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老舍作為現(xiàn)代著名作家以寫老北京市民著稱,但他早期也寫過幾篇關(guān)于兒童的小說,相對其他作家來說,他筆下的兒童更少地彰顯了兒童天真的天性,更多地背負了家國責(zé)任感,而略顯老成。
關(guān)鍵詞:老舍 兒童形象
老舍是現(xiàn)代著名的文學(xué)家,他的作品主要以老北京市民為描寫對象,但他早期也寫過兒童小說,如《小鈴兒》《小坡的生日》及后期的《小青不玩娃娃了》《小木頭人》等,除了專門塑造兒童的小說,老舍在《離婚》《牛天賜傳》《四世同堂》中也為我們展現(xiàn)了幾個兒童形象。在這些作品中可以把老舍塑造的兒童形象分為兩類,一類基本還是天真的兒童,另一類則因為背負家國的責(zé)任過早地失去了童真,略顯老成。
1922年9月,老舍在天津南開學(xué)校中學(xué)部任國文教員,寫下了第一篇新文學(xué)習(xí)作《小鈴兒》。小說主人公是個小學(xué)生,姓德名森,外號小鈴兒。幼年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他在學(xué)校里表現(xiàn)不錯,得到老師和同學(xué)們的喜愛。在“國恥紀念日”的前幾天,學(xué)校舉行一系列愛國宣傳活動。一天課后,老師關(guān)心地問小鈴兒父親是怎么死的,他回答說不知道?;丶液竽赣H告訴他,父親是“打南京陣亡”的,小鈴兒便發(fā)誓“長大了給父親報仇!先打日本后打南京!”從此以后,小鈴兒變得好勇斗狠。他邀集了幾個“身體強壯”的男同學(xué)“弄一個會”,每天練習(xí)拳腳,開始不太尊重老師,也開始欺負同學(xué)。后來,在小伙伴的慫恿下,群毆“北街洋教堂的孩子”,最后被學(xué)校勒令退學(xué)。小鈴兒原本是一個乖巧老實的小孩子,受到老師的呵護,同學(xué)的喜歡??勺詮闹懒俗约旱母赣H死于戰(zhàn)爭后,便失去了兒童單純天真的一面。國家的仇恨在一個小孩子身上過渡地體現(xiàn)了出來,可由于缺乏正確的引導(dǎo)使他和小伙伴們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老舍旅居英國五年,1929年夏取道法、德、意等國回國。途中因為籌措旅費,在新加坡的一所華僑中學(xué)任教半年。在英國時,他為國內(nèi)的北伐戰(zhàn)爭的進軍感到興奮。到了新加坡,從青年學(xué)生的革命熱情中感受到了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潮。因此他中斷了一部描寫男女青年愛情的小說創(chuàng)作,另寫了反映被壓迫民族覺醒的中篇童話《小坡的生日》。這是老舍先生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童話,作品以生活在南洋的男孩小坡和他的妹妹為主人公,講述了小坡生活中的有趣故事,故事后半段完全是小坡的夢境。主人公小坡應(yīng)該還算得上是一個天真的兒童,故事中更多地展示的是他與小伙伴們愛玩的天性,但由于老舍本人意志的滲入,在某些方面我們還是可以看出這些孩子身上的愛國性。小坡看日本的地圖,覺得它像個“歪脖橫狼”的破炸油條,“一國的形勢居然像這樣不起眼的油條,其惹人們討厭是毫不足怪的;于是小坡也恨上了日本!”作為一個兒童,看到大家都恨日本,他便認定日本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是大環(huán)境對兒童的影響。
1938年10月老舍的短篇小說《小青不玩娃娃了》載于《抗戰(zhàn)畫報》,當時正值抗日戰(zhàn)爭,因此此篇小說完全是配合戰(zhàn)爭的說教小說。主人公小青是一個剛剛六歲的小女孩,本應(yīng)是天真愛玩的年紀,可由于戰(zhàn)爭,媽媽幫著給傷病醫(yī)院拆紗布、揉棉球,于是小青也主動幫助媽媽,她不再玩玩具了,不但自己幫助媽媽,而且發(fā)動所有小伙伴像她學(xué)習(xí)。她對小伙伴們說:“我們的兵去打小日本——日本不是欺負我們么?受了傷,有的打破了耳朵,有的身上流出好多血,多么疼呢?我們必得去救他們,因為他們是愛國的好兵啊!”所有的小伙伴也和她一樣了,做這種有益處的事兒。顯然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六歲小女孩能說出來的話,老舍由于要迫切的號召大家救國,把這樣的責(zé)任心加在了小青身上。最后一段更是老舍赤裸裸地鼓勵小朋友去做對戰(zhàn)時祖國有益的事:“小朋友們,你們都該學(xué)學(xué)小青,做點有用處的事。小時候這樣,長大起來必是個愛國的國民呀?!边@在當時是有益處的,可現(xiàn)在來看,對小孩子卻是不公的,使他們少了天真,多了幾分老成。
老舍1943年5月在《抗戰(zhàn)文藝》發(fā)表了中篇童話《小木頭人》。就當時的實際情況來說,童話作家的創(chuàng)作傾向主要是受政治背景與時局的變遷所制約,在舉國上下同仇敵愾的境遇下,作家的創(chuàng)作契機都因“抗日救亡”而起,童話只是一種藝術(shù)形式而已。應(yīng)該說,《小木頭人》仍是“從抗戰(zhàn)出發(fā)去寫童話”的。一方面它確實成功地塑造了一個抗戰(zhàn)童話形象,他既是一個小木頭人,又是一個調(diào)皮的男孩,同時又是一個胸懷家仇國恨、勇敢、機敏的抗日小英雄,童話人物形象入情入理,且活靈活現(xiàn),但另一方面老舍也運用了童話這種特殊的藝術(shù)形式為武器,為抗戰(zhàn)張揚士氣?!缎∧绢^人》中小木頭人開始是一個淘氣的小孩子,隨著泥人舅舅的死,他由一個快樂的兒童走上了復(fù)仇的道路。他知道“震死泥人舅舅的炸彈是日本人的。他要報仇。他愛他舅舅,也更愛國家。舅舅既是中國人,哪可以隨便地挨日本的炸彈呢?他要給舅舅報仇,為國家雪恥!”他不畏艱難,尋找前線打鬼子,以至后來不顧粉身碎骨,冒險跳到空中,抓住日寇飛機的尾巴,直到探明日軍機場、燒毀日軍飛機……一連串奇突而驚險的場面,把小木頭人的人氣、志氣、勇氣、壯氣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也由小木頭人一人看到了正義事業(yè)不可戰(zhàn)勝的威力與本性?!缎∧绢^人》中描繪了一個村莊的人群因去投軍打日本的小木頭人借宿而歡欣鼓舞,于是爭相慰勞木頭客人,全村人組織了一個招待委員會,老人作睡覺委員,老太太和小媳婦作烹調(diào)委員,大姑娘作編制委員,小孩子作宿室委員,人人為慰勞木頭客人出了力,最后孩子們在他的草帽上用紅筆寫了“出征的木人”五個大字,小木頭人因此一路走去到處受到歡迎,還被學(xué)校請去演講,作者感嘆地寫道:“真的,誰不尊敬出征的人呢?出征的人都是英雄??!”作者將為國復(fù)仇的大任交到這樣的小孩子身上,但小木頭人在某些方面還是很盲目無知的,比如他靠自己的想象“把雞冠子放在槍上,豈不就成了雞冠槍么?”有時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條路上走,沒有明確的復(fù)仇計劃與目標。沿途請小木頭人去演講的學(xué)校也是比較盲目的,甚至都沒有搞清楚小木頭人到底做過什么,只是有一腔熱血的便拉來演講,從這也可以看出當時我們的國家是多么缺少為國戰(zhàn)爭的人士。
老舍小說中的兒童雖然多具有老成的心理,常常由于戰(zhàn)爭而背負了過多的責(zé)任,但他們畢竟還是小孩子,因此總還是有天真可愛的一面?!缎♀弮骸分械男♀弮涸跊]有背負父仇時是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缎∧绢^人》里的小木頭人在沒有背負為泥人舅舅復(fù)仇的責(zé)任前也是一個調(diào)皮可愛的小孩子,比他的哥哥小布人更淘氣,更活潑可愛。如果《小鈴兒》和《小木頭人》中的主人公還是以家仇國恨為責(zé)任的話,那么《小坡的生日》便更多的是寫天真可愛的兒童了。小坡每天和妹妹仙坡、南星等小伙伴游戲打鬧、逃課、盼望著過生日,這些才是一個正常孩子的生活與世界。小坡會講價,愛打抱不平,怕爸爸生氣,怕妹妹哭,別的什么都不怕,這是小孩子的真實想法。因為暫時還沒有受到戰(zhàn)爭的影響,所以小坡還是一個健康快樂的孩子。老舍的《牛天賜傳》所塑造的兒時的天賜也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兒童。小天賜不愛和媽媽出去,愛和爸爸出去,只為吃;愛和干果鋪子家的小孩兒們玩,只要有人陪著玩就很開心。再長點,他便開始和媽媽對著干,媽媽不讓做的,他非要做。這都是兒童正常的逆反心理。上供的桃他每個咬一口,氣哭媽媽。因為害怕即將來臨的老師,他嚇哭了,和四虎子出主意。此時的他還是個天真的小孩,不懂虛偽,不知道大人們的世界,也不用考慮那么多。在沒有進學(xué)校前天賜是老舍塑造的最像孩子的孩子。
老舍1944年開始寫的《四世同堂》中也涉及了兩個兒童——小順兒和妞子,他們生活在抗日時期的一個老北京胡同之家,對于戰(zhàn)爭與日本人,他們耳濡目染,因此在他們的言語中多了幾分老成,尤其是小順兒。就單純的寫兒童來說,筆者認為老舍寫得有些牽強。即使開始時小孩兒的天真讓老舍寫來也多了幾分成熟,少了些俏皮可愛。如爺爺回來小順兒撒嬌地喊著:“爺爺!爺爺!你回來啦?給我買桃子來沒有?怎么,沒有?連一個也沒有?爺爺你真沒出息!”從小順兒嘴里說出的這番話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撒嬌,更像一個大人。此類的描寫還有很多。妞子也是一樣,哥哥挨打了,妞子唯恐連累自己,藏在了石榴盆后面,她躲過了打,妞子眼中帶出點得意與狡猾混合起來的神氣,對爸爸說:“哥,挨打!妞妞,藏,藏花盆后頭!”妞子的表現(xiàn)與話語似乎更多的給人一種多智而近妖的感覺,毫無可愛可言。她還特別愿意模仿哥哥,對自己不知道的事也要發(fā)表一下大眾意見。此外小順兒也常常把愛國打小日本掛在嘴上。由于外面鬧日本鬼子,老人不讓小順兒往外跑,小順兒的鼻子皺起來,撇著小嘴:“什么小日本兒,我不怕!中華民國萬歲!”他得意地伸起小拳頭來。這樣的口號也許是他隨便聽來的,可這在他年幼的心理還是扎下了根。此篇小說中的兩個兒童很難讓人感覺出他們的乖巧可愛之處,更多的是一種生硬的表達。老舍的《離婚》中塑造的兒童英和菱也是一對小兄妹,卻比《四世同堂》中的小兄妹更具兒童性。英是哥哥,菱是妹妹,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比較安逸,沒有戰(zhàn)爭,因此在他們這里只有吃和玩,只要有好吃的,有好玩的玩具,他們就很快活,也絕對說不出小順兒那樣貌似愛國的話,菱也沒有妞子的狡猾,更多的是可愛。
從以上分析可看出,老舍不是一個兒童文學(xué)作家,他更擅長的是對老北京市民的塑造,而同時他又是一位愛國作家,因此他塑造的兒童難免兼?zhèn)淞死媳本┦忻竦睦铣膳c對國家的責(zé)任感,尤其是戰(zhàn)爭時期純號召性的作品,更看不見兒童的天性,他的兒童文學(xué)是愛國的,同時期張?zhí)煲怼⑷~圣陶的兒童文學(xué)則是具有教育意義的,是更純粹的教育兒童的文學(xué)。但當老舍的作品脫離了戰(zhàn)爭的背景時,兒童便又是天真可愛的了,正如《離婚》中的英和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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