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將他當(dāng)裁縫的爹給他做的風(fēng)衣領(lǐng)子豎起來的時候,我就很有把握地認(rèn)為他從事時裝模特表演其實是再合適不過。他款款走來的步子里有一種堅定與坦然,今晚的T型臺上,他可是無限風(fēng)光。在這四通八達(dá)的公園里,上演一個服裝表演秀也是這個城市經(jīng)常有的事,今晚的觀眾比我們想像還多。
哇,方賢出來了,他好帥,又看見他了。我身邊一個身材如柴火棍瘦弱的女孩幾乎要給梭子拋媚眼了,我側(cè)面望了她一眼,覺得她是個可笑的蠢才。但她可能是我們?nèi)菀祖i定的目標(biāo)。燈光一明一暗,切割了梭子高大瀟灑的身影,表演結(jié)束的當(dāng)兒,他走下了舞臺,那瘦女孩在拍手的同時,沒有忘記上前擁抱向自己走來的偶像,我十分熟悉地看到,梭子彎下身子跟女孩握了握手,并且把帽子扔給歡鬧的人群。女孩幸福得像要死去的樣子,也進(jìn)入了記者們的鏡頭里。個別粉絲用一陣尖叫把想要逃出的梭子包圍住。這種情形,我們是第一次遇到,表演效果如此之好,真是出人意料。本來我和梭子只是今晚的“觀眾”,但那個叫方賢的家伙臨時沒來,梭子又被觀眾誤認(rèn)為方賢,便被主辦方請他替代上場。好在梭子有走臺的一點點經(jīng)驗,他換上各式各樣的時裝發(fā)揮得還算出彩,竟然看不出緊張與拘束,我想他不干這行太可惜。
好了,方賢先生要走了。我大聲地叫喊,讓他們認(rèn)為我就是他的經(jīng)紀(jì)人。梭子在給觀眾們揮手致意的時候,順便把包扔到了我的手上。
來不及看,我估摸出這是一只名牌女式提包,裹進(jìn)我的外衣里頭之后,我挽著梭子的手,我們都走著貓步到了樹下的摩托車旁邊。梭子在夜色中迅速脫下風(fēng)衣,頭上系上黑色圍巾,一切穩(wěn)妥,我便載著他呼一下消失了。風(fēng)太大,我們聽不見身后有沒有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第二天我說。梭子沒回答我的話,只說可惜費了很多的勁兒,才得到一餐夜宵的錢。我只能理解為聲東擊西。他有些不甘,不過他說那只皮包倒是精致。我不甘心地又翻了一下那只包,終于找出一個U盤,閑著無聊,我把它放進(jìn)偷來的電腦里,打開一看,哈,好刺激啊,居然是一對狗男女的艷照。
喂,你說咱們?nèi)ネ媲迷p,說不定錢來得更快更多。我試探梭子。
梭子以鄙視的眼光看著我,那有意思嗎?幼稚。
是沒意思,那你說什么事有意思,咱倆是他媽地道的農(nóng)二代,卻又在城邊上長大,不倫不類的,回也回不去,進(jìn)也進(jìn)不來,大事做不來,小事瞧不起,干什么都背時。我說出了梭子也想說的話。
梭子突然得意起來,自我安慰道,我不是當(dāng)上了“時裝模特”嗎,要相信未來。
呵,模特,說得好聽,那不過是掩人耳目。呵,未來?我們這樣的人還有未來?不過這樣樂觀也還不錯。不過,梭子還真想過是不是考慮轉(zhuǎn)行的事,但這簡直是做夢。兩個道上的人怎么可以隨便替代。我邊說邊盯著艷照看,突然我發(fā)現(xiàn)這個男的好面熟,我扯住梭子的衣角喊,喂,瞧瞧,這男的好像是去年抓我們進(jìn)號子的那個麻子臉警察吧?梭子湊過來細(xì)看,對,是他。
其實說起來,我們今天干這行,歸根結(jié)底,應(yīng)該緣起于這個麻子臉。不是他,我們也許干上了別的正經(jīng)的什么行當(dāng),也許還不知在哪里混著。
去年夏天吧,我和梭子閑得無聊,從租住房里一出來,就看見了一輛嶄新的女式摩托車停放在樓前,梭子眼睛一亮,對我說,等哪天有錢了,也給以后的女朋友買一輛。
讓她給你買才是本事。我笑道。
他左看右瞧,還試著坐了上去。這時,冷不防傳來一聲吼,干什么?!
我一扭頭,看見一個穿警服的麻子臉直直地僵在我們面前。我隨口回道,沒干嘛啊,他看看車,也想買一輛。
說得倒有理,我看你們就是想偷,我見得多了,少來這套。麻子臉大概平時訓(xùn)人訓(xùn)慣了,根本容不得我們解釋什么。他走到梭子面前,說,下來!走。
二十五歲的梭子沒見過這陣勢,膽小地嘀咕道,只是看看。
一個想偷車,一個放風(fēng),一起跟我去所里。我們就這樣無緣無故地被麻子臉帶走了。本來我氣不過想跟他打架的,但梭子給我使眼色,意思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是“三無人員”,只能任他強行帶走而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顯得很老實,至少態(tài)度誠懇。
關(guān)了兩天兩晚,家里花錢把我們弄了出來,受了這種冤枉氣,我勸梭子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干這行得了,這次就當(dāng)實習(xí)?
梭子扔給我一支煙,煙霧里我一時看不清他的臉。他說,人生難得有警察親近你??磥恚麄冇芯壛?。梭子和我先前在一個工廠的成衣車間做打包工,勞力活做久了,我們實在吃不消,況且也賺不了幾個錢。我們似乎永遠(yuǎn)也做不了城里人,卻又沒面子回到農(nóng)村。
一次下班后酒后打架,我倆都被辭退了。后來找了幾個事做,沒有一樣做上半年的,我們沒有耐心受人管教約束,沒有能力把事情做得讓人滿意。自從被誤認(rèn)為賊之后,我和梭子就達(dá)成了一致,用“第三只手”獲得人生的滿足。我們從穿開襠褲時就玩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配合默契,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不僅僅是獲得戰(zhàn)果,更重要的是積累快樂,我們覺得無所顧忌地生活,既有趣又刺激。那種自由沒有人可以想像得出,那種冒險也沒有人能夠理解。梭子說過,我們過著充滿風(fēng)險而又能化險為夷的生活,是把生活簡單化。
后來,那只粉紅色提包又回到了女孩手中,因為,梭子這么對她說,送你一只皮包,你一定喜歡。
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種款式的?上次被人偷走之后,還一直舍不得買。女孩名叫三三,真是傻得可愛,梭子怎么會看上她呢,大概是逢場作戲罷了。其實他就是想把包還給她,三三自作多情的行為讓我們生厭。不要和獵物玩這種游戲。我提醒過梭子。梭子說這當(dāng)然不可能,她又不符合我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梭子說他是認(rèn)為那只包留著也沒用,不如還給她。梭子這幾年交往的女友,全是如花似玉的主兒。盡管他沒有錢,也沒有正式的職業(yè),但他的外表氣質(zhì)吸引人,這是公認(rèn)了的,也是他混跡江湖的本錢。他生活的小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出了名的帥哥。
梭子有本事忽悠別人,但有一條——絕不騙家里的錢。最多對家里人吹牛撒謊,比如,在城里掙大錢,開服裝公司,當(dāng)老總等等。他爸便說不如把他做的衣服拿去賣。梭子說太老土了,人家要的是牌子。后來,梭子的吹牛順理成章,要成立時裝模特表演公司,他親自走臺。他的母親,我叫她莫姨,一個小縣城邊上裁縫的老婆,對梭子是抱有期待的,因為,兒子能在大城市混出人樣,確是不易。她知道這要吃多少苦才能成現(xiàn)在這樣子,人家上了大學(xué)的都沒見得有梭子風(fēng)光。梭子經(jīng)常把演出的碟片帶回家讓家人看,一家人看得眼睛發(fā)直,直說梭子有出息,給家里爭了光。
模特是做什么的,莫姨是不太懂的,梭子就告訴她說,就是把好看的衣服穿給別人看,別人看了就給錢。莫姨問,那你姐你妹也去穿給人看,都不可以掙錢嗎?
那不行,我姐我妹身材不好啊,我要不是長成一米八的個頭,人家不會要我的。梭子這么一說,莫姨便明白了,幸虧給了兒子好身材。
梭子長那么帥,不想死女孩子才怪哩。面對我的夸獎,莫姨也是極大的滿足。雖然她對兒子在臺上走來走去給人看有些不習(xí)慣,但久了也會覺得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起碼他沒做壞事,還算有出息了。
接下來,一條微博發(fā)布了知名時裝模特方賢在公園走臺的消息,問題是那晚方賢并不在場,是梭子替代他的,因為他倆長得太像了。讓方賢氣憤的是,說那晚一個女孩子的包被人偷走,方賢有嫌疑。于是方賢要求澄清事實,指責(zé)記者胡亂報道。
那梭子是如何上了T型臺的呢?梭子在上高中那年,他有過一次走臺的經(jīng)歷,他天生的表演才能不用學(xué)就能展現(xiàn)出來。那晚梭子突然現(xiàn)身,讓主辦方也措手不及。人們以為,方賢如期出現(xiàn)并沒有失約,讓三三之類的粉絲們的等待有了美好的結(jié)局。后來我才知道那個叫方賢的家伙是個癮君子,演出前突然發(fā)作只好放棄演出。
梭子沒想到三三的同學(xué)用手機全程錄了像,而且細(xì)節(jié)特別清晰。三三回家欣賞時,清楚地看到方賢拿包的情景,那動作之嫻熟讓她驚嘆,卻又無比悲傷。為什么,不可以,不是他,他沒有!不可能!她面對電腦無數(shù)次否定,滴下的眼淚之多都可以清洗鍵盤了。她不肯相信卻不得不信,所以她才傷心無比,他那么光鮮那么富有,還在意一個皮包嗎,她寧可想像成他是看上了她,連她的包也愛屋及烏般喜歡上了。這個道理哪怕說不過去,卻是唯一的聊以自慰的想法。
三三看完錄像很義氣地刪掉了,而且決定不再去想它,就當(dāng)根本沒有發(fā)生過。一個包算什么,里面丟掉的錢也不算什么,心里完美的偶像才算什么。
然而這條微博轉(zhuǎn)發(fā)率之高,讓我和梭子第一次有了心慌。方賢知道后,一心想找出這個冒名頂替自己而又行竊的人。
這期間,梭子寄了一些錢到家里。說自己最近外出演出、銷售,很忙。事實上,我們確實很忙。我倆躲在租住的舊民房里,如蝸牛般蜷曲在窒息的空間,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蒼白,絞盡腦汁地想著下一步的人生該如何走。我們想消失卻根本無法消失。
一天,我們悶得慌,想出門透透氣,剛出路口便看見了麻子臉,梭子沒想要躲,我提議跟蹤他,來個反敗為勝。我們跟了他一段路,在一個小巷拐彎處,便看見麻子臉警察和一個齊他肩高的女孩子站著說話,那不是三三嗎?天,她終于要告我們了!也許是麻子臉警察看了微博后找她問話。
是的,我看見他給了她什么,好像是,是一個新U盤盒子,啊,一定是他讓她把錄像拷到里面。最重要的是我聽到了三三對麻子臉揮手說,老爸,再見。
她原來是他的女兒!他們是父女!我們扭頭跑開,接著商議,要報復(fù)麻子臉,從他女兒下手。這主要是我的想法。
梭子反問我,我們必須要報復(fù)嗎?我說,那當(dāng)然,冤枉我們是小偷,這可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污點。梭子笑了一下,貼我耳邊嘀咕了幾句,我當(dāng)然明白他的意思。
據(jù)我們所了解的情況,三三爸媽離婚,她跟她媽過,成績一般,有些叛逆。那天,我們用一張方賢演出的門票搞定了她,她逃了課去看演出,還對我們感激不盡。演出結(jié)束后,我?guī)剿笞用媲?,梭子戴一副墨鏡,三三驚呆了,盯住梭子要簽名,簽完名之后,三三便成為了我們的朋友,一直跟我們混著。我們終于知道那摩托車是他爸女友的,但我們沒有占有的意思。三三說她恨那個女的,她爸和她媽的分開與那個女的有關(guān)。
后來三三成績一路下滑,眼看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梭子不忍心讓她找我們玩。但三三是梭子的忠實粉絲,還有那么一點曖昧在里面,盡管她已知道梭子在臺上與臺下是兩個人,但依然沒覺得什么,她簡直是被梭子迷住了,他做什么她都認(rèn)為合理,也可以這么說,她協(xié)助我們是為了與梭子氣息相通。哪怕她已經(jīng)知道梭子是個冒牌貨。
有一次,三三回家找她爸要錢。麻子臉平時對女兒出手大方,這回不肯隨便給了,原因是他女兒目前沒學(xué)好,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變化。他問,你現(xiàn)在跟什么人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三三回答說,跟我的偶像在一起啊,有什么不對嗎?她爸氣不過,直言道,女孩子不學(xué)好,去學(xué)偷東西?!
三三也生氣了,她據(jù)理力爭道,總比你偷人好!
麻子臉一個巴掌打過去,三三就哭了??蘖酥蟊闩埽僖膊豢先ニ帜莾?。
她媽帶著她一直沒有再婚,她媽知道單親家庭的孩子有問題在所難免,一些事情也隨她去,現(xiàn)在正是青春期,管多了會逆反。
一個周日的深夜,三三跟我們吃喝玩樂了一天,還不肯回家。梭子非要送她走,不管她賴著嚷著要跟我們睡一起,梭子就是不讓,當(dāng)然我也認(rèn)為這樣堅決不行。那晚我和梭子打出租車把她送到家門口,結(jié)果是她爸的新家。
在門口,我們聽到了里面的對話。那女的說,我怎么知道丟在哪了,當(dāng)初不拍就好了。男的說,別人拍下來是為了證據(jù),你卻是為了刺激。這下好了,找不到了。女的說,我也不怕嚇唬,我跟你現(xiàn)在是合法的,管得著嗎?男的說,問題是那是艷照啊,丟死人了。別人可以拿來做文章的。女的說,你是派出所長,怕什么啊。
這時,三三笑了一下。我看她時,她又不笑了。她說,不進(jìn)去了,回媽媽家。
梭子后來突然想起來,問她U盤里的艷照是不是她偷來的。沒想到三三嚷起來,偷?我是撿來的,誰讓他們到處亂扔。梭子哥,你以后說話請講究用詞,再說,你也沒資格說我啊。
梭子的臉片刻紅到了耳根。他無語了。
我解圍了一句,撿什么不好,撿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三三的話讓我們大吃一驚,那說不定是寶貝哩,可以換來我需要的,比如說錢。
她快超過你了,高徒啊。后來我嘲諷地對梭子說。梭子哼了一聲,搖頭道,豈止是超過,我們才是她的徒弟。在認(rèn)識我們之前,她可能真是撿的,之后,說不好了。也許在她的腦子里沒有偷這個詞。
我們只能和三三保持了距離,但她已經(jīng)習(xí)慣與我們隔三差五地見面合作以及侃大山。眼看著高考臨近,梭子對她說,抓緊學(xué)習(xí),考個好大學(xué)。三三覺得無比可笑,她這樣回道,你當(dāng)年為什么不抓緊學(xué)習(xí)考個好大學(xué)呢。梭子說,你吸取我的教訓(xùn)啊。三三笑得更厲害了,我爸媽都不說,不過,他們也不配。
這之后,三三不來找我們了,一段時間像失蹤一樣。我們反倒不習(xí)慣起來。去看看她吧。梭子說,對她有些擔(dān)心。本來都斷了往來,現(xiàn)在要去看她,是不是想與她恢復(fù)關(guān)系?我還是沒有制止梭子的想法。這么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制止過他,連一句提醒的話都沒有,因為我認(rèn)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何況,我們是穿一條褲子的哥兒們,我應(yīng)該維護(hù)他的尊嚴(yán),在我看來,梭子就是老大,雖然他只有我這么一個鐵桿兄弟。梭子每做一件事,都是合乎情理的,不存在出格。比如,他看中一塊寶石,絕不是普通人家的或者富有人家的,一定是愛炫富的人;又比如,他常說一個人運氣不可能總是那么好,運氣也不可能總是那么差,心態(tài)要好,要勇于面對。去看看她,是否有必要呢。別到時惹麻煩。
于是我隨梭子去看三三。那天,放學(xué)的時間到了,當(dāng)所有的學(xué)生如潮水般涌出來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啊,方賢,快來看啊。三三奔過來,她拉住梭子的手不停地說,你怎么會在這兒呢,是演出路過嗎?梭子有點慌亂地想逃,可來不及了,他的身邊圍過來了一些學(xué)生。有人問三三,他誰啊?三三得意地回答,這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時裝模特表演家方賢啊。我看過他的演出,非常棒。
很快,校門口圍得水泄不通了。校保安也來了。這時,只聽有人大喊一聲,就是他!快,不能讓他跑了。
我意識到了什么,馬上充當(dāng)起梭子的保鏢,我擋住涌來的人流。但三三堅定地對來人說,干什么啊,他是我的偶像,你們看錯人了。
三三很會演戲,她把一支筆塞到了梭子的手里,要他簽名。梭子的手有些抖動,我知道,他只上過高一,高中都沒讀完,他的字我可領(lǐng)教過,難看別扭。我看見他一筆一畫地在寫,那么專注認(rèn)真,寫完后交給三三。她天真地笑起來。我不是方賢。哪有這樣簽名的啊,真逗。
來,給我和偶像拍張合影。三三馬上叫她的同學(xué)。很快,她站在梭子旁邊,挽著他的手作親熱狀。我都看得惡心,追星追到這種份上,那個方賢有那么神嗎?我摸不透她的心態(tài)。
汪三三,還不快給你爸打電話啊。有個男同學(xué)提高嗓門道。顯然,他是認(rèn)出了梭子。
干什么?三三瞪大眼。
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就是那天搶你包的人。
胡說!是你把錄像掛在微博里吧,小人。
走吧,行了。我催促梭子。
梭子卻不想走,他在等什么呢,一時間,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變得陌生起來了。他不是方賢,那么又是誰呢?
汪三三,你爸馬上就來了。男同學(xué)還在多管閑事地叫喊。
走啊,她爸來了就麻煩了。我使勁地拖了梭子一把,可他的腳下像釘了釘子一樣,拔都拔不動。
眨眼工夫,一位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過來,我看清了就是那張麻子臉。他一定認(rèn)得我們的。
老爸,你真的來了,又沒你什么事。三三跑到麻子臉警察跟前撒嬌地說。
我接到報警電話,這里發(fā)現(xiàn)一個慣偷,在哪?麻子臉在問。
梭子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明星風(fēng)度十足,沒人覺得他是。
完了,我緊張起來,小聲對梭子說,快跑,來得及,不然又要進(jìn)去了。
這時,梭子突然轉(zhuǎn)過身去,大步走向三三,他的手從褲袋里抽出來,快速地拿出了一個U盤,輕輕放到她手里,說,還你,交給你爸。
在哪撿的?我已經(jīng)復(fù)制了。三三用了撿這個詞。
梭子坦然道,在你包里撿的。
最后,梭子走到了麻子臉警察面前,他把雙手送上去,做了一個準(zhǔn)備接受被手銬銬的姿勢。梭子壓低聲音對麻子臉說,全包在我身上,與你女兒無關(guān)。
我知道上回行動時,作案者是三三,但梭子想替她承擔(dān)下來。
不!三三瘦小的身子堅定地攔在梭子面前,她提高聲音道,梭子哥不是壞人,你要抓就抓我,是我干的。
麻子臉面對女兒,無可奈何,愛恨交加。他咬牙切齒地說,一個小孩子懂什么,快回家學(xué)習(xí)去!
我不!你不能抓梭子哥。三三不肯走,我站著,不知要勸誰。梭子覺得此時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便任由麻子臉警察銬他的手。
這時,我看見三三哭起來,她像要找她爸拼命的樣子,幾個同學(xué)拉住她,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爸帶著梭子走開。
事后,我告訴莫姨,梭子外出演出,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莫姨說,要外出多久啊。我看見了莫姨眼里的傷感,本不想欺騙她,只含糊其辭地說,說不準(zhǔn),也許很快就會回來吧。莫姨喃喃道,他說了的,這是最后一次去頂替別人。
我一時聽不懂莫姨的話了。我只看見梭子款款向我走來。
責(zé)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