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孝余
摘 要:紀實性紀錄片雖然以記錄客觀現實為主要職責,以最大限度還原客觀真實為主要目的,但它無法拒絕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的主觀介入。本文從紀實性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理念入手,論證了主觀性在紀實性紀錄片中不可避免性,并初步探討主觀性對紀實性紀錄片創(chuàng)作進程的影響與作用:契合主觀審美情趣是紀錄片選題的首要標準;主觀取舍的是紀錄片創(chuàng)作順利進行的基本保證;只有主觀介入才能最終完成紀錄片的審美功能。
關鍵詞:紀錄片;紀實性;主觀性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4)04-0093-02
一、紀實性電視紀錄片的含義
紀實性電視紀錄片是一種運用紀實性的電視畫面語言,真實地紀錄社會生活,客觀地反映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真情、真景,展現生活原貌和過程的電視節(jié)目。以“真實性”作為創(chuàng)作生命的紀實性紀錄片,強調對現實世界的客觀記錄,限制運用再現手法,反對任何形式的演繹。這種紀實性紀錄片的傳統觀念本身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失去了客觀性,紀實性紀錄片所反映和探討的本質問題必然失去現實的基礎,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必然隨之消失。所以紀實性紀錄片特別強調紀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的運用:創(chuàng)作者拍攝中要盡量選擇客觀的視角,后期制作和提煉的過程需盡量保留其自然形態(tài),不能做過多的變形處理,呈現給觀眾的永遠是真實的人生形態(tài)和真實的生活流程。
二、紀實性電視紀錄片創(chuàng)作理念的嬗變
梳理中國紀實性電視紀錄片的發(fā)展歷程我們發(fā)現,其創(chuàng)作理念伴隨著時代變遷和社會發(fā)展、大眾審美情趣的變化而發(fā)生鮮明的階段性的變化。
20世紀60至20世紀80年代,中國紀實性電視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理念是“教化與指導”,是帶有較強主觀色彩的政治化宣傳。此時的創(chuàng)作特征主要是重視文本﹑依賴解說﹑聲畫分離。嚴格地講,這個時期的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紀實性電視紀錄片,它們是為揭示思想、宣傳觀念而拼湊的軀殼。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至90年代末,中國紀實性電視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理念發(fā)生了顛覆性的變化,“客觀與再現”成為創(chuàng)作者手中的圭臬。這個時期的紀實性紀錄片以中央電視臺《生活空間》為標志,創(chuàng)作者講究的是記錄生活,視角貧民化,再現原生態(tài),強調現場聲,主題被淡化。
進入21世紀,中國的紀實性電視紀錄片揭開了“客觀再現與主觀表現相融合”的創(chuàng)作序幕。以2002年張以慶《英與白》獲得一系列紀錄片大獎為發(fā)端,在客觀記錄的前提下,主觀化電視畫面的運用逐漸被接受,創(chuàng)作者不再忌諱在紀錄片中融進自己的感情,并總是試圖通過紀錄片來反映自己的主觀感受、闡釋某種觀念。
可見主觀介入已深深地融入了21世紀的中國紀實性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中。
三、主觀性對紀實性紀錄片創(chuàng)作的影響
(一)契合主觀審美情趣是紀錄片選題的首要標準
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同樣要符合文藝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前必須充分調動(激發(fā))自己的創(chuàng)作激情,并使之貫穿于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面對紛繁復雜又千頭萬緒的現實生活,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挑選何事何人何情何景為自己節(jié)目的表現對象,絕不是隨機選擇的結果。他們總是以審美的視角取觀察世界,過濾生活,篩選符合自己情感體驗和審美趣味的人物、事件、場景作為創(chuàng)作對象。
著名紀錄片制片人張以慶在談到《幼兒園》的創(chuàng)作動機時,曾說自己小時候在北京寄宿制幼兒園里度過的時光記憶“不是那么美好,想起來就不是那么多彩。”但他一直還是認為童年是美好的,幼兒園是美好的。于是,張以慶就帶著一個非常良好的愿望,想帶著所有成年人重新上一次“幼兒園”,去凈化一次、美好一次。盡管成片后的《幼兒園》完全顛覆了人們對于“童年總是美好”的一般概念,但如果沒有創(chuàng)作者幼兒園生活的情感體驗與“童年總是美好的”觀念的反差激發(fā),他又怎么會無緣無故的將鏡頭對準武漢的那所寄宿制幼兒園呢?
客觀現實千姿百態(tài)又千變萬化,不同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之所以會選取各不相同的拍攝對象和場景,無不與個體的不同情感體驗和審美取向緊密的聯系在一起。有時即使是面對相同的對象和場景,不同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也會由于生活積累、審美趣味的差異,結構出大相徑庭的片子。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融入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體驗和審美趣味,紀實性紀錄片該怎樣選取拍攝對象?
(二)主觀取舍是紀錄片創(chuàng)作順利進行的基本保證
在對冗雜的現實生活做出題材選擇之后,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不可能隨便選擇幾個拍攝點,架起攝像機,用同樣的景別對拍攝對象做不間斷連續(xù)拍攝。很顯然,在怎么拍攝的問題上,創(chuàng)作者需要更加自覺地主觀意識。選擇什么樣的拍攝點、采取什么樣的視角、應用什么樣的景別去拍攝素材,不僅融進創(chuàng)作者的審美趣味,更是創(chuàng)作者主觀選擇的結果。張以慶為了預示主人公白和英的生活顛倒、枯燥、禁錮和苦悶,在紀錄片《英與白》的一開始,大膽應用顛倒畫面的主觀化構圖:畫面中的電視機倒著播報看新聞,一個女人忙碌的身影連同電視機在畫面中被虛化了,景深僅停留在籠子中的鐵欄桿。
生活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源泉,但藝術創(chuàng)作不能等同于生活的翻版,而應是生活與藝術的完美融合,是典型生活的審美化處理。藝術作品應該、也必須比實際生活更概括、更凝練、更典型。在紀錄片創(chuàng)作的后期編輯制作過程中,更加離不開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取舍。對大量前期拍攝的素材如何進行取舍,用何種敘事方式來結構片子,怎么把握紀錄片的敘事節(jié)奏等等,都離不開創(chuàng)作者的用心思考、精心定奪。據了解,張以慶的《幼兒園》拍攝期共14個月,素材長達5000分鐘,而最后的成片只有69分鐘。沒有主觀介入選擇、取舍和提煉,能創(chuàng)作出強烈沖擊我們心靈深處童年情結的《幼兒園》嗎?
可見,無論多么強調客觀再現的紀錄片都經過了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取舍,都滲透著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意識。從某種意義上說, 沒有主觀取舍的流水賬式的紀錄片是不存在的。
(三)主觀結構是紀錄片形成審美價值的必要手段
紀實性紀錄片與一般電視新聞報道相比,除了傳播功能、宣傳功能之外,更強調其審美功能,以獨特的記錄形式傳達出特定的現實信息,進而形成某種意義,達到一定文化深度和文化品格。
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不僅僅是呈現日常生活或事件的自然發(fā)展,也絕不是為了機械的復制客觀現實的自然面目。創(chuàng)作者總是以自己獨特的眼光和視角去發(fā)現客觀世界發(fā)展過程中的美,在此基礎上歸納、傳遞一定的感情思想或觀念,把這些抽象的思想、觀念融進紀錄片的審美功能中,讓觀眾在審美體驗里感知、收獲。
眾所周知,現實生活中的美往往隱藏在松散平淡又紛繁復雜表象之下。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通過主觀情感和審美趣味獲得作品素材之后,必須用主觀結構的藝術化處理,提煉原本松散繁雜的客觀現實,以個性化的影像表達個體對客觀現實的感受和內心體驗,使之高度概括,更加典型,讓觀眾得到或崇高、或悲壯、或和諧的二度審美體驗。每一部經典的紀錄片,無不是創(chuàng)作者深思熟慮、精心剪裁、謀篇布局的結果。日本電視紀錄片《小鴨子的故事》記錄的是一只野生斑嘴鴨在東京現代化的繁華街區(qū)產子并哺育它們成長的一段客觀現實。創(chuàng)作者為了傳達鴨子的愛憎喜惡等情感,在片中設置了明暗兩條線索,明線在母鴨和小鴨子之間展開,而暗線則在圍觀小鴨子的市民中延伸,并假借圍觀市民之口“賦予了鴨子的行為一定的思考,也賦予小鴨子的生活一定的情感”,從而大大提升了作品的審美趣味。全片采用希區(qū)柯克式的懸念敘事策略,更是始終扣人心弦,讓觀眾欲罷不能。
如果電視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只是忠實用電視畫面記錄客觀現實面貌,那他僅僅是完成了紀錄片的第一步?!叭绻荒芡ㄟ^自己的記錄有效地向人們傳達出來自人本身、來自生活和生命本身復雜而溫暖的情愫,不能使人感受到紀錄片點點滴滴無形滲透出的生命的美,并使人有所思想有所觸動的話,他就未完成紀錄片的全部使命”。只有創(chuàng)作者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才能拍攝出精美的鏡頭畫面,結構起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jié),對敘事節(jié)奏做恰當的安排,傾注情感和思想于其中,才能賦予紀實性紀錄片獨具特色的內涵和審美價值,才能讓觀眾在審美體驗中得到感情和思想的升華。
四、結 語
客觀記錄是紀實性紀錄片的軀體,主觀介入賦予紀錄片活生生的靈魂。沒有以客觀記錄為前提的紀錄片,就沒有了反映現實的基礎,終將失去其存在意義;缺少主觀選擇和主觀結構的純客觀記錄,必然無法讓觀眾獲得審美體驗,從而引發(fā)來自心靈深處的共鳴,紀實性紀錄片也會失去其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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