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論文主要研究長篇小說《長勢喜人》,評價小說中的苦難、仇恨與愛
關(guān)鍵詞:《長勢喜人》;苦難;仇恨;愛
作者簡介:關(guān)婷元(1990-),女,遼寧省遼陽人,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文藝學研究方向。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3-00-01
歷史是沉重的,而文革這一特定歷史階段呈現(xiàn)出的生存狀態(tài)的荒誕,再一次暴露了歷史無序、深沉、難以觸摸的一面。這一時期的人們在癲狂的狀態(tài)中經(jīng)歷著崇拜、激動、仇恨、迷惑、恐懼和絕望。在這個文化偏執(zhí)、思想禁閉的時代,一個個孱弱、無辜的生命個體經(jīng)受著歷史、命運的擺布,強悍的意識形態(tài)排斥著人的各種正常需求與合理欲望,個體孱弱的意志往往淪入一種失控的狀態(tài)。小說《長勢喜人》中李頌國就用自己慘痛的成長之路見證了文革這一歷史階段存在的荒謬及其對人性的虐殺。而作者劉慶借用主人公李頌國的人生歷程和周圍人在其生命中的參與與退出揭露、追悼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慘痛,吟誦著那段癲狂歷史中的苦難、仇恨與愛。
李頌國的身上疊加著很多人的影子,無論是卑微的母親李淑蘭,還是母親的情人曲建國,同學王蟬,繼父李樹亭,都給他帶來或心靈或肉體上的屈辱和傷害。還有一個常被大家忽視,總是站在一旁,卻曾一語驚人道出頗多作者思考、疑問的重要人物——蘇文兵。當李頌國感覺到“對這個世界的困惑在他的身體內(nèi)部沖突”,開始質(zhì)問人生的不公時,仿佛以局外人的身份突然出現(xiàn)在他童年世界的蘇文兵擔當了“啟蒙師”的角色。蘇文兵用言語為他童年稚嫩的心靈領(lǐng)路,卻又用行動給他懵懂萌動的心靈罩上難以磨滅的陰影,并最終將他殘疾的身體帶向更致命的殘缺??烧沁@個以瘋狂的狀態(tài)理性著的人,在別人混沌的活著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質(zhì)問生活,直面苦難。作者借他之口提出了振聾發(fā)聵地問話,表達了人類愛與恨的扭曲,展現(xiàn)了苦難的力量。
苦難讓人堅強?!翱嚯y只能給一個堅持真理的人增加一份經(jīng)歷,讓他更加堅強。”當蘇文兵被抓歸來又見到李頌國后做了一段“演講”,上面這句話便是他的“開場白”。劉慶曾說過:“小說家的職責是發(fā)現(xiàn)困境和矛盾,更重要的是有時代特征的精神困境,如果運氣好的話,他會和筆下的人物一起找到一個真實和可信合理的向度,然后提示給讀者,引起他們的思考?!倍莻€時代的一個特征就是苦難,物質(zhì)方面匱乏,精神方面貧瘠,在特殊歷史邏輯的限制中,在強大意識形態(tài)的控制下,人們經(jīng)歷著跌宕起伏的命運歷程,裹挾著混亂的倫理、扭曲的親情,承載著無法消除的對命運的絕望和恐懼,經(jīng)受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身體的殘疾、父親的缺失,使得李頌國從小就生活在一種畸形的家庭中,特殊的生存體驗讓他沉浸在一種對痛苦麻木又敏覺的生存狀態(tài)之中,沉浸在愛與屈辱相互糾纏的世界里,沉浸在一種無聊、瑣碎、敏感和恐懼之中。隨著歷史的前進,李頌國仿佛披上痛苦“賜予”的“堅強”外殼,從一個傷痕累累的孤兒蛻變成一個一呼百應的潛訓大師。不過其孤獨無依的一生,缺乏啟蒙的成長在他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這種“胎記”終將伴他一生。親歷過文革“經(jīng)驗和教訓”的作者,飽含著童年的暗傷與激越來書寫那段沉重的時代記憶,書寫著苦難的生命形態(tài)和苦難的真情幻滅。但作者是用一種詼諧的語言,反諷的語氣展露出悲劇的內(nèi)核。讓人們在苦中作樂,激情冷靜中總結(jié)出“痛苦和歡樂一樣都不是不可忍受的,它甚至能變成一種習慣而成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愛與仇恨的扭曲?!盀槭裁次覀兊膰疫@些年來運動一個接著一個?是我們的人民天生好斗嗎?為什么善良人被善良人迫害致死?是什么泯滅了人們的良知……”一連串擲地有聲的問話既是出自蘇文兵之口,又是出自作者之口。作者又借用蘇文兵的思考給出了諸多問題的一種答案——“是夢想,對新生活的夢想”??蛇@個本該充滿各種美好的夢想?yún)s出現(xiàn)了偏離,“我們實現(xiàn)夢想的做法可不大對頭,我們生下來不是為了學會愛,而是為了學習仇恨”。夢想同時釋放著人的優(yōu)秀潛力和邪惡本能?!帮w機為什么會飛?不是空氣,不是鋼鐵,而是人類的智力教會了它像鳥一樣地飛翔??墒浅錆M靈性的人類又把天空變成了一個新的戰(zhàn)場。自私、貪婪、殘忍、好色,這些壞習慣人們沒有哪一樣不是無師自通,可是愛呢?他們怎么也學不會?!痹瓉怼皭凼强梢詫W習的一種技能,一種生活的本領(lǐng)”。可人們沒有學會這項本該會且應該會的本領(lǐng),在歷史的鉗制、苦難的折磨下,人們在失愛的仇恨中絕望地成長,在傷害與被傷害中怪異地生存。這既是時代本身的特征,也是作者想要撕開的那段歷史的一塊瘡疤。
在人性攻擊甚囂塵上的年代,人們被周圍的世界傷害,被他人傷害,同時也傷害別人,而最終傷害自己。李頌國的一塊糖既可以擺布十幾個人,也可以讓沒嘗到的發(fā)誓報復。大人要被各種問題糾纏卻無從化解,率性沖動、行事魯莽。李淑蘭發(fā)瘋、蘇文兵施暴、馬樹亭自焚,生者活得沒有尊嚴,生者讓他人活得沒有尊嚴,死者同樣死得沒有尊嚴。人們在孤獨與絕望、傷害與被傷害中同時懷揣著愛與恨,對象既是整個世界,又是周圍的人,也是自己。只是在記憶中愛的分量無足輕重,在現(xiàn)實中愛的力量如此渺小。而愛的缺失讓人軟弱,讓世界分解。李頌國在兒時朗誦的顛倒的詩,恰表現(xiàn)了成長后感受到的顛倒的世界,表現(xiàn)了情與仇、愛與恨的扭曲。在經(jīng)過三十載的屈辱與孤獨后,他只能狼狽的承認自己“是一個懦夫,是荒唐歲月羞恥和不知羞恥的遺腹子”。
整部作品中充斥著壓抑、混亂、消極的狀態(tài)。小說描摹再現(xiàn)的混亂生存狀貌讓我們知道了那段特定歷史時期的殘酷,感受到了歷史的沉痛教訓,卻也讓我們這些后人懷疑,歷史中的人們是否全都如小說中那般“非常態(tài)”的生活?那個社會中是否真的滿是“惡”的元素,而難覓“善”的成分?整個小說以個人化的敘事角度呈現(xiàn),充斥著瑣碎的個人經(jīng)歷與控訴,而缺乏宏闊的歷史建構(gòu)及對個體的理性審查、全面剖析,仿佛在歷史面前人們無能為力,既任其毀滅不能自救,又毫無責任永遠“無辜”。這在視角獨特、形式個性之余,難免顯得哲理意味較淡。
混亂,不僅表現(xiàn)在小說中人物的成長生存狀態(tài),也表現(xiàn)在作品的敘述上。即便童年是一個人建設(shè)心理性格、走完人生軌跡的根基,但是過多的童年敘述和迅速的成人獨立讓讀者覺得突兀、跳躍,為了完整敘述人物幾十年的生命歷程,些許地方不免有失連貫。還有蘇文兵這一人物塑造方面的問題,一度的“徹底”消失和后面的突然出現(xiàn),以及最初表現(xiàn)出的深刻思想和瘋狂行為舉止、悲劇生命軌跡之間的沖突矛盾之處,讓人感慨宿命強悍弄人之余,不免有突然怪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