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由于合伙人背信棄義,公司的資金周轉(zhuǎn)出現(xiàn)赤字,公司內(nèi)部人心惶惶,多年來的心血即將功虧一簣,他心急如焚,好幾個月夜以繼日地吃住在辦公室,為公司的出路苦思冥想,電話中求爺爺告奶奶,最終力挽狂瀾,讓公司起死回生。這件事之后,他疲憊不堪,心灰意冷,感覺這世上的人都薄情寡義,難道不是嗎?困難來襲,幾十年的哥們兒都如此絕情絕義,絕塵而去,讓他感到形單影只,一蹶不振。
回到家后,三歲的兒子幾個月沒有見到父親了,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央求他帶著去游樂園??吹絻鹤?,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領(lǐng)著三歲的兒子來到步行街最大的一所游樂園。他要把虧欠兒子的千方百計地補(bǔ)回來。在游樂園,兒子和小伙伴們嘻嘻哈哈,你追我趕,穿梭在各種游戲器材中,樂不可支。突然,整棟大樓停電,笑聲戛然而止,孩子們悶悶不樂地跟著家長開始魚貫下樓。他心急火燎拽著兒子大踏步地向下邁著樓梯,不斷地見縫插針,由于他腳步邁得大,后面三歲的兒子氣喘吁吁。這時,他前面的一對母女阻擋在他的下樓梯面前,由于母女倆下樓左搖右晃,慢慢騰騰地讓他很難從空隙處溜過去,他不由得怒火中燒,壓抑了幾個月的怒氣正要趁機(jī)發(fā)泄出來,可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步伐極不協(xié)調(diào),兩只手朝上蜷縮著,他再稍側(cè)面一看,女孩的嘴歪眼斜,面容丑陋,讓人不忍正視。這是一個腦癱孩子,她每邁一步都要費(fèi)很大的力氣,沒邁幾個樓梯,就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而身旁的母親則抱著她的一條胳膊,隨著孩子的腳步或大或小小心翼翼地往下邁著一個個樓梯臺階,他從后面清晰地看到,一個成年女性向下邁樓梯的腳步與她的孩子是如此的一致,如此的和諧。母親回頭朝他看了看,一臉歉意地微笑著,他看著身邊大汗淋漓的兒子,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因此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與母女倆保持兩個樓梯臺階的距離。樓梯下的母親雖然步履蹣跚,此時在他眼里,卻如此的氣宇軒昂,鏗鏘有力。他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來到樓下的廣場上,兒子蹦蹦跳跳地跟其他小伙伴們?nèi)娙沁呑分鹜嫠Hチ?,他則坐在廣場旁邊的椅子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他驀然發(fā)現(xiàn),偌大的廣場上放眼望去幾乎全是母親和孩子的身影,每個母親始終都陪伴在孩子的身邊:有母親在扶著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孩一步一步地向前蹣跚邁著,小孩子竭盡全力向前邁出,而身后的母親更是彎著腰扶著孩子的胳膊一絲不茍地向前挪。還有稍大孩子與母親一起在廣場上放風(fēng)箏,母親放線,孩子拿著線軸,母子倆順風(fēng)健步如飛,步伐協(xié)調(diào),笑聲爽朗,把希望放飛到藍(lán)天上。身邊不時走過一些成年人,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樣,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而身邊的母親雖已年邁,但也是佝僂著身軀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緊緊相跟著,絲毫沒有落下半步距離。一幕幕鏡頭在他面前連續(xù)不斷地閃過,他發(fā)現(xiàn),每位母親在孩子面前的腳步是如此的形態(tài)各異。
此情此景,本已千瘡百孔的心仿佛被什么堅(jiān)硬的東西給撞擊了一下,生痛。內(nèi)心同時也激蕩起一絲溫暖的漪漣。痛,并溫馨著。接連幾個月,為了公司的事,他忙得焦頭爛額,一個電話也沒有給母親打過,他心如刀絞,滿懷愧疚地拿出手機(jī),給母親撥了過去,剛響了一聲,那邊就傳來了久違的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兒啊,這么長時間沒打電話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就是出事了也別怕,放心吧,你走到哪里,媽就跟著你去哪里!有媽在,天塌不來。公司黃了,媽的退體金也能養(yǎng)你,你如果缺錢,媽給你送去,媽還能走得動……”母親仍舊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說著,而電話這邊的他如鯁在喉,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那一刻,他豁然開朗,縱使全世界的人都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你,但有一個人卻自始至終與你不離不棄,無論你走多遠(yuǎn),都走不出她的步伐。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始終不渝地與你攜手并肩,走出艱難險阻,走向光輝燦爛。毋庸置疑,那個人有一個偉大的名字,叫母親。
責(zé)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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