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楊絮/都往一個方向飛/慢慢悠悠的/一丈多高的圍墻也擋不住/仿佛遠處的黃昏里/有個巫師/吹著招魂的嗩吶…
劉年就是那個巫師,他在輕飄飄的柳絮,如泣如訴的嗩吶聲里,營造出一個似真似幻的世界,帶我們走向了那座白房子。在這座白房子里,擠滿了光怪陸離的人生:老年癡呆的劉先順,重度譫妄的朱瓊,精神分裂的李樹,患抑郁癥的胡遠仁……
不錯,劉年用他精彩的筆觸,描繪的是一幅精神病院的白描圖。作為醫(yī)療界的業(yè)內(nèi)人士,我驚異于劉年對精神病人細致入微的洞察以及詩意的表述。
“老天爺動怒了,反復電擊著人間,屋檐下,雨柱是渾濁的,像失禁的小便…”老天爺為什么動怒?其實是詩人在吶喊:救救這個荒誕的人間!
“你擔心,會不會有一次,以為是夢,跳下去,觸到的,卻是現(xiàn)實的水泥地”,有時候,我們往往辨不清生活的真?zhèn)?,最悲哀的莫過于那些愛追夢的人,常常把現(xiàn)實當成了夢境,卻把夢境當成了現(xiàn)實,除了碰得頭破血流,別無結局!
我不知道應該把精神病人歸為最可憐的人,還是最幸運的人。他們喪失了自知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有個精神病人堅信自己是蘑菇,每天打把傘蹲在墻角,不吃不喝,等著雨露滋潤;有個精神病人相信石頭有生命,會說話,她每天就沉迷于研究石頭的語言,與石頭對話;還有個精神病人夢見自己切西瓜,結果在大年三十用菜刀把一家老小都當西瓜切了…
他們有一個共性,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名利富貴,生離死別,都與他們無關!
“其實,我很正常!”當我看見劉年在QQ聊天時打出這句話,有點啞然失笑,他可能是懷疑,我是不是也把他當成了精神病。這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告白,反倒讓我把他真的與精神病聯(lián)系起來。一個年近不惑的男人,拋妻別子,四處流浪,視名利如浮云,視金錢如糞土,唯獨對方塊字頂禮膜拜,蝸居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角落,通宵達旦,廢寢忘食,不眠不休的與他視為生命的詩歌為伴。他其實不是在寫詩,他是在玩命!
《望綠坡上的白房子》我其實是偶然看到,有點好奇,這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劉年來寫精神病,會寫出什么效果。起初是七節(jié),粗糙而生硬,我看后感覺平平,過了一天再看,發(fā)現(xiàn)一些語句改變了,加長了一些;下午再看,又變了。就這樣,他不停的改來改去,越改越長,越改越詩意,越改越漂亮,耐人尋味。仿佛誕生之初一條蠕動的毛毛蟲,在他的精心修改下,褪變成了一條凌空飛舞的巨龍。
“講真理,總不會是精神病吧?”“為什么每次洗手,要用掉半塊肥皂?因為世界很臟!”“為什么在走廊上倒立,我只是想把顛倒的世界順過來而已!”天才在左,瘋子往右,而詩人,就是介乎于天才與瘋子之間的那類人。比如劉年,那個妄圖用詩句拯救靈魂和世界的狂妄的詩人!他如此荒誕,如此可笑和天真,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常常會悲從中來,隱隱作痛,分不清荒誕的究竟是他,還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