廠動畫的150%，20世紀?？怂沟?32%，其動畫電影的盈利能力被公認為世界之最。

而此時的迪士尼動畫工作室卻深陷泥沼。在皮克斯2003年的《海底總動員》斬獲七項奧斯卡大獎時，迪士尼的動畫電影《熊的傳說》則乏善可陳。這個階段的迪士尼動畫被認為缺乏創(chuàng)新，故事與角色平淡無奇。伯班克的迪士尼動畫工作室—昔日的動畫明星變得黯淡無光，它似乎再也沒有給人驚喜，所有的光芒都被位于舊金山愛莫利維爾的那間工作室搶去了。

重建

2006年迪士尼收購了皮克斯，這成為迪士尼動畫的重要轉折。在那一年，卡特穆爾與拉塞特接管了迪士尼動畫工作室。事實上，的確有人提議關掉這間多年來沒有一部大片賣座的工作室。不過，兩人并沒有這樣做。他們各自懷有深厚的迪士尼情結，希望能夠拯救它。他們部署了一系列的重建計劃，將皮克斯那些好的方法移植過來，同時保留了迪士尼自身的傳統(tǒng)，使其煥然一新。

拉塞特回到迪士尼，他發(fā)現(xiàn)這里與他離開時存在的問題如出一轍—由行政管理層去推動的工作室缺乏創(chuàng)意。事實上，這也是在好萊塢普遍存在的一種機制：工作室等級分明，往往有三四個行政層級，每個行政層級都會下達指令，然后各個發(fā)展部門的行政主管監(jiān)管一部電影。在這種體制下，導演并沒有權利將自己的想法放入電影，而是不得不聽從行政人員的指令?！爱斘覀兊搅说鲜磕?，發(fā)現(xiàn)在這種方式下工作的導演失去了航向。他們并沒有花精力專注去制作一部最棒的電影，而是花很多的時間在溝通協(xié)調(diào)，處理一系列行政人員的意見。”拉塞特告訴《環(huán)球企業(yè)家》。

這套制度很快被拉塞特廢除了。他找來所有的導演，對他們說：“這是你們的工作室，我們需要來自于你們的想法?！辈贿^，幫助導演重拾信心并改變一種工作方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習慣在一種不允許誠實對待內(nèi)心的環(huán)境里成長，因而很難真正說出實話。拉塞特和卡特穆爾花了兩年的時間讓導演們學會忠于內(nèi)心。

真正改變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的是一套被稱作“故事小組”（Story Trust）的機制。這其實是源自于皮克斯的“智囊團”（Brain Trust），它由一群導演、編劇組成，導演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要與小組的人溝通，大家共同看片，然后討論故事的走向?！斑@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導演不能抗拒別人的意見，然后要想想哪些意見可以采納。如果沒有這個評估的過程，《冰雪奇緣》不會那么成功?！薄侗┢婢墶分破吮说谩ご鳡枴ぞS克（Peter Del Vecho）告訴《環(huán)球企業(yè)家》。

這套機制將權利重新交給導演。當電影人重新掌握了權利，他們便有權決定怎么做電影?！芭碾娪耙詫а轂閷?，而之前是以行政人員為導向，高層覺得喜歡這樣的電影，可這樣的電影不一定成功?，F(xiàn)在拍電影的人是最重要的，他們相信并喜歡自己的想法，然后拍出來。”《冰雪奇緣》導演克里斯·巴克 （Chris Buck）坐在伯班克的迪士尼動畫工作室里，向《環(huán)球企業(yè)家》解釋拉塞特來到迪士尼工作室之后帶來的改變。

收購皮克斯令迪士尼動畫工作室重獲新生?！叭绻麤]有皮克斯，我們將會很艱難，迪士尼工作室何去何從？誰來做領導？大家經(jīng)歷了痛苦的過程。”克里斯·巴克認為收購帶來的最大收獲是拉塞特的回歸。皮克斯最著名的企業(yè)文化就是“以下犯上”，在創(chuàng)作領域，這里完全沒有“上下”的概念，任何一個普通動畫師都可以提出創(chuàng)意供大家討論?！胺浅Ｐ疫\皮克斯在舊金山，所以我們可以對這些行政的東西視而不見，按照我們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拉塞特把這一切引入迪士尼，發(fā)動了一場革命。

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的人們都在談論著拉塞特。當然，拉塞特帶給迪士尼的變化不止這些。如今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的二層的中心區(qū)域變成了一個吃飯休息的開放空間，用于見朋友，交流工作想法，以及開一些非正式的會議。以前這片區(qū)域都是辦公室。“看似是一個小的變化，實際上卻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钡鲜磕釀赢嫻ぷ魇业墓P艾米·阿斯特利（Amy Astley）說。如今，這里被裝扮成了電影《超能陸戰(zhàn)隊》當中的場景，類似于金門大橋的裝飾以及壽司店等日本元素都在電影中出現(xiàn)，而在《冰雪奇緣》拍攝和放映期間，這里卻是一片冰天雪地。

除此以外，拉塞特還讓工作人員出現(xiàn)在不同影片中。譬如在《超能陸戰(zhàn)隊》中擔任導演之一的克里斯·威廉姆斯（Chris Williams），也曾為《冰雪奇緣》中小商販奧肯（Oaken）配音。不同團隊之間的交叉合作讓整個工作室變得更加具有凝聚力。一部迪士尼動畫幕后大約需要400個至600個動畫師，制作時間長達四到五年，因此團隊的合作變得異常重要，而導演也必須非常鐘愛自己的影片才能完成。

卡特穆爾曾經(jīng)做過一場演講。他問觀眾什么是做動畫電影最重要的元素？究竟是創(chuàng)意還是擁有一群有才華的人。答案是人更加重要，因為這些很棒的創(chuàng)意都是來自于他們?？死锼埂ぐ涂嗽?jīng)是迪士尼動畫《泰山》的導演，后來他去了索尼的電影工作室，隨著拉塞特的回歸，像克里斯這樣的一批優(yōu)秀導演又回到迪士尼的陣營?！拔一氐竭@里的原因就是因為拉塞特。我認為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電影人，他了解電影制作的每一個細節(jié)，當我們呈現(xiàn)的東西有一點點不對，他就能察覺出來。”克里斯說。

這里變成了一個以電影制作者為驅(qū)動的工作室，他們向往一種開放式的合作關系?！八麄冏兊孟嘈疟舜?，思維開闊。此時，如果他們真的做了很棒的一部電影，那么就能治愈之前那些失敗的創(chuàng)傷?！崩卣f。

重生

《冰雪奇緣》便是這樣一部“治愈”大片。它不僅令迪士尼首次在奧斯卡上斬獲最佳動畫長片（注：該獎項2002年開始設立），同時創(chuàng)造了電影史上票房最高的動畫電影紀錄—全球12.73億美元的票房紀錄超越了皮克斯此前《玩具總動員3》的10.63億美元。拉塞特正是該影片的執(zhí)行制作人。

這部電影源自于安徒生童話《冰雪皇后》。如同迪士尼若干年以來偏愛的素材，冰雪皇后成了工作室里一個不斷進化的角色?？墒嵌嗄陙韰s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重塑故事，將其調(diào)整到一種更好的方式。拉塞特曾經(jīng)看過早期迪士尼動畫師嘗試做這個故事，那些栩栩如生的繪圖總是令他激動萬分，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啟發(fā)?！安贿^他們沒有成功，因為這是《玩具總動員》的時代，而不是掛在墻壁上的那些手繪圖?！崩鼗貞浀?。2006年他接管迪士尼動畫工作室后，想把這種真摯的童話故事找回來。

此時，他們也做過一些其他的嘗試，譬如《公主與青蛙》。不過拉塞特認為這部電影算不上成功。隨后《魔法奇緣》誕生了，它成為了第一部用電腦動畫制作的童話故事，結果大受歡迎。于是他與克里斯重新討論《冰雪皇后》的故事，決心將這部束之高閣的童話搬上大銀幕。

對于拉塞特而言，《冰雪奇緣》是一部特別的影片。按照原著，童話中的角色艾莎（Elsa）是一個壞人，天生具有凍結事物的魔法。如果依照迪士尼固有的套路，電影將成為好人戰(zhàn)勝壞人的俗套結局。拉塞特將整個心思都花在艾莎這個角色身上，他開始思考為什么艾莎是壞人。拉塞特有五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叫山姆（Sam），在他10歲時就被診斷出患了一種糖尿病?！拔覀冊卺t(yī)院花了一周的時間去了解如何應對這種病。山姆不斷地被針扎，他過去是一個開朗的孩子，可是自此以后變得非常憂傷，”拉塞特回憶起這段經(jīng)歷，變得十分感性，眼眶中泛著淚光，“然后他問我們，為什么偏偏是他得了這種病。我對他說因為有人認為你足夠堅強，可以去面對?！痹趧?chuàng)造艾莎這個角色的時候，拉塞特不斷地想起山姆，他突然間恍然大悟—艾莎其實也像山姆一樣，她的魔法是天生就擁有的，她自身也是受害者，生活在這樣的恐懼中，她也會問，“為什么是我？”

此時，主題曲《Let it Go》誕生了。它徹底改變了艾莎這個角色以及故事的走向?！罢谖覀兗m結這個角色時，這首歌來了。這首歌顯然不是為壞人寫的歌，它講的是釋放自己和重新找到自己，人們能夠通過這首歌對艾莎感同身受。”克里斯說。

在技術層面，《冰雪奇緣》也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如何去呈現(xiàn)出影片中雪的厚度與質(zhì)感成為了一大技術難題。起初雪花看起來像是一顆緊緊包裹的花生的樣子，效果并不理想?！侗┢婢墶返膱F隊為此開發(fā)了一款軟件專門用于造雪。所有的電影工作者都知道拉塞特為了讓艾莎的頭發(fā)變得更美麗付出了多少努力—可能做了20遍才達到他想要的樣子。為了確保足夠美觀，影片中的服裝、艾莎的城堡都是經(jīng)過反復修改，克服了重重的技術障礙?！八赃@個故事對我來說是非常個人化的，艾莎對我來說也是。我為她感到驕傲，為這部電影的成功驕傲?！崩卣f。

“這部電影也實現(xiàn)了一些并非顯而易見的視覺上的成就，比如人物角色細微而豐富的面部表情，觀眾透過表情就能看穿人物的喜怒哀樂。”制片人彼得·戴爾·維克（Peter Del Vecho）告訴《環(huán)球企業(yè)家》。事實上，這一點早在《魔法奇緣》這部影片中就早有突破。過去的3D動畫比較僵硬，而刻畫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正是迪士尼傳統(tǒng)手繪動畫的優(yōu)勢，如今在皮克斯創(chuàng)造的現(xiàn)代3D電腦動畫中卻實現(xiàn)了這一點。

拉塞特認為動畫中每一個角色的移動過程都是經(jīng)過思考而形成的。每個人都能動，但是每個人卻動得不一樣，動作取決于角色的情緒。動畫師像手藝人一樣去創(chuàng)造和雕琢每個角色，讓他們各不相同?！斑@不是電腦能獨自完成的，這是動畫師賦予這些角色情感化的動作。這是我常常形容的藝術家與技術之間的相互交織的關系?！崩卣f。他把電腦比作一種工具，這就好像是筆之于作家的作用—筆不能自動地在紙上寫字，是拿筆的人賦予了文字的力量，這也解釋了電腦與動畫之間的關系。

雖然迪士尼與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由同樣的人掌管，采取類似的“故事小組”體系，但是二者的影片卻依然保持各自的個性。“我們不希望迪士尼和皮克斯的電影變得一樣。工作室是由人所組成的，迪士尼和皮克斯的不同之處可以用他們的歷史傳統(tǒng)去解釋，就像是衣料的材質(zhì)不同，二者之間的文化質(zhì)感是不同的。”拉塞特告訴《環(huán)球企業(yè)家》。皮克斯在舊金山，它是硅谷的文化，擁有喬布斯的基因，在電腦動畫的技術上保持先鋒地位?！八幸环N叛逆的氣質(zhì)，總在做一些與眾不同的事情。我們總是鼓勵年輕的導演，繼續(xù)打破常規(guī)，嘗試新的事情?！崩卣f，“而人們熱愛華特迪士尼的電影，愛它創(chuàng)造的這種獨特的娛樂，可能用‘魔力’這個詞去形容迪士尼的電影更加合適?！?/p>

對于動畫師而言，動畫就是他們畢生想要傾注熱情的事業(yè)?！安皇窃诤萌R塢短暫停留的一站，這就是我們想要做的，我們余下的職業(yè)生涯都要做這個?！崩卣f。拉塞特認為每個人都有一種獲得滿足感的方式。在好萊塢，人們總是惦記著票房或是奧斯卡的提名，對于他們來說，那是一種成功。然而在拉塞特眼中，成就感來自于看著觀眾們坐在影院里看他的電影，然后被逗樂了；或是在機場看到一個小男孩拿著閃電麥昆或是巴斯光年的玩具，另一個小女孩則打扮成公主艾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