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現(xiàn)代版田螺姑娘的定義非常狹隘:住在海邊,會做飯,女的。我對田螺姑娘的態(tài)度也非常明確:愿得一田螺,白首不相離。
這種固化模式完全源于本人吃了半個月的牛奶麥片干面包,包子速凍配咸菜——在這艱苦的生存條件下別說遇到田螺姑娘了,就是遇到任何一個會做除了泡面以外別的飯的人,我都會迅速奉獻自己的膝蓋和廉恥,甘愿拜服在她的人字拖之下。
就在這種背景下,田螺姑姑閃亮登場了。
那是個周末,我跑到北戴河找好友玩,早上三點起床,目睹高速公路上碰碰車般肆意的車禍,到達北戴河時神情恍惚精疲力竭,望著滔滔大海,我感到自己化身成了顧城,饑腸轆轆生死交纏,惆悵的詩緒無處爆發(fā):海水在輕輕移動,巨石還沒有離去,你的名字叫約翰,你的道路叫安妮。
這時好友在身后喊:“約翰!來吃飯!”
我戀戀不舍地看著在海邊坐成一排的大叔們,他們目光看向海洋深處,手中持著魚竿,魚線拖出去很遠,還在向更遠處漂移,在這波濤翻滾的海面下,有未知的海洋生物妄圖掙脫魚餌的束縛,它拼命掙扎,卻注定要為它一時的貪念付出生命的代價……無論它是什么,我都想吃它。
處在餓瘋了和窮瘋了兩種狀態(tài)下的我,帶著一種超脫的微笑(大概是因為中暑陷入了幻境)在太陽傘下安坐,就在這時,田螺姑姑出現(xiàn)了,她左手一盤土豆紅燒肉,右手一盤豬肉燉粉條,放到塑料桌上,撩一撩頭發(fā),問:“要吃螃蟹嗎?”
此時,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句歌詞,那是楊坤沙啞著嗓音在嘶吼——“這個我誰能懂”——田螺姑姑懂我。我疲倦,我饑餓,我半月不知肉味,就在這困頓的境地里,在這暴曬的艷陽下,在前胸貼后背之時,田螺姑姑手持美食,體貼地為我奉上殼大汁多的螃蟹,得此知己,已是一生之幸事!
田螺姑姑是好友的母親,經(jīng)營北戴河老虎石景區(qū)內(nèi)唯一一家熱菜館,為人豪爽,行事利落,善營海鮮和肉菜,在見面的一個閃回里,已經(jīng)成了我心中無上的女神。
彼時的我坐在太陽傘下,不遠處是大海,濤聲陣陣,游人嬉笑,海水似乎要舔到我的腳趾。我手持一雙木筷,面前是白白的米和花花的肉,香氣可以飄很遠,我的肚子在叫囂,沒有什么值得等待,這一刻的我只需要安享美味。
這是個無論過了多久回想起來,都讓我感動到想要流淚的時刻。我去過環(huán)境高雅的酒堂,也吃過價格不菲的晚宴,可那些美食卻無法在我的心中留下刻痕。這時的我很餓很累,只要一口水都能解救我,可田螺姑姑卻帶來了一份豐盛的午宴,周圍是曬成不同膚色的游人,他們也許同樣饑餓,也許很快也會吃上熱菜,可他們絕沒有我這樣的幸福和滿足感。
田螺姑姑膚色黝黑,笑容淳樸,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什么叫米其林三星,可她做的飯菜,卻曾經(jīng)在很多像我這種境地的游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這就足夠了。
作者簡介:暖夏,就讀于對外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熱愛著一切沖擊味覺的食物,最喜歡菜譜上長相可口的美味,最討厭等待食物超過十分鐘,念念不忘年少時的一碗蛋花羹,給了在外游子多少溫暖甜蜜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