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我,乘坐著一朵云,乘坐著青春暮年的方舟,游歷四海。在時間的大氣磅礴面前,我如一枚紐扣,一根羽毛,一只蝴蝶,始終找尋且占據(jù)著自己的微不足道。
而時至今日,我的雙腳尾隨著一群羊,尾隨著藍天,在大地的盡頭,我探尋著盡頭。
草原的美,著實令我感傷。
美麗的草原,盛放出的枯萎與凄美,仿佛在夢境里又遭遇夢境,仿佛在藍天上又邂逅藍天,指尖觸及的真實與虛妄,如瑞雪般明朗的片段,令我陶醉,也令人感動。
河水翻滾,我的憂傷,就這樣被白水洗清,我那在河浪里倒影出的眼睛,望見上蒼,也望見遠方的漫夜里罹難的鳥,撒下一地羽毛。隨著它們起伏的姿態(tài),我拈起一朵艾草,拈起一片塵埃。一雙尾隨羽毛飄舞的眼睛里,天空的掌心被風劃破,眼睛里幽深的蒼穹,宛如太陽,宛如一道光,從三月的山間一一掠過,驟然間山崗、牛羊、以及村舍里相繼燃起的牛糞,都眷帶著鐘情于草的深情,而其中更讓我著迷的是,感覺到這是一種不朽的傳奇,不但曲折,且十分生動,演繹成為被世人向往而又畏懼的空曠。
說著,風就來了。無言的村莊被風一遍遍的敲打,吹拂著河岸的一草一木,順著陽光,吹拂著藍天白云,吹拂著羊群的庇護下日夜蛻變的大地。
這些猛虎般下榻此地的風,月光般溫柔可敬的,沙漠般眷帶昏黃的,大雨般淋漓透徹的,都是這里和藹可親的主人,它們手持燈火,手持季節(jié)的晚裝。放逐、奔跑,為草原的綠意盎然,為草原的豐收一年四季的奔波,所以,我說草原一直是風的半個源頭,半張臉,因為,有了風,牧歌才傳的遠,有了風,經(jīng)幡和紅旗才飄起來。
在風中,山的欲望開始被穿透,河的故事再次被破碎,甚至是卓瑪?shù)男邼查_始出現(xiàn)周期性的波動,在風里草原像懸浮于天際的幕布,搖曳、高展,奏響了一曲馬頭琴才獨有的憂傷,而我與牧人,都像一朵艾草,指尖里開滿的沉默與深沉,被這種歌聲不斷喂養(yǎng)。
站在風中,分娩于神話的山水,退去了雪山的光亮,仍舊以驕傲的姿態(tài),告訴世人,冬天遠去,春天來了。
啊,春天來了。首先想到的是,各種艷麗,將要不屈不撓的從草原的身體里鉆出來,這些廉價的嫁妝,裝點著草原的發(fā)梢與額頭,雖然是脆弱無聲的,輕柔曼舞的,但是我想真正的美麗一定不會像那天拋錨的汽車一樣戛然而止吧。
不過在初春三月,那呼之欲出的花骨朵們,還深埋土下,與草原的明日共同安放,素白的,淡藍的,粉紅的,在三月還只是一種惦念,還只是那吃草的牛,飲水的馬、成群的羊不斷啃食的沙與土。
不過,我想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太長,因為有一句話,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是啊,初春已經(jīng)來了,開花還會遠嗎?這種時間的遞進關(guān)系,將我的思緒拖的很長,將我的夢筆直的拖進雨季咆哮的夏日。
在這樣的夏日,我想象著自己是一匹馬,俊朗、強壯,被雪山的融水洗的透亮,被草原的綠草喂的豐滿,我想象著自己是一匹馬,只為等待一場盛會而將自己奔騰的熱血隱藏,只為一個日子而精心準備與裝扮,只為一片熱土而自由不羈的在花與花,草與草之間不懈奔跑,然后,與翱翔的風和盤旋的鷹成為朋友,希望,最終因為一場勝利,而在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群面前,贏得夸贊。
在這一大片浩大的空面前,內(nèi)心里再次樹起這樣的幻想,感覺到沃野千里風生水起的祝福,已然復活,渡過春天,渡過枯萎,已然向我們走來。
我們只需閉上眼睛,敞開胸懷去感覺,去聆聽,去觸摸,去擁抱,去歌唱,去贊美。不知不覺,絕美空靈的感觸即會在你來來往往的昨天和今夜悄悄抵達。
一切,都因陶醉而起啊。我的自言自語,不經(jīng)意間被此時滑過面龐的風說出,語言里滾燙的偏執(zhí)、熱情、溫暖、抽象,都因為顫抖,被同樣顫抖的荒涼所笑納,我愛這樣的感覺,像暖風,像陽光,賦予我燭光里才有的溫馨。
一切,都因陶醉而起。美麗的感慨,就這樣在我抬頭與,低頭的不經(jīng)意間悄悄誕生。
不過抬頭,我只看見草原背負雪山的沉重,仿佛有著或許千言萬語也難以言盡的歷史與過往,低頭,便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草地上漸漸淡去的影子,伴我進入了下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