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太息,如歲月的一聲輕嘆,刻骨的、收藏的、留戀的漸漸淡漠于這冗長的時光之中。悠悠靜處,在自以為忘卻的角落里,卻依然固執(zhí)地堅守某些看似不可理喻的習(xí)慣,而生命的起承轉(zhuǎn)合,在這忘卻之中,愈發(fā)清晰起來。恰如the ash of time,時光的余燼之中,散落一地飄零風(fēng)中。許多今生今世,或承諾或戲語,怎奈一言成讖,只這暮雨江天雪花輕落,在雨夾雪的寒濕之中,略感世事無常。
(一)金陵晚照
五年,不長但也不短。
玄武湖上的碧波,此刻是否凝著一層稀疏的冰碴,薄脆如紙?南理工校園之中的那樹梧桐,是否在這凄清苦雨中飄落殆盡?在北方濱海的一座小城,我凝望著桌上那串雨花石珠串起的手鏈。線斷了,可以重新串起,但是感情呢?
翻檢舊相冊,曾經(jīng)的影像定格在歲月的背影之中。當(dāng)年你的淺笑,盈盈溢滿在電腦的屏幕之上。而我,在你身邊靜默守望。
繞指纏柔,千回百轉(zhuǎn),在夢中輪回過往。點一支經(jīng)典1956紅塔山,在氤氳的煙氣中,平復(fù)記憶流觴。濟南——南京的慢車,驅(qū)馳著歲月的印記,將耳邊黃河邊上的號子帶到長江。十指相扣,在擁堵的車上,我們似乎望見江面上的千帆涌動。
秦淮河畔,夫子廟邊,在聲聲碎裂的細雨中漸漸朦朧。八月秋涼,月華似水,你我依偎于暑氣漸消的金陵古城,只是這不語,逐漸凝固。當(dāng)年只道是尋常,阡陌深處,如風(fēng)吹過。
翻開舊日記,戀愛之初的文字,點點滴滴,墨痕蜿蜒曲折的惆悵,無論多少怨或者愛都已散落于時光中。不曾想,日記深處的一葉銀杏,枯黃似蝶,清香泛起,在脈絡(luò)之中,依稀望見那片山河之外的離殤。
夕照如血,江柳如煙,那抹霞光,映照古城。只是,這一曲終了,是誰還在江畔徘徊張望。
(二)一期一會
與你相遇,是因為文字偶然的相逢,寂寥如雨,一一擊碎心頭點滴的迷茫。只是,這一期,未曾赴會;只是,這一會,便是終了。
兩個港城,不一樣的地方。渤海之濱的煙臺的汽笛,終歸不會在黃海的上空回響。時間的蒼白,在于日歷翻過兩年之后,你我終究是未曾謀面的愛戀。
你說:“你還想著娶我嗎?”
你說:“就算我老了、胖了、丑了,你還會一直對我好嗎?”
你說:“我今天注冊了百合網(wǎng)。等你兩年,我沒等到一句我愛你,我等不起了?!?/p>
你說:“我有對象了,我們準備過年的時候見家長,明年結(jié)婚?!?/p>
兩年零二十四天十小時零八分的戀愛,從相遇到結(jié)束。我淡淡地說了一句:“恭喜?!蹦瑒h除在光棍節(jié)時發(fā)給你的一句可有或者可無的短信:“人與人的際遇、緣分或者是相遇在冥冥之中或許早已注定。每一次相遇分別,每一次輾轉(zhuǎn)路過,每一次在人生的岔路相逢,我們都無法決定對方的腳步。我們很多時候是孤單的,但我們千萬不要習(xí)慣這孤單。時至今日,與你仍然是小小曖昧。但想了很久,還是不要表白或者送花。我現(xiàn)在配你不上(不是因為你是博士,我是一枚本科生,是我自身的局限,離我自認為的成功還遠)。四年很長,誰也難料明日是天晴還是下雨。在你還是個女光棍,我還是個男光棍的時候,與你一路為伴,我愿意與你分享我的快樂和憂傷?!?/p>
茶道里說,一期一會。因緣由天,默默歡喜,在相逢處歡喜,在作別處失落,一期便是一生,一會僅此一次,緣來要惜,緣滅便散,只是這盞熱茶,誰為我續(xù)上?
(三)舊人故事
冬天是一個適合分手的季節(jié),在輕寒襲人的某個冬夜,在彼此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淡漠笑笑,在路口的彎折處凝望遠去的背影。
相忘誰先忘,執(zhí)手似初呵。你說,你想喝酒;我說,我陪你。飯店的歡愉,不適合此時的你;酒吧的喧鬧,你嫌吵得厲害。提兩瓶二鍋頭,你與我踱步到海邊。你說,你不怕醉,我說,我不怕你醉。海浪如虎嘯般撲打著礁石,碎了一波,另一波又沖了上來。驚濤拍岸,其實拍碎的只是自己。
你說,我自己是不是很賤???我說是啊。
你說,我怎么忘不了他?我說不知道。
一瓶二鍋頭,你喝了吐,吐了喝,進肚的也許只有一半。一瓶二鍋頭,我深深咽下,任酒氣在胸中翻騰,結(jié)結(jié)實實喝了一瓶。你說我們唱歌吧,我說唱吧。你說,你給我講故事聽,我說我不會講。
你和他的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和你的故事卻未曾開始。你說,我是你最好的哥們,或者是哥。我說,我那么多妹妹,怎么著也不差你一個。
故事,淡忘了情節(jié),只剩下情緒。舊人,忘卻了自己,記住了過往。生命中的對或者錯,復(fù)雜或者簡單,錯落有致地鋪排在菲薄的時光中。千萬人,幾萬年的無涯興許就是上一個輪回的果。
佛家說我執(zhí),是萬苦之源。但舊人,哪個能放得下這故事?
記憶太息,再度回響。那派悠揚的笙簫細樂之中,掀開新娘蓋頭,誰會記得那些年,那些人。萬千劫難,方成正果,在逃不掉躲不了的命運輪盤中,誰也不能幸免。心頭萬緒,一句終了:與有情人,做可愛事,莫問是緣是劫。暮雨江天,匆匆雪落。張岱說:“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贝蠹拍缢?,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