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幽夢無痕遙相寄

困中人得脫深山

人死靈生。有情人十八年的期盼與等待最終幻夢相托，心電感應(yīng)，千山萬水也難阻隔！

一、仙居流年

高府爺因夢中邪，聽起來離奇，實則倒不過是平常一夢，蓋因突發(fā)惡疾而起。試想，他在民間受苦受窮提心吊膽生活了這一十八年，一夜之間突然被眾鄉(xiāng)親找到門上，敲鑼打鼓用轎子抬到府衙當上知府，數(shù)月內(nèi)送往迎來又要處理無數(shù)積壓的公務(wù)，已是累的分身乏術(shù)。昨天這個大團圓，又是悲喜重重，飽受不平和種種難堪。再加上晚上他的住宿之屋，原本也是供放神像的殿堂，曾受過無數(shù)香火，極是靈異，他獨個人睡在里面哪里經(jīng)受得起？凌晨剛起來又聽到親人死訊，為了暫時逃避卻又單衣在椅子上假睡，窗口寒氣浸入，致引起風(fēng)寒惡疾，身心俱受重創(chuàng)，以致成夢，故而如鬼神附體又哭又笑發(fā)起顛狂病。

這寺里眾人忙著救治高府爺，都感事情發(fā)生得離奇難解。卻不知千里之外的深山隱秘之地，同樣有人做了一個離奇之夢，那才算是真正的天地有靈、幽夢潛行千里了。

那個人就是消失了多年的孫伯君。

那年，他千辛萬苦從西蕃回到故土后，為朋友出頭失手闖下人命大禍，又中了圈套許下諾言，自愿踐約留在酋長國天仙園內(nèi)為酋長守靈12年，到了這一天正巧期限已到。而千里之外，與之訂有盟約的奇女子高素娘出家后也修行圓滿，在這一天坐化歸西。

人死靈生。有情人十八年的期盼與等待最終幻夢相托，心電感應(yīng)，千山萬水也難阻隔！

還有一個奇巧，天仙園的女主人剛好年滿十八歲，正式接掌酋長之位。當年，孫伯君失手斃了酋長，這個女孩才六歲，因她童稚的幾句戲言，曾免除了孫伯君遭受酷刑。也就回為如此，孫伯君才愿意困在酋長國不思脫逃，一心一意等待了這十二年?？稍谀鞘劳馓煜蓤@內(nèi)，十二年時光恍如一夢，小女孩已經(jīng)長成妖冶熟女，姿容絕世，野性日增。對孫伯君由當年的朦朧敬仰而變?yōu)榭駸崛庥?，多次作難俱被孫伯君巧妙擺脫。此時臨到別時，他反倒生出幾分不舍，心中感慨難平。

天仙園隱在群山云霧之中，只有密道可通山外。孫伯君當年想到要困在那里十多年，就突發(fā)奇想要重新建造仙園，將之建成一個迷宮王國。當時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戲言，哪知卻引起酋長國人的狂熱附合，將他當作世外高人，定要見識來自山外文明世界的建筑藝術(shù)。同時，那山中之人，多少還是有些恐懼不安，如可以將整個部族城池建成迷宮，那無疑是為抵御外敵加了一道保險，同時還可以親眼見證世間人為的神奇迷宮。

凌宵殿就是整個天仙園迷宮城堡的金殿，隱藏在山腹之中，又與山坳中的脫胎池能有秘道。構(gòu)成城堡的數(shù)座群山原本就奇峰往復(fù)難辯東西，再加上箐深林茂遮天蔽日，生人進入山中俱會迷失。孫伯君戲言被當作真誠，盡管之前對迷宮也未作過專門的研究，此時一經(jīng)點破，猛然想到數(shù)年前他由善闡一路尋到統(tǒng)矢之時，曾路遇神秘山寺。當時他們主仆二人在山中走迷了道，轉(zhuǎn)了數(shù)日才到達山頂，竟見有數(shù)十間寺廟佛殿，團團圍住正中佛塔。二人尋遍每間殿舍，未見任何僧俗在內(nèi)守護，唯有那無數(shù)佛像卻栩栩如生讓人敬畏。二人惶惑之中即尋下山之路，眼看那無數(shù)條像是下山的通道，走進去卻通往佛堂，繞來繞去一兩個時辰，最終從一個房間的臺階上跑下去，以為已經(jīng)出了迷殿，定神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又依舊回到佛塔腳下，周圍是圍繞佛塔錯落有致的佛殿。那一晚，他們只好在佛塔內(nèi)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趁日出照耀辯明了地理方位，終于順利找到下山之路。當時他暗中記下整個建筑構(gòu)建圖形，才知迷殿建筑并不復(fù)雜，內(nèi)中卻有他尚未解開的迷團，像是有一種讓人產(chǎn)生幻覺顛倒時空方位的迷香在里邊，還有無數(shù)人為的障眼法路標，最終讓人在里面迷失。只不過他當時要忙于趕路，同時也不敢肯定就能找出那個神奇謎底，因而只好逃離。如今細細回想，再加上天仙園原有的怪異建筑，他用一年多的時間反復(fù)察看，終于制成秘圖，迷宮城堡的構(gòu)建了然于胸。

按孫伯君的構(gòu)想，他知道若要摧毀原有房舍從頭來建，窮盡他此后數(shù)十年光陰也不可能將之設(shè)計完成。最終他實施的建造，不過是指揮數(shù)千族人，辟山開洞，筑石設(shè)障，改修棧道，遇水搭橋，依山體錯落之勢將原有房舍圍繞凌宵殿秘道相接，往復(fù)相通又不改變原有建筑和地貌。

此舉既成，若有地圖指引，也要一個月時間才可順利到達山下。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凌宵殿中鼓樂相慶，宴飲狂歡；脫胎池畔，孫伯君悵惘徘徊。往年的此時，整個山坳早已鋪滿陽光，花香鳥語，池中霞光萬丈，流泉飛瀑之間霧氣正騰，讓人處處可感受到身在凡間，卻離天已近偏若仙之感。而今日，卻不見一絲陽光，天空似撕裂了一樣流淌著怪異的彩色云團，霧走云飛，飄浮不定。一時間讓他生出高處不勝寒之感。

窮盡十二載光陰在此山中設(shè)下無數(shù)迷局，竟只為了一時興起的戲言，竟只為了能靜下心來不受身邊誘惑度過這段時光。而今日之后，自己仍將像進山時那樣義無反顧走出這座深山。會不會中途忘了秘道地圖，把自己也困在這山中此生此世再也走不出去呢？

想到此處，他不由長嘯一聲，頹然跌坐于地。

二、尼娜主母

他在晃忽中打開從未離身的背襄，里面是他進山時穿的一套粉白色仿綢長袍，當時與之同路的西蕃朋友送的。自知要十二年以后才能出山回歸故鄉(xiāng)，他就收藏起來帶在身邊，只和當?shù)厝艘粯哟┩敛家路袝r候甚至膊裸體，披發(fā)足。但就是這樣也沒有改變他的清潔面貌，他依舊還是那么年輕漂亮，依舊保持著他的優(yōu)雅和高傲，一念不忘就是要走出山去。至于那個與之有約的女子，也許早就嫁作人婦，也許已經(jīng)凋盡春顏，或者當年就根本沒有再醒過來！

哪些假設(shè)都不重要，寂寞才是他最思念故鄉(xiāng)的理由，內(nèi)心的迷失不安需要不停尋找和思念。他常想人為什么不能像那些古樹一樣落地生根呢？

他在這樣無端假想之際，除盡身上衣物躍入水中，從水底撈起一塊有顏色的石塊，在突出水面的一塊大石板上刻下城堡地圖。

不知過了多時，他正欲起身，卻聞陣陣芳香，水面上飄來無數(shù)花瓣香草。

“不好，纏人的小妖精又來搗亂了！”

他回身就向湖邊急走，剛上了岸將衣服抓到手中，從山石背后轉(zhuǎn)過來的一群婦人已經(jīng)嘻鬧著擁過來將他圍住，硬把他的衣服奪了過去。

尼娜身上掛滿花枝香草，抱著一件新衣服來到近旁笑問道：“孫阿哥，是嫌棄尼娜做的土布衣服不好嗎？又把你那些古董翻出來了。今天是大喜吉日，我花了一年時間重新為你做了一件，你快試試合不合身?！?/p>

孫伯君道：“是了，尼娜妹子的手藝最好了，這些年我不是一直穿你做的衣服嗎？你們快放開我讓我自己來穿吧?！?/p>

說罷只管抬頭肯求地看著她，因他一向是個斯文極講禮節(jié)的人。哪知趁他這一分神，拉住他的那些女人們一聲喊，飛快的就將他貼身底褲退了下來。原是事先他們就商量好，定要想辦法讓這個山外來的漂亮男子亮出底牌來看看，到底與他們族人中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孫伯君待要伸手來護卻是掙脫不得，而且既然已經(jīng)讓她們得逞，把自己的羞處一覽無余曬在她們眼皮底下，再要和她們翻臉也沒意思了。因他若是要使蠻力將她們甩掉，必定會讓她們中有人受傷，又會節(jié)外生枝誤了他的歸期。再說那些婦女，個個體壯如牛，似乎早有預(yù)謀要讓他出丑丟人顏面散盡才肯討?zhàn)堖^他。不過他到底還是童男。十多年來不肯入鄉(xiāng)隨俗養(yǎng)成裸露習(xí)慣，也就是這個原因，使他一刻也沒忘記要“回家”。而此時，尼娜乍一看見他的身子，眼睛里閃著爍爍烈焰，盡露驚奇、羞怯和情欲！可那是在眾人面前，又能拿他耐何。她痛苦地尖叫一聲，捂住臉背轉(zhuǎn)身子，又欲罷不能地悄悄回眼偷視。她聽到孫伯君還是那么和顏悅色向她們肯求，

“眾位姐妹，別鬧了快把衣服給我吧，天又變臉了，冷得很呢?！?/p>

說時他無奈地朝遠天一看，又看到一堵堵怪異云彩，但又記不起那云彩與往日有什么不同。那一群女人根本也不在意他說什么，倒是覺得笑鬧夠了，就有人將尼娜為他新做的衣服拿將過來，七手八腳的硬是要替他穿上。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將他的底褲拉上來時，很隨意地拍了拍他那垂頭散氣吊著的物件，笑道：

“嫩秧秧還扎實壯實呢！你這哥哥，還害臊那樣！還不是百求一個樣，又百求不一樣，就是見你天天捂著怕悶壞了，逗你玩玩?！?/p>

她的手掌粗糙結(jié)實，充滿母性的愛意和溫存，他的羞怯與尊嚴之感已蕩然無存；她又象是在談?wù)摵团拇蛞恢昵f稼一樣樸實詼諧，又惹得婦女們嘰嘰喳喳笑聲不絕。尼娜終忍不住，過來止住了她們。孫伯君趁機奪了自己的衣服行囊，復(fù)縱身躍入水中。她追到水邊，向他道：“阿哥，時辰快到了我得去準備了，曉得你愛清靜，就一個人歇著吧，記著等小下要去吃酒席。”終于被眾女子族擁著趕往熱鬧的地方，舍不得一步三回頭，眼中含淚，無端傷感。

孫伯君口中應(yīng)著，像一條受了驚嚇的大白魚，拍打著水花幾下就游到他先前在的礁石山上。穿戴整齊，舉目四望尋找他適才看到的怪異天象，直覺得像在夢中一樣，霧走云飛，使得閃來閃去的湛藍天海變幻莫測，多情而又妖艷。看不見歡樂的人群，卻有古樸純凈的鼓樂聲似有若無，不知停歇的回蕩，忽而像鬼哭狼嚎，忽而又像是世外仙樂浩淼。他看著聽著，不由的身子陣陣發(fā)僵，莫名的恐懼與悲傷襲上心頭。老天！那一陣陣鼓樂聲根本就不是人間的聲息，它分明就是這山水天海自己發(fā)出的寂寞聲響！這十二年，也許是他做了一個離奇長夢！可那些人，剛剛還把山花的芬芳，把女性迷人的體香留在他的耳畔唇邊。還有衣服，他看著身上那用火草織成的，用百花汁液染成艷麗花草圖案的衣服，絲絲縷縷都散發(fā)著芬芳。還有同樣鮮妍如春花的尼娜妹子，她那深幽的眼眸中飽含的哀怨是那么叫人愛憐！

尼娜妹子，你是個聰明又媚人的好姑娘，只怪孫伯君福緣淺薄，不能與你在這天仙園內(nèi)長相斯守，可悲啊，可嘆啊！

他長嘆不絕，一時之間竟覺頭痛如裂，只好抱著頭在那塊畫了地圖的大石板上伏下。

三、幽夢無痕

十二年里，在無數(shù)個孤寂靜秘的長夜，他半夢半醒的靈魂曾經(jīng)游走在陰陽交接的靈異之境。

此時，他先是頭頂像被閃電擊打，他的腦子開始錯亂，隱約中聽到小孩的哭聲，接著就有一個男人在尖著嗓子唱一首古怪的兒歌哄小孩：“兩只老鼠，兩只老鼠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見鬼，這是哪個朝代的搞怪兒歌呀，真的是見鬼了！他自語，有一種看不見掙不脫的靈異在冥冥中緊緊追隨著他，時不時地跳出來絆他栽一個跟斗。他的頭痛還是一陣加似一陣，像有一臺風(fēng)車發(fā)瘋般在他耳邊扇動，又像是有魔鬼在磨一把巨大的長刀，閃著火花，每一下鋼刀與石板的撞擊都磣得他口唇發(fā)麻，心臟一陣陣緊縮。哪些聲響真實而混亂，直到讓他的腦子徹底麻木。之后，他看到響聲起處揚起一圈圈聲波，涌動著向他卷來。他驚恐地躲避，口中不由自主地默念：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快給我力量，只要使出一半來就能退走這堵惡浪，可是他的身子早已被制住不能動蕩，哪里使得出來？那堵惡浪最終將他圍住，托了起來，又嘩的一聲落到一個四面混沌雪白的俠長房間里。只覺撲面的野花芳草味，環(huán)佩叮當中走出頭頂蓋頭的新娘子尼娜，孫伯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想逃，反倒被她緊緊扣住右手手腕，劍在右邊，怎么也拔不出來，急得只是向她請求：“尼娜妹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為什么又對客人使這種手段！我真的很累了。剛才還做了一個惡夢，可還是不能違背我自己的心，我說過不能與你成親，縱然一死也不反悔，你又何苦相逼?！蹦崮纫膊徽f話，還是扣住他不放，他又嘆道：“我也知道人世生命短暫，也想象眾人一樣隨意而安及時行樂，可我做不到。我就是很奇怪的一個人，我總是和別人想的不一樣，就是因為這一生很短暫，我要不辭萬死踐行我的諾言！在你之前，我曾對一個像你一樣的姑娘以心相許。如今我已經(jīng)為這個諾言守了將近二十年，就是因為人生短暫，才值得我這樣堅守和珍惜。如果連對一個女孩子的承諾都不能踐約，如果明知可為而不去踐約，我空活百年又有什么意思？我享盡千般快樂享盡萬般艷福又有什么意思……”

扣住他的那只手漸漸松開了，尼娜嬌聲悲啼，掀起蓋頭，孫伯君不由呆住。

眼前的新娘子竟是高素娘！

“……素娘，怎么會是你？你也和我一樣做夢了嗎？”孫伯君喜極，說著就要去拉她的手。高素娘輕輕搖了搖頭，伸手試去臉上淚滴，合拿當胸止住他道“孫伯君哥哥請聽我說，我正是蒙你相救之恩而茍活于世的高素娘，如今親耳聽到哥哥誠實表白，素娘苦等這一十八年足矣。請哥哥記住今天的日子，二月初八日，素娘今日你在此別過，就要去赴生死相接的龍華之約！請哥哥多保重。”語畢，稽首作別，步步向后退去。孫伯君再也顧不得失禮，疾步追上去扯住她一只衣袖道：“素娘妹子，不可，我們再也不要說分別，你是我的親人呀，我不會忘記曾經(jīng)向你許下的諾言。我們都等了十八年了，你不要再折磨我……”他一時語塞，竟不自覺的跪了下去伏在她腳下。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塊巨大的白石頭，搖晃著發(fā)出振耳的響聲向后倒了下去，無數(shù)崩裂的碎片像急雨像冰雹向他頭頂飛來，他躲辟著，口中仍是不停呼喚她。急雨惡風(fēng)淹沒了他的聲音，他終于被澆醒了。太奇了，是夢是真他的身子竟緊緊欠在石頭裂縫中，原先的大石板裂成幾塊，還在害怕似的抖不已。那一汪清澈見底湖水也不見了，周圍還有山石落的轟響。是地震！是神靈之手把這座盛滿歡樂的群山輕輕搖動了一下，就像是晃動一只盛滿鮮花果實的藍子，里面的果子跌了出來，有的摔壞了，有的掉到了不可知的去處。歡樂流走了，鼓樂聲也停了，尼娜他們呢？窮盡十二年時光建成的迷宮城堡呢？

孫伯君艱難地站了起來，口中呼著素娘，又喚尼娜，發(fā)瘋般在周圍找尋。地震是真的，夢境也那么真切。他記得，當夢中的高素娘變成一尊白石頭的時候，她的一截衣袖曾被扯脫留在他手中，還有余香不絕。所以他想可能是在他剛?cè)胨臅r候，高素娘真的來到他的身邊，可是上天弄人，他們剛一相見就遇上大地震，才會出現(xiàn)那樣的夢境。

四、幻 滅

數(shù)天之后，孫伯君沒有找到高素娘，卻在一個山坳里意外與天仙園幸存的族人相遇。

族人們正在修復(fù)被損的房舍，為死難者打制棺材，唱招魂歌為死者送葬。

孫伯君被送葬的哀歌悠悠喚醒。圍在他身旁的還是先前與他在脫胎池邊嘻鬧的婦女。

看到他醒來，她們喜極而泣，啼笑歡呼。

“孫兄弟，我們尼娜小主還在等著呢，快去看看她吧?！毕惹霸?jīng)懷著愛意戲弄過他的那個風(fēng)韻猶存的年長婦女摧促他。

“是啊，尼娜小主呢？她好嗎？”孫伯君猛然想起尼娜，心頭狂跳不已。

山坳中，歌舞震天。男人們正忙著將數(shù)百具大大小小的石棺、木棺安放在巖縫中。按他們的理念以及這一場天災(zāi)，他們看到只有連綿的險峰巖壁才是最堅固永恒，任是神靈之手也摧毀不了。那些不幸的族人都是被土石所埋，葬禮安魂，就要懸在最安穩(wěn)和最高的地方，以便靈魂自由飛升。

婦女們指著懸崖間由天生石塊雕鑿成的石棺說：“看那，尼娜就在那兒，她已經(jīng)等你多日了。

孫伯君這才覺心中一涼，此前一夢，已是永決！以這樣的方式?jīng)Q別，是要一劍了結(jié)陪她住在這石巖間？還是見她一面之后，在心上留下一記永遠的傷痕？

天地為尊，世間生靈不過是一滴轉(zhuǎn)瞬即逝的清露！

他還是身不由己攀上石崖間，跪伏到石棺之前。由于石棺內(nèi)放有香草奇花，尼娜形象尚似生前，竟猶如嬌羞滿面，一味酣睡。孫伯君握了握她尋已經(jīng)僵硬的雙手，透徹心肺的寒冷讓他身子陣陣發(fā)顫，再也不忍留連！他退身向著石棺深深一鞠，回轉(zhuǎn)身和數(shù)名族人一起，將石棺的蓋子合上。錐心一痛，從此陰陽隔斷。

之后，他坐在石棺旁邊，靜心守候到深夜。族人的歌舞也是徹夜不歇。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