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贏

摘 要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是《紅樓夢》中的名聯(lián)，歷來頗有爭議。除版本等因素外，在《紅樓夢》文本中也存在支持“冷月葬花魂”一說的證據(jù)，文本中林黛玉的行為言論和思想以及曹雪芹的創(chuàng)作讖語習慣，都為“冷月葬花魂”是原著文字這一觀點提供了驗證。

關(guān)鍵詞：葬花魂；葬詩魂；林黛玉；紅樓夢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6-0-01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是《紅樓夢》中林黛玉和史湘云中秋即景聯(lián)詩中的名聯(lián)，現(xiàn)存的抄本中存在“冷月葬花魂”和“冷月葬詩魂”兩個版本，學者們對此做出了多方考察論證，意見較為分歧。在宋淇《論“冷月葬花魂”》和蔡義江、林冠夫《“冷月葬花魂”——<紅樓夢>小札之一》（署名滕蘿苑）兩文中，三位學者就版本、詩句對偶、《紅樓夢》文本、詩句源流等多個方面對“冷月葬花魂”做出了論證，而《紅樓夢大辭典》和馮其庸則認為“冷月葬詩魂”更加契合林黛玉的個性和命運。本文將立足于《紅樓夢》文本，為“冷月葬花魂”一說進行補充論證。

首先，在《葬花吟》中有四句詩“昨宵庭外悲歌發(fā)，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倍诟奖尽吨廄S重評石頭記》第二十三回中，黛玉葬花之時曾說：“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冢，如今把它掃了，裝在這絹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干凈?！贝嘶貍?cè)批中贊“花冢”一說云：“好名色！新奇！葬花亭里埋花人?！辟澷p“葬花”這一行為又曰：“寧使香魂隨土化?！彪p行夾批中說：“寫黛玉又勝寶玉十倍癡情?！币憎煊裰鞍V情”認為花自有其靈魂，她葬花的行為和這種詩意思想密不可分，“葬花”是為了送別“花魂”，使之隨土而化。因此，黛玉在聯(lián)詩時想到“冷月葬花魂”一句，是符合其平時詩意行為和思想的。

與“花魂”的多次出現(xiàn)不同，《紅樓夢》中“詩魂”一詞僅出現(xiàn)于“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一句中，不曾出現(xiàn)于林黛玉的話語及詩作中?！霸娀辍币辉~歷來被認為是指代林黛玉，“冷月葬詩魂”是林黛玉悲劇命運的寫照。那么，我們就結(jié)合黛玉的言論來看其是否可能以“詩魂”自喻。在《紅樓夢》中，林黛玉被評價為“堪憐詠絮才”，她內(nèi)心也以詩才自負，但在創(chuàng)作和言論中對此則頗多謙辭，在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jié)海棠社”一節(jié)中，黛玉曾說：“你們只管起社，可別算上我。我是不敢的?！痹凇跋懔鈱W詩”一節(jié)中又說：“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痹凇都t樓夢》中，黛玉詩才出類拔萃，但并非一枝獨秀，而黛玉本人對湘云和寶釵的詩才也頗多肯定，如在“林瀟湘魁奪菊花詩 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一回中，林黛玉評價自己的詩：“我那首也不好，到底傷于纖巧些”，并充分肯定了史湘云的《供菊》，后來又承認自己的螃蟹詩不及寶玉。這充分說明了林黛玉詩歌創(chuàng)作和鑒賞水平皆高，對他人的優(yōu)秀作品贊賞有加。林黛玉客居賈府，以其敏感靈慧，恐怕不愿以恃才自傲被人詬病，因此在言談中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的評價一直頗多保留，林黛玉以“詩魂”自喻與其日常言談不甚符合。

“冷月葬花魂”一句歷來被認為是林黛玉悲劇命運的讖語，而《紅樓夢》中讖語頗多，關(guān)于林黛玉的讖語為數(shù)不少?；谠澳臼懊恕边@一設(shè)定，林黛玉的讖語多和草木及花聯(lián)系在一起。林黛玉是“木石前盟”中的絳珠仙草，《枉凝眉》一曲中以“閬苑仙葩”來指代林黛玉，在林黛玉和賈寶玉拌嘴之時，黛玉自比為“草木之人”。林黛玉的《葬花吟》被曹雪芹同時代的明義評價為“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整首詩則是以花的飄零命運預示林黛玉的悲劇命運。在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一節(jié)中則是以芙蓉花暗喻林黛玉的性格命運。而在明誄晴雯實誄黛玉的《芙蓉女兒誄》中，則將林黛玉喻為“芙蓉女兒”。相對于薛寶釵等人的讖語而言，關(guān)于林黛玉的讖語絕大部分與花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袄湓略峄ɑ辍备臃喜苎┣墼凇都t樓夢》中讖語的創(chuàng)作習慣和傾向。此外，若是林黛玉用“詩魂”自比，“冷月葬詩魂”一句則失去了讖語的含蓄性，比較直白，意思也極為不祥。林黛玉自幼體弱，對于生命極為敏感，在創(chuàng)作中雖時有對自身命運的自憐自傷，卻不曾如此直白的詛咒自己，在聽到賈寶玉將《芙蓉女兒誄》中的“紅綃帳里，公子多情；黃土隴中，女兒薄命”修改為“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隴中，卿何薄命”之時，她“忡然變色，心中雖有無限的狐疑亂擬，外面卻不肯露出”。林黛玉對寶玉創(chuàng)作的《芙蓉女兒誄》中的讖語尚且如此細致敏感，在她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寫出“葬詩魂”這樣直白讖語的可能性不大。

立足《紅樓夢》文本進行分析，“冷月葬花魂”比“冷月葬詩魂”更加貼合林黛玉的行為思想和性情，同時也更加契合曹雪芹的讖語創(chuàng)作傾向。綜上所述，本文認為“冷月葬花魂”更有可能是《紅樓夢》的原著文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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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曾米魯，曾日紅.冷月葬花魂——談《葬花辭》中林黛玉一生命運的“詩讖式”寫照[J]. 內(nèi)蒙古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