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田 王久宇

[摘 要]金是以女真貴族統治為中心，渤海、契丹、漢等民族上層人士共同參與的統治政權，在其統治范圍內存在多種婚姻形式并存的局面。金世宗依照女真九姓婚制娶烏林達氏為正妻，為聯合渤海人，納李氏、張氏為元妃，通過與石抹氏的聯姻，達到安撫契丹，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目的，他的婚姻具有強烈的政治色彩并對大定政權起到了鞏固作用。

[關鍵詞]女真婚姻;九姓婚制;渤海人;石抹氏

[中圖分類號]K2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12 — 0098 — 02

建立金政權的女真民族，其各項習俗、制度都呈現出與中原漢族完全不同的特點。金朝歷代帝王的婚姻都是為維護其統治的政治手段，而金代皇族的九姓婚、甥舅婚等習俗又將金統治者的政令、政策與各貴族部落以及各民族的利益緊密聯系在一起，這使金代帝王的婚姻具有更為特殊的政治色彩，他們對婚姻的態(tài)度則表明自己的政治意圖和民族傾向。金世宗是金代九位皇帝中在位時間最長，也是受到史學家贊譽最多的皇帝。金世宗一生共有七位妻子，其中包括女真人烏林達氏和徒單氏，渤海人李氏、張氏、大氏，契丹人石抹氏，漢人梁氏等，世宗與這多位妻子的婚姻關系對大定政權的鞏固分別產生了不同的影響。本文以此為切入點，就金世宗完顏雍的婚姻狀況及其對金政權的影響做初步探討。

一、 依女真舊制追封皇后，維護本族利益

金代皇族實行一后多妃制，后妃的選擇，除了相貌、品德的要求，出身是最重要的條件。若后妃出身顯赫貴族，皇帝則可以與后妃所出貴族聯合，組成共同利益集團，掌控政權，維護統治。金朝歷代皇后的選取以及公主下嫁都是從徒單、唐括、蒲察、拏懶、仆散、紇石烈、烏林達、烏古論、裴滿這九個女真貴族部落中選擇，“國朝故事，皆徒單、唐括、蒲察、拏懶、仆散、紇石烈、烏林達、烏古論諸部部長之家，世為姻婚，娶后尚主，”①。這種聯姻形式也被稱為九姓婚制。

金世宗昭德皇后烏林達氏出身烏林達部，原居住在牡丹江流域，祖先率部歸順完顏部后定居于金上京地區(qū)，烏林達氏的祖父和父親在康宗和太祖時期曾擔任重要官職，其父石土黑跟隨太祖伐遼，因功被授予世襲謀克，東京留守。由此可知烏林達部是女真貴族部落，其政治、經濟實力以及對金政權的鞏固作用不可小覷。天會五年（公元1127年），完顏雍與烏林達氏訂婚，天眷三年（公元1140年）正式完婚，烏林達氏不僅“聰敏慈考，容儀整肅，”而且善于謀劃計策。熙宗朝后期，金老臣宗干、宗弼先后去逝，熙宗悼平皇后裴滿氏干預朝政，熙宗酗酒妄殺，人人自危。在這種情況下，烏林達氏建議世宗向熙宗、悼后進獻珍寶，用表忠心的方法得以自保?！邦Ｗ诜ニ危冒子駧?，蓋帝王之服御也。睿宗沒后，世宗寶畜之。后謂世宗曰：‘此非王邸所宜有也，當獻之天子。世宗以為然，獻之熙宗，于是悼后大喜。熙宗晚年頗酗酒，獨與世宗無間然?！雹谔斓略辏ü?149年）海陵王弒殺熙宗登上皇位，猜忌宗室中不附己者，于是烏林達氏故技重施，放松了海陵王對世宗的猜忌，在殘酷的宗室斗爭中保全了世宗。

海陵王為控制宗親，將宗親置于上京為人質，天德年間，世宗任濟南尹，海陵王詔烏林達氏致中都，世宗不敢違抗，只好獻出烏林達氏。烏林達氏為保自己的名節(jié)和完顏雍的安全，在行至距中都七十里的良鄉(xiāng)地區(qū)投湖自殺。世宗即位后追封烏林達氏為昭德皇后，世宗在位近三十年，只有烏林達氏有皇后之名，除了感念與烏林達氏伉儷之情之外，更重要的是世宗以女真為本的民族感情的集中體現。而這種民族情感直接導致世宗重視女真人，歧視其他民族的政策的產生。世宗保持著強烈的女真民族意識，世宗曾在一次與尚書令唐括安禮的談話中表達了明確的民族觀點，“所謂一家者皆一類也。女真，漢人其實則二。朕即位東京，契丹、漢人皆不往，惟女真人偕來，此可謂一類乎。”③世宗、章宗時期擔任宰相、執(zhí)政的人中，宗室人數要比其他民族官員人數多，世宗朝尚書令有四人，其中張浩、李石是渤海外戚，兩人在擔任尚書令時都已年邁，張浩在相位兩年，后致仕。李石是世宗娘舅，為世宗即位謀劃良策，在相位四年，但世宗卻不信任李石，“軍國大事，涉于利害，議其可否，細事不煩卿也?！雹倮钍?、張浩族女均為世宗元妃，世宗太子允恭去世后，世宗立允恭嫡長子為皇太孫，一方面受到中原文化“立嫡立貴”正統思想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擔心渤海李、張兩大氏族外戚力量過于強大，對女真宗室造成威脅。

二、聯姻渤海，鞏固統治

女真人之外，渤海人仍是金世宗（特別是世宗即位之初）利用的重要力量。元妃李氏、元妃張氏、柔妃大氏均為渤海人。女真皇族與渤海貴族聯姻并不稀奇，女真與渤海族同屬靺鞨族系，女真、渤海分別源于黑水靺鞨、粟末靺鞨。太祖起兵時為為招徠渤海支持曾宣言“女直（真）、渤海本同一家”②，渤海人為擺脫遼的統治，歸附女真“金伐遼，渤海來歸”③在女真抗遼過程中立下功勞。女真皇族與渤海貴族的聯姻關系也開始于太祖時期，世宗生母貞懿皇后就是在這一時期嫁與世宗父完顏宗輔，“天輔間，選東京世族女子有姿德者赴上京，后入睿宗邸?！雹苷蛏鲜鰷Y源，世宗對渤海人十分信任。

世宗母舅李石出身遼陽渤海大姓李氏，海陵時官至興中府尹，遼陽起兵時，曾為世宗出謀劃策?！督鹗贰酚涊d：“石因世宗先除存福，然后舉事，世宗從之?！雹菔雷诩次怀酰钍艿街赜?，大定十年（公元1170年）拜太尉、尚書令、封平原郡王。世宗納李石女為元妃，生鄭王允蹈、衛(wèi)紹王允濟、潞王允德。世宗追封已故的妻子烏林達氏昭德皇后，以后在位近三十年里不曾立后，元妃李氏就是實際上的皇后“元妃下皇后一等，在諸妃之上”⑥。世宗娶母舅李石之女，一方面是接受甥舅婚的女真?zhèn)鹘y，更重要的是為了借助李石的勢力，鞏固其統治。

世宗朝有李石、張浩、完顏守緒、徒單克寧四位尚書，除李氏以外，張浩、張玄素兄弟所在的渤海張氏集團也是在政治方面對金統治較有影響的渤海人的代表。張浩本姓高，《金史》記載張浩是高句麗東明王之后，曾祖仕遼改姓張，天輔年間，太祖攻陷遼東，張浩歸附女真，先后侍太祖、太宗、熙宗、海陵、世宗五朝。世宗時拜太師、尚書令、南陽郡王。張玄素與張浩同曾祖，曾隨高永昌據遼陽，后降金，授世襲銅州猛安，世宗朝遷戶部尚書，深受世宗信任。張玄徵是玄素兄，其妻與世宗母有親，世宗納玄徵女為元妃，生趙王允中。張浩子汝霖、玄徵子汝弼都曾任尚書右丞，世宗病篤，汝霖、完顏襄、徒單克寧為顧命大臣，可見渤海張氏在世宗朝十分顯赫。渤海大氏女子也是女真皇室的重要成員。渤海人撻不野（大氏）因其家世顯赫被太祖收養(yǎng)，后授猛安，曾隨宗弼伐宋，有軍功，仕太祖、太宗、熙宗、海陵四朝。撻不野女為海陵元妃，海陵朝拜尚書右丞，政治根基穩(wěn)固。世宗剛即位就納撻不野女為寶林，后封柔妃。

可見女真人之外，渤海人乃是金世宗為穩(wěn)定政權所依靠的重要力量。

三、 鼓勵女真契丹通婚，穩(wěn)定社會秩序

金建國前期處于戰(zhàn)爭階段，各族降而復叛的事情經常發(fā)生，特別是契丹、奚這樣原來的統治民族，天輔年間就發(fā)生過奚人回離保復叛金，世宗大定元年五月到第二年九月發(fā)生了契丹人撒八、耶律窩斡起義，這次起義人數眾多，波及范圍廣泛，幾乎所有契丹人和奚人都參加了這次起義，世宗投入大量兵力征討，對不肯投降的奚人進行殘酷鎮(zhèn)壓“盡殺其男子，以其婦女童孺分給諸軍?！辨?zhèn)壓這次起義后，金世宗加強了對契丹人的監(jiān)視和控制，一方面，下令遷移契丹人，使契丹人與女真人雜居“詔罷契丹猛安謀克，其戶分隸女真猛安謀克?！雹吡硪环矫?，鼓勵其與女真人通婚，力圖同化契丹人，淡化其民族意識。世宗自己也娶了一位有契丹血統的賢妃石抹氏，遼代姓氏以“耶律”和“蕭”兩個姓氏最為尊貴，兩族世代通婚，構成了帝族和后族，其他姓氏也附如到這兩個姓氏中，蕭氏在遼滅亡后，進入金、元兩代改稱石抹氏。由此可知石抹氏作為契丹貴族遺裔，其政治影響力不可小覷。

有金一代，以石抹氏為首的契丹貴族遺裔在金政權中占有重要地位，而金世宗與石抹氏的聯姻對安撫契丹人有重要作用。

四、婚姻生活對諸皇子及章宗朝的影響

金世宗在位期間，一直堅持女真本位，對女真外其他民族的王妃所生之子進行差別對待。在繼承人選擇上主張立嫡不立長。

金世宗擁有眾多的子女，除早年夭折的之外，還有允恭為烏林達氏所生，永中、允功為張氏所生，允蹈、永濟、允德均為李氏所生，此外漢人梁氏生允成，契丹人石抹氏生允升。八個兒子都在大定年間擔任重要職務。在這八人中，金世宗最為中意嫡長子允恭。大定二年（1162年）五月，金世宗下詔，立與烏林達氏所生嫡子允恭為皇太子，表明皇位將由允恭繼承。

為讓其盡早接觸政權，每逢朝廷有重大活動，金世宗必然命令允恭參與，還經常派其到各地體察民情，每次回京師，金世宗總要親自聽取匯報，并加以指導，以增強其處理軍國大事的謀略和才能。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三月十三日，金世宗率領嬪妃、親王、皇族子弟以及護衛(wèi)等一行兩千余人出巡舊都上京。臨行前夕，金世宗委派皇太子完顏允恭守國，在中都處理政務，特令尚書左丞相完顏守道、樞密使徒單克寧，以及庶生長子完顏永中等輔佐太子，借此機會鍛煉太子控制局面的能力，也側面考察大臣們對太子的忠誠度。

太定二十五年（1185年）六月，世宗太子允恭病逝后，幾位皇子以及他們身后的集團紛紛卷入爭奪儲位斗爭的漩渦，其中完顏永中作為完顏雍的庶生長子的政治地位和立儲的可能性立刻凸顯出來，但金世宗向來堅持女真為本，并且對于自己那些非女真人的妃子所生的兒子頗為戒備。因此，金世宗不僅不讓永中負責允恭的治喪事務，還將其立即調回到皇帝身邊并派得力干將保護皇孫完顏璟（后繼位為章宗）的安全，使永中徹底與皇位無緣，并且無任何謀反奪權的機會。

金章宗即位后繼續(xù)其祖父的女真為本的民族政策，極力清除渤海人勢力，殺永中、允蹈，這使女真皇室與渤海貴族的聯姻關系受到重創(chuàng)，同時也使金朝渤海人的政治地位急劇下降。章宗以后女真皇室少有渤海后妃，渤海人也漸漸退出金朝政治舞臺。作為世宗嫡長孫的章宗繼承大定盛世，在政治、社會、文化等方面延續(xù)金世宗的既定政策，使女真社會漢化過程最后完成。大定、明昌時期也是金朝最為繁榮興盛的時期，其時經濟發(fā)達，人口增長，府庫充實，天下富庶，史家評為“宇內小康”。

金世宗時期是女真婚姻制度完善、轉變時期，世宗對婚姻的選擇具有強烈的政治目的，后妃除了有女真人，還有渤海、契丹、漢人，而且出身大多是門第顯赫的望族，通過與這些人家聯姻換得他們的支持，鞏固其統治，以達到社會長治久安的目的。從歷史實際情況看，金世宗的婚姻對其政權的鞏固具有重要的作用。

〔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