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玲
摘要:女性主義認為,課程如果由男性制定,體現(xiàn)的必然男性中心價值觀念,忽視、抵觸女性的社會認知和情感體驗,造成女性的邊緣化。長期的男性中心文化必然導致男性從自身性別出發(fā)做出價值判斷,維護男性主流群體利益,將女性的感受和判斷排除于課程之外。即使是女性作家長期受男權意識影響而形成的的性別無意識也必然會烙下男女不平等的印跡。筆者以使用廣泛的人教版《幼兒文學》作為研究對象,采用國際普遍采用的頻度分析的方法,對該教材中作者性別、作品主角性別進行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無論是入選教材的男作家數量還是作品中男主角數量都占據絕對優(yōu)勢,男女作家作品在選文中的比例懸殊,必然給性別平等帶來不利因素,該教材存在明顯的性別偏見。
關鍵詞:女性主義;幼兒文學;性別分析
人類文明誕生之日,也是兩性不平等開始之時。曾經擔任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署長的斯貝斯先生說過:“男女之間的差別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各種差別之中最為頑固的,為爭取性別平等機會的斗爭從未停息過”(聯(lián)合國開發(fā)署,1995,序言)。女性以被書寫的身份走進由男性書寫的歷史,作為和男性同等的作為“人”的權利,被忽視、被刪除。
女性解放運動,開始了反對壓制和蒙昧,要求和男性等位同格的覺醒與反叛。1791年法國大革命的婦女領袖奧倫比·德·古日(Olympe de Gouges)發(fā)表的《女權宣言》開宗明義,認為:“婦女生來就是自由人,和男人有平等的權利?!?0世紀女權運動最優(yōu)秀的代表人物之一——法國存在主義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發(fā)表了《第二性》,該書從生物學、心理學、宗教、神話、文學、歷史等各個方面來分析女性,得出了一個振聾發(fā)聵的結論:女人,不是生而為女人的,是被變成女人的,父權制社會的性別統(tǒng)治、性別壓抑及其一整套意識形態(tài)鑄造了歷史性的女人,使女人朝著男人的價值期望標準來要求自己,超越了作為人的自然屬性,變成從屬地位所謂的‘女人,即人類的‘第二性或者說‘次性” 。
女性主義的發(fā)展史是蜿蜒曲折充滿血淚的,是女性為尋求自身獨立、自由、解放的歷史,在這個的前進途中,“女性開始由弱勢、邊緣、緘默、缺席、被動的客體走向自由、自主、自立、自強的主體” 。作為女性主義運動的果實“性別意識”、“性別平等”,漸漸被寫進人類文明的進程。然而,在現(xiàn)行的大、中、小學及幼兒園教材和教學實踐中,性別不平等現(xiàn)象依然存在,幼兒師范學校語文教材同樣存在性別偏見和性別刻板印象,本文以人教版幼師語文教材《幼兒文學》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入選教材的作家性別及作品中的主角性別分析,發(fā)現(xiàn)該教材存在明顯的性別偏見。
一、作者性別分析
人教版《幼兒文學》教材第一章為基本理論,第二章至第八章按不同的文體順序編排,分別是兒歌、幼兒詩、幼兒童話、幼兒故事、幼兒圖畫故事、幼兒散文、幼兒喜劇。每種文體后都有作品選讀,七種文體共選作品238篇。其中屬民間團體創(chuàng)作的有14篇,個人創(chuàng)作224篇。其中男性作家作品164篇,女性作家 42篇,不能考證性別的共16篇,佚名2篇。男性作家重復入選者有13人,其中圣野作品7篇,金波作品4篇,方軼群4篇,魯兵作品3篇,蘇霍姆林斯基4篇,謝武彰3篇,常福生3篇,張秋生5篇,張繼樓3篇,任溶溶2篇,馬及時2篇,蒲華清2篇,寒楓2篇;女性作家重復入選者有4人。其中鄭春華4篇,柯巖4篇,望安3篇,奧謝葉娃2篇,重復入選的男女作家比例為3.25:1。
從入選的作家性別可以看出,男性作家居多,入選作品占68.9%,女性作家的作品占篇數的 17.6%,男性作家重復入選者13人次,女性作家作品重復入選4人,其性別比例為3.25:1。
二、作品主角性別分析
主角是作品的靈魂,集中體現(xiàn)了作者的價值取向。作者通過對主人公形象的塑造,傳達個體對社會價值觀念的理解。而教科書編寫者對作品的取舍則體現(xiàn)著主流價值觀念,因此,教科書中的主角形象可以說是主流價值觀念的形象化身。課程社會學研究認為,課文主角的性別差異以及對不同性別主角的稱謂差異可以反映出教科書所傳遞的性別意識形態(tài)。因此,對語文教科書中兩性擔當課文主角及其稱謂的分析,應該是語文教科書性別意識形態(tài)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常人體”作品主角性別
在總共238篇不同類型的文學作品中,文章中以男性為主角的有23篇,分別是《冬公公》、《太陽公公起得早》、《扮老公公》、《兒安眠》、《我家弟弟真淘氣》、《老爺爺和小娃娃》、《神氣的弟弟》、《強強穿衣服》、《老公公的玩具店》、《胡蘿卜先生的胡子》、《小熊毛弟種樹》、《我是哥哥》、《我和爸爸的第一次》、《小奇傻不傻》、《瓜瓜吃瓜》、《鼠小弟的小背心》、《阿寶的故事》、《三毛日記》、《春娃》、《巧克力餅屋》、《會打噴嚏的帽子》、《天藍色的種子》、《冬爺爺的大扇子》、《冬爺爺的圖畫》、《很大很大的爸爸》、《叔叔》、《認識我自己》、《三個伙伴》、《一只小鳥》、《古利和古拉》、《阿寶的耳朵》、《新褲子》、《藍色的皮鞋》。標題中以女性為主角的有18篇,分別是《丫丫》、《蛤蟆大姐穿新衣》、《七個妞妞來摘果》,《蝴蝶姑娘嫁丈夫》、《小麗麗》、《妞妞擰?!?、《媽媽》兩篇、《最美麗的媽媽》、《奶奶想上幼兒園》、《矮媽媽的幼兒園》、《珍珍唱歌》、《艷艷當老師》、《尼娜是怎么不怕公鵝的》、《媽媽的夢》、《夢姐姐的花籃》、《照鏡子》、《金色的房子》、《七顆鉆石》。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男女主角的比例為1.72:1。
(二)“擬人體”“超人體”作品主角性別
童話按其表現(xiàn)形態(tài)的不同,可以分為超人體、擬人體、和常人體三種童話形象類型。在“擬人體”童話形象中,文章第三人稱“他”“她”“它”的運用頻率有很大懸殊。這一現(xiàn)象集中體現(xiàn)在第四章——幼兒童話選讀,該章共選故事35篇,對動物以“他”為稱謂的有17次,占總數的48.6%,以“她”為稱謂的有6次,占總數的17.1%,以“它”為稱謂的有9次,占總數的25.7%,其中“他”和“她”同時存在的有9次。以“他們”為稱謂的有11次,以“它們”為稱謂的有5次,以“她們”為稱謂的有0次。這些現(xiàn)象說明,作家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心中是有性別的。動物的人格化使動物表現(xiàn)的是“人”的社會屬性,因此動物的性別取向是不能忽略也不能回避的。作品種“母親”這一身份,無論是常人格還是擬人格,統(tǒng)一使用“她”來稱謂,作為和“他”同時使用的“她”,3次是指代媽媽,3次是指代指女孩,1次指代女老師。從此可以推論,作家創(chuàng)作的動物形象是以男性特征為主的。
另外,從學生接受的角度,我對“他”傳遞的性別能指在鄭州某幼師做了問卷調查。調查內容是李瑾倫的童話《還有誰要上車》中“他”的性別,調查對象為一——三年級隨意抽取的三個班共150人(其中男生5人,女生145人),收回有效問卷140份,調查結果顯示,131個學生認為“他”是男性,占總數的93.6%, 6個的學生認為“他”指可指代女性,,4.3%,3個學生認為看不出性別,占總數的2.1%。
分析結果顯示,無論是“能指”還是“所指”,作家筆下的擬人格的動物性別是以男性為主的。女性主義者研究發(fā)現(xiàn),在很長的歷史時期,“人”不言自明的被男性指代,正如波伏娃所說:人們通常用男人(men)這個詞泛指一般的人,在指代第三人稱時,英語語系用“he”,漢語語系用“他”無一例外的都指男性。中國一直到20世紀初才發(fā)明了指代女性的第三人稱代詞“她”,但是在性別不明確的復數時又統(tǒng)一使用“他們”來指代。這些都表明了男權話語的霸權地位。
(三)插圖人物
人教版《幼兒文學》帶插圖的在第六章“幼兒圖畫故事”,該章圖畫故事選讀共選11篇,其中有明確性別的共8篇,以男孩為主角且沒有女孩/女性的有7篇,占選文的87.5%,以女孩/女性為主角的有0篇,有女孩的有1篇,占12.5%。
(四)女作家筆下的男主角
作家鄭春華的文章入選本教材有4篇,分別是《冬公公》、《吃餅干》、《很大很大的爸爸》、《認識我自己》,除了《吃餅干》外,其他三篇都是以男性為中心的,楊紅櫻的作品選入一篇《巧克力餅屋》中小熊媽媽用的稱呼是“她”,小熊和小豬笨笨用的是“他們”,老鼠嘰嘰和吱吱用的也是“他們”,選文后的點評中寫道:“小熊充分信任兩兄弟”,可見小熊、小豬、兩只老鼠都是作為男性的身份,臺灣女作家管家琪的作品《小熊毛弟種樹》寫的也是男孩子,作品中的爸爸比媽媽更有遠見,謝華的《巖石上的小蝌蚪》中,對巖石的稱呼是老公公,任霞苓的《一明一暗的燈》中寫道:“小晴和小蘭又找來一個好朋友——虎娃,他是個男孩子,膽子比她們倆大”,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雖然虎娃也有些害怕,關鍵的時候,還是虎娃發(fā)現(xiàn)燈一明一暗的原因是小貓在拉電線。李其美的《鳥樹》、俄羅斯作家奧謝列娃的《三個小伙伴》、日本女作家中川李枝子的《天藍色種子》等的主角都是男孩子。為什么女作家熱衷于寫男孩子呢?為什么女作家筆下鮮有女孩子角色呢?是作家沒有寫還是編者沒有選呢?暫時還是沒法考證,但教材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是男性主體地位。
三、結語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人教版《幼兒文學》無論是入選教材的男作家數量還是作品中男主角數量都占據絕對優(yōu)勢,男女作家作品在選文中的比例懸殊,必然給性別平等帶來不利因素。男性作家的作品反映的是男性對社會的認知和經驗,構建在男權思想之上的作品很難體現(xiàn)女性的視角、女性訴求。 女性主義認為,課程如果由男性制定,體現(xiàn)的必然男性中心價值觀念,忽視、抵觸女性的社會認知和情感體驗,造成女性的邊緣化。長期的男性中心文化必然導致男性從自身性別出發(fā)做出價值判斷,維護男性主流群體利益,將女性的感受和判斷排除于課程之外。即使是女性作家長期受男權意識影響而形成的的性別無意識也必然會烙下男女不平等的印跡。相對來說,女性作家更容易發(fā)現(xiàn)隱藏在社會文化中的性別不平等,更容易創(chuàng)作符合女性/女孩心理訴求的作品。教材作為經權力機構審核編訂的符合主流思想和主流文化的教育工具,在選擇作家作品時毫無懸念的會帶有性別利己的痕跡。提高女作家作品的數量,是直接有效的體現(xiàn)教材性別平等方式。
“對學生來說,教科書是他(她)們學習的重要材料,正在成長中的男孩、女孩可能正是從教科書中的這些性別形象中獲得自己效仿和學習的樣板的”。教科書對學生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只有提高女作家的作品數量和作品中女性主角數量,打破傳統(tǒng)的女性性別刻板印象,提供反應女孩/女性的知識和經驗的作品,才可能給幼師生提供可供學習的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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