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瑤
兒子4歲那年,我們舉家北遷,雖然他可以盡情享受北京得天獨厚的歷史、文化等資源,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少了許多伙伴。每到周末,當(dāng)兒子習(xí)慣性地問我:“媽媽,今天我們跟誰玩?。俊蔽揖陀行┬乃?。雖然我在北京的同學(xué)朋友并不算少,但是由于分布廣泛,且大多身兼重任,平日難得相聚。這與我之前生活的小城完全不同,小城規(guī)模適中,生活悠閑,閑時三五好友傾巢出游,不僅怡養(yǎng)了我們的心志,更讓找到同伴的孩子們玩得自由自在。
說到底,這里畢竟是異鄉(xiāng),是個相對陌生的城市,沒有表哥表姐的稱謂,沒有從小就吃慣了的老家小吃,沒有熟悉的發(fā)小……
我不知道記憶是不是因為有了人才變得清晰可鑒,我只知道人通常是串起記憶的最重要載體。
前些日子,杳無音訊的閨蜜突然出現(xiàn),一下子串起了我許多美好的童年影像。
我從小就居住在單位家屬院,這是一個前后各有幾排平房,側(cè)面林立著幾家獨門小院,中間環(huán)繞著一個大操場的院落。我家后窗正對著操場南邊的一口水井,因水質(zhì)清澈甘甜,每天拂曉時分,前來挑水的人絡(luò)繹不絕,很是熱鬧。清晨,通常就是在大人們用扁擔(dān)挑著木桶咿咿呀呀的哼唱中開始的。
那時沒有林立的高樓,沒有密集的人群,院子里卻總是那么熱鬧。操場正中央有幾棵梨樹,每當(dāng)春風(fēng)拂過,滿樹的梨花像雪花片片飛舞,令人心曠神怡。到了春茶上市時,這里就變成了臨時茶場,到處彌漫著清新的茶香。冬季下雪時,操場則成了我們堆雪人、打雪仗、追逐打鬧的好地方。天氣晴好時,賦閑在家的老人們趕出來曬太陽,各色棉被也一并抱出來晾在操場上,宛若萬國旗。夏季入夜后,涼床涼椅都被搬到室外,大人們坐在院子里納涼,我和小伙伴們捉迷藏、跳皮筋、踢毽子、做“木頭人”游戲,玩得不亦樂乎。那時,我家和巧姐家住在前院,他們家兄妹三人,時常打打鬧鬧,瘋得不可開交,這讓我這個家里的獨生女艷羨不已。好在那時院子里同齡的孩子較多,我們經(jīng)常一起玩耍、一起上學(xué),形影不離,倒也不覺得孤單。只要誰家飯先好,大家便一哄而去,可以說我們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一代人。在這里,我生活了近10年,學(xué)會了騎自行車、打羽毛球,不僅鍛煉了強健的體魄,還和朝夕相處的小伙伴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叵肫饋?,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殊不知,20多個年輪已悄然劃過。前幾年,我專程回了趟老宅,院子早已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代化的辦公樓,我想尋找點什么,卻一無所獲。
雖然后來幾經(jīng)搬家,兒時的伙伴們也各奔東西,但每當(dāng)想起他們,就感覺無比親近,哪怕經(jīng)年未見,也絲毫不覺得生分。
如今,在我們南來北往的遷移中,頻繁地搬家,剛剛熟悉,又將離開,而每一次離開都不免有些失落。我曾在一個小區(qū)租住了兩年,天天穿行其中,卻對其知曉不多。搬走的那天,我想和誰道聲別,卻想不出這個人是誰。后來,我偶然路經(jīng)此地時,竟覺得它只是支離的碎片,沒有丁點兒關(guān)乎我的生活印跡。
社會的進步伴隨著人類的大遷移,快餐文化、快餐情感應(yīng)運而生,我們總是面臨著突如其來的相識和離別。在家的一次次遷移中,感情來不及停留。大人如此,孩子的記憶更似浮云掠過,在他的腦海里留不下絲毫印跡。我真的擔(dān)心沒有兄弟姐妹的獨二代,因為時代的快速發(fā)展,地點的頻繁變遷,終將變成沒有“發(fā)小”的一代,沒有街坊和故園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