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打車軟件,我出門打車愉快多了。
不久前,我第一次用打車軟件叫車,一上車,感覺司機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福州司機一夜之間竟然有了北京的哥的精氣神,一路上很雀躍地跟我聊天,間或還給同行朋友通個話,教別人怎樣設(shè)置打車軟件,全然不像我以往經(jīng)常遇到的那種一副苦大仇深、沉默寡言的的哥模樣。
下車時,司機竟然主動跟我說再見,然后淡定地重新打開打車軟件的接單服務(wù),再緩緩起步。而在以往,經(jīng)常是我一只腳還懸在下車的半空中,司機就已經(jīng)把油門踩得轟鳴,時刻準備著再次出發(fā),像極了電影中的黑幫團伙把還不起高利貸的人暴打一頓后,開車把人丟到野外,又迅速絕塵而去的場面。
以前我出門,如果去起步價范圍內(nèi)的地方,總猶豫要不要打車,一則常常會被拒載,二則不忍心看到司機聽我說出一個不遠處的目的地后,那種隱約失望的表情。打車軟件替我解決了這兩個難題。一個司機樂呵呵地向我描述,“才一公里,打表10塊,打車軟件再獎勵我10塊,就有20塊錢了,哈哈。”聽他那語氣,比幼兒園小朋友戴上小紅花還開心。
以往打車,經(jīng)常會聽到司機們抱怨工作多么枯燥,交通多么擁堵,油價多么高,不僅一點工作樂趣沒有,連工作收益也得被份子錢白白扣走一大塊。他們賺多賺少幾乎不由自主,而是取決于分配制度、天氣、交通等狀況,這種無力感足以消磨任何人對于工作的絲毫樂趣。而現(xiàn)在則經(jīng)常聽司機自豪地說,“我今天又搶了好幾單”,“我這個手機搶單比別人的都快”。只要努力搶單,想辦法提高搶單成功率,他們的收入就會提高。打車軟件在一夜之間使他們獲得“有付出就有收獲”的愉悅感和自主性,使他們更加享受工作。
淘寶也曾起到類似打車軟件一樣的“奇效”。很多人大概還記得百貨商店里站柜臺的服務(wù)員一副愛理不理,顧自嗑瓜子的模樣。在淘寶上購物,先收貨后付款再評價,口碑不好的商家基本上沒辦法存活。我在淘寶上購物一年比過去30多年被喊“親”的次數(shù)都要多得多。計算起來,我去年一年花在淘寶上的錢和繳納的個人所得稅差不多,但是我因為購物不愉快而理直氣壯“批評”淘寶店小二的次數(shù)和我到行政機關(guān)辦事時被呵斥來呵斥去膽戰(zhàn)心驚的次數(shù)也差不多。
打車軟件改變了司機的態(tài)度,淘寶改變了商家的態(tài)度。一種靠收益,一種靠口碑,前者是經(jīng)濟手段,后者是制度手段,這兩種手段都可以改變?nèi)伺c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小到一次消費,大到國家治理,這兩種手段都可以用。只不過當我們談國家治理時,一般稱它們?yōu)槭袌鰴C制與民主機制。
不過也不要以為這兩種手段總是有效。我愉快的打車之旅在一個三線城市遭遇了滑鐵盧。先是在汽車站連續(xù)3次用打車軟件叫車去往一個20公里外的地方,收到信息的近百輛車,竟無一車答應(yīng)。正當我以為軟件出錯時,終于有輛車接單了。上了車,我問司機怎么回事,他說我們要拉拼車的客人,一趟就可以收幾份錢,怎么會在乎那幾塊錢獎勵。
打車不拼車,這應(yīng)該是出租車界的基本規(guī)則了。在基本規(guī)則都得不到遵守的地方,估計無論什么機制都使不上勁,就像充斥著寡頭壟斷和行政干預(yù)的市場一樣,怎么調(diào)控也解決不了問題。最令人擔憂的或許并不是一個社會的治理機制有缺陷,而是這個社會的體質(zhì)太差了,上什么機制進什么補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