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龍,丁 群
(1.贛南師范學院中央蘇區(qū)研究中心,江西 贛州 341000;2.江西省教育國際合作中心,江西南 昌 330000)
中央蘇區(qū)政權形態(tài)的特點
張玉龍1,丁 群2
(1.贛南師范學院中央蘇區(qū)研究中心,江西 贛州 341000;2.江西省教育國際合作中心,江西南 昌 330000)
中央蘇區(qū)政權是中共開始治國安邦首次實踐下的戰(zhàn)時創(chuàng)新型政權。它的四個基本特點是中國化的蘇維埃政權體制、工農民主專政、民主集中制為原則和黨的一元化領導。這些形態(tài)特點既具有較強的蘇俄(聯(lián))模式特征的一面,又具有鮮明的中國化色彩;既具有鮮明的革命性與時代進步性,又具有因經驗等因素所導致的時代局限性。但它在近代中國政權形態(tài)史,特別是中共政權形態(tài)史上特殊的地位不容低估。
中央蘇區(qū);政權形態(tài);特點
中央蘇區(qū)政權是中共在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建立的戰(zhàn)時創(chuàng)新型政權,在近代中國政權形態(tài)史,特別是中共政權形態(tài)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本文擬結合中央蘇區(qū)政權的性質,從四個方面對其呈現的基本特點做一系統(tǒng)勾勒。
對西方式政制的移植是近代中國政治制度創(chuàng)新的基本途徑。 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中共在贛南閩西為核心的中央蘇區(qū)割據區(qū)域建立的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蘇維埃政權體制或組織形式,無疑正是這一時空語境下的產物。
政權體制主要指政權的機構體系、機構設置、政權組織活動的基本原則,換言之即關于權力結構和運行方面的主要設置以及基本規(guī)范。它既是構成一種政權體系的基本架構與基本原則,又是判斷和衡量該政權性質的基本依據。關于中共中央蘇區(qū)政權體制或組織形式,過去有一種觀點認為,中央蘇區(qū)政權是蘇俄式“蘇維埃體制在中國的一種移植”,且二者在“基本模式上是相同的”。[1](p212)與這一更多強調同質性的觀點不同,另一種觀點則更多地側重它的獨特性,認為“蘇維?!敝谥泄灿衅涮厥獾囊饬x。[2](p3)筆者以為,上述觀點似乎略失偏頗。無疑的是,盡管中共與蘇共建立的政權都采用“蘇維?!边@一形式,都包含工農兵代表會議的含義,且政權組織形式上的特點也基本一致。但畢竟中國的國情不同,中共面臨的革命任務與蘇俄十月革命有許多重要的區(qū)別,特別是現實政治軍事斗爭的需要,從而也就決定了中共式 “蘇維埃”形式必然包含著創(chuàng)新或者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成分。換言之,中共式 “蘇維埃”形式,與蘇俄式“蘇維?!毙问?,既有同質性的一面,也有異質性的一面,屬于一種移植與創(chuàng)造性轉化并存的政權體制或組織形式。
就建立方式看,蘇俄蘇維埃政權的建立經歷了“先中央后地方,由城市到農村,自上而下的發(fā)展過程,呈現輻射的發(fā)展方式”,[1](p222)而中共蘇維埃政權的建立則相反,是通過先農村后城市、自下而上的“聚集型”方式發(fā)展起來的。[3](p316)由于受“城市中心論”的影響,中共最初并沒有決定將蘇維埃組織建立在農村的構想,而是決定建立在“中心的地方如廣州長沙等”城市。[4](p371)但隨著城市道路的失敗,通過暴動,首先建立農村蘇維埃政權,再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奪取城市的農村道路構想逐漸為中共黨內多數人所認同。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中國蘇維埃運動的迅速發(fā)展壯大正是這一邏輯演繹的結果,即整個發(fā)展過程呈現出先農村后城市,自下而上的“聚集型”模式特征。
就國家結構形式看,與蘇俄(聯(lián))所采取的是社會主義聯(lián)邦制不同,中共建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實際上采取的是單一制國家結構形式。應該承認,剛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試圖仿效蘇俄(聯(lián))的做法建立聯(lián)邦制的民主共和國。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曾明確規(guī)定:“中國蘇維埃政權承認中國境內少數民族的自決權,一直承認到各弱小民族有同中國脫離,自己成立獨立的國家的權利。蒙、回、藏、苗、黎、高麗人等,凡是居住在中國地域內的,他們有完全自決權:加入或脫離中國蘇維埃聯(lián)邦,或建立自己的自治區(qū)域。”[5]不過,由其頒布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地方蘇維埃暫行組織法》、《蘇維埃地方政府暫時組織條例》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蘇維埃組織法》等系列政權組織法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并未與中國境內各少數民族建立“中國蘇維埃聯(lián)邦”,而是采用單一制的國家形式。就中央國家權力機構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實行一院制,而蘇俄(聯(lián))則實行兩院制。由于實行實行兩院制,在蘇俄(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內部就形成一定的制約關系。如選舉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和人民委員會時,必須召開聯(lián)盟蘇維埃和人民蘇維埃聯(lián)席會議,投票時,聯(lián)盟蘇維埃和民族蘇維埃分別進行。又如凡是應由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審查的法案,必須經聯(lián)盟蘇維埃和民族蘇維埃通過,并以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名義公布后,方可發(fā)生法律效力。而由于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則實行的是一院制,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審議法案時,召開一次會議,經過多數表決,即可解決問題。相對于蘇聯(lián)的兩院制體制而言,一院制的實行,更有利于處于頻繁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迅速而有效地處理所面臨的問題。就中央行政機構看,中央人民委員會下轄的各人民委員部,屬于同一性質,均直屬于中央人民委員會所管轄的國家行政管理部門。而實行聯(lián)邦制的蘇聯(lián)則不一。它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下轄的各個國家部門——人民委員部,劃分為兩類:一為全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盟統(tǒng)一的全聯(lián)盟人民委員部,包括外交人民委員部、海陸軍務人民委員部、對外貿易人民委員部、交通人民委員部、郵電人民委員部;二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盟聯(lián)合人民委員部,包括國民經濟最高委員會、糧食人民委員部、勞動人民委員部、財政人民委員部、工農檢查人民委員部。兩類人民委員部對地方的領導方式上也不相同,前者采取直接領導的方式,而后者采取間接的領導方式。
就國家政權組織機構層次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權組織機構的層次為中央政權與地方政權兩級組織機構。在中央政權組織機構下直接設立地方各級政權組織機構。作為地方政府的地方蘇維埃代表大會執(zhí)行委員會,對本級蘇維埃代表大會及上一級國家行政機關負責并報告工作,并在中央政府的統(tǒng)一領導和監(jiān)督下,負責管理本區(qū)域內的公共事務。而蘇聯(lián)的國家政權組織機構則為中央政權組織機構、加盟共和國政權組織機構和地方政權組織機構三級。在地方政權體制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設立省、縣、市(鄉(xiāng))四級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是當地最高的權力機關,大會閉會期間的最高權力機關為同級的執(zhí)行委員會。[5][6](p156)
就國家政權性質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屬新民主主義革命階段的工農民主專政性質的國家政權。這一點,清楚地反映于《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之中?!洞缶V》明確規(guī)定了政權的歸屬與任務和目的,指出:中國蘇維埃所建立的是工人和農民的民主專政的國家,全部政權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民眾的。在這種蘇維埃政權下,所有的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民眾都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的管理。只有軍閥、官僚、地主、豪紳、資本家、富農、僧侶及一切剝削人的人及反革命分子,是沒有選派代表參加政權和政治上自由的權力的。它的任務和目的是“在于保證蘇維埃區(qū)域工農民主專政的政權達到它的全中國勝利”,以 “消滅一切封建殘余,趕走帝國主義列強在華的勢力,統(tǒng)一中國,有系統(tǒng)地限制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進行國家的經濟建設,提高無產階級的團結力和覺悟程度,團結廣大的貧苦群眾在它的周圍,以轉變到無產階級專政”。[5]如果說此前中共關于國家政權性質的認識尚不成熟,帶有深厚的蘇俄(聯(lián))影響的話,*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前,蘇俄(聯(lián))關于蘇維埃政權的社會主義性質的定位,對中共有著決定性的影響。中共認為工農兵蘇維埃是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形式,屬于社會主義性質,其任務是像蘇俄(聯(lián))一樣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參見《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任務與策略的議決案》、《中國的現狀與黨的任務決議案》,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3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338、459頁。那么,由《大綱》可知,至少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前后,中共對現階段中國革命的性質,以及由此作用下的蘇維埃政權性質與任務等的認識已達成基本共識,即認為中國革命的新民主主義性質決定了現階段的中國蘇維埃國家政權的新民主主義性質革命,其任務自然也就與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蘇俄(聯(lián))不同。
工農民主專政是蘇維埃體制下中央蘇區(qū)政權階級本質的集中體現,是蘇區(qū)社會內各階級、階層在國家中地位的反映。它包括各階級、階層在國家中所處的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地位以及各階級、階層在統(tǒng)治集團內部所處的領導與被領導地位兩個方面。在各蘇維埃區(qū)域民主制度建設的基礎上,中央蘇區(qū)的形成特別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后,工農民主專政實踐成為蘇區(qū)政治生活的主要內容。
首先,在政權與治權的歸屬上,肯定了工農民主專政的本質?!吨腥A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明確規(guī)定:“蘇維埃全部政權是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大眾的。在蘇維埃政權下,所有的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大眾都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的管理;只有軍閥、官僚、地主、豪紳、資本家、富農、僧侶及一切剝削的人和反革命分子沒有選派代表參加政權和政治上自由的權利的?!盵7](p464)。換言之即如毛澤東所言:“工農民主專政的蘇維埃,他是民眾自己的政權,他直接依靠于民眾”。[8]
其次,賦予人民以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實行普遍的民主選舉。選舉權與被選舉權是人民群眾最基本的政治權利,也是人民群眾參與國家政權的基礎與保證。蘇維埃政權建立后,頒布了一系列有關選舉的法令,如1931年11月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選舉細則》,1933年8月公布的《蘇維埃暫行選舉法》等,來保證人民的基本民主權利。在選民資格、選舉范圍上,《憲法大綱》明確規(guī)定:凡居住在蘇維埃政權領域內,所有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和他們的家屬,不分男女種族和宗教,凡在16歲以上的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都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的管理”。[5]為確保人民能行使自己的民主權利,蘇維埃政府采取了多種措施。如廣泛開展宣傳動員,讓工農群眾認識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重要性;實行選民登記制度;盡量劃小選舉單位,以方便選民參加選舉;慮及蘇區(qū)群眾缺乏民主傳統(tǒng)和習慣,且大多是文盲,選舉采取簡單易行、因地制宜的方式,“不用書面投票,以舉手來付表決”[5](p156);直接選舉與間接選舉相結合等。顯然,蘇維埃的法律不僅賦予人民以民眾權利,而且還通過種種途徑與方法使人民的民主權利得以具體的落實。
再次,規(guī)定蘇維埃各級政權組織的產生均由人民選舉產生。鄉(xiāng)、區(qū)屬市、省屬市及中央直屬市蘇維埃代表大會代表,由選民直接選舉。區(qū)、縣、省和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代表分別由下一級蘇維埃代表大會選舉產生。換言之,鄉(xiāng)蘇與市蘇的代表選舉產生后,由舊的鄉(xiāng)蘇與市蘇召集新的鄉(xiāng)蘇與市蘇第一次全體代表會議,推選鄉(xiāng)蘇與市蘇的主席、副主席,同時選舉出席區(qū)蘇維埃代表大會代表(隸屬于縣、省、中央的市蘇,則分別選舉出縣、省、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代表)。區(qū)蘇維埃代表大會,由鄉(xiāng)、區(qū)屬市蘇維埃和區(qū)屬紅軍選舉出來的代表組成;縣屬蘇維埃代表大會,由區(qū)蘇維埃代表大會、縣直屬市蘇維埃及縣屬紅軍選舉出來的代表組成;省蘇維埃代表大會,由縣蘇維埃代表大會、省直屬市蘇維埃及省屬紅軍選舉出來的代表組成;縣、省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除選舉出席縣、省及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代表之外,同時選舉該級蘇維埃的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則選舉產生中央執(zhí)行委員。*具體參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紅色中華》1934年2月17日)等文獻。1931年11月至1934年1月,中央蘇區(qū)范圍內進行了三次民主選舉。在選舉中,很多地方參加選舉的人占選民總人數的80%以上,有的地方達到90%以上。婦女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在政府代表中一般占20%以上。如1932年10月福建上杭縣才溪鄉(xiāng)選舉時,53名代表中,女性比例就達30%?!盵9](p359)通過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度,眾多工農群眾優(yōu)秀代表選拔到各級蘇維埃機關,從而使蘇維埃政權真正成為人民的政權。
中央蘇區(qū)政權的工農民主專政性質也體現在它與同時期國民黨的訓政體制以及西方國家普選制的區(qū)別上。南京國民黨政權頒布的《中華民國訓政時期約法》雖然規(guī)定:“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中華民國國民無男女種族宗教階級之區(qū)別在法律上一律平等”,還規(guī)定了人民一系列具體的自由權利,如遷徙、集會、發(fā)表言論、刊行著作、通信通電秘密等自由;“人民非依法律不得逮捕、拘禁、審問、處罰”、“人民之住所,非依法律不得侵入搜索或封錮”等。但這些自由權利之后,幾乎都加上了“非依法律不得停止或限制之”之類的限定,這明顯是對人民的自由權利采取了法律限制主義而非憲法直接保障主義。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雖標榜所有公民均享有平等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但它卻又設置了種種條件,諸如財產、受教育程度、種族、性別和年齡等資格等,以限定選舉權的擴大。
很顯然,中央蘇區(qū)時期蘇維埃體制的人民民主專政體現了相當的進步性、民主性,體現了除反動階級外具有普遍性的多數人的民主。
中央蘇區(qū)政權屬于一種以民主集中制為總原則性質的結構模式,它既不同于西方資本主義制度下的“三權分立”(行政、立法、司法),也不同于南京國民政府的“五權分立”(立法、行政、司法、考試、監(jiān)察)以及日后的陜甘寧邊區(qū)的“兩權半”*所謂“兩權半”是指陜甘寧邊區(qū)政權的立法、行政的獨立和司法的“半獨立”。詳見李志勇著《陜甘寧邊區(qū)政權形態(tài)與社會發(fā)展(1937-1945)》(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中相關論述部分。的政權結構模式。
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組織法》、《地方蘇維埃政府的暫行組織條例》等規(guī)定,中央蘇區(qū)政權主要由蘇權力機關——維埃代表大會(執(zhí)行委員會、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行政機關——中央人民委員會、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及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以及司法機關——法院構成。
中央蘇區(qū)政權實行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執(zhí)行委員會、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集立法、司法與行政諸權于一,是中央蘇區(qū)的權力機關。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下設置有省、縣、區(qū)、鄉(xiāng)(市)四級機關。其中,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有權制定法律及其他法律、選舉產生全國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閉會期間的全國最高權力機關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選舉產生其閉會期間的全國最高權力機關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全國最高行政機關人民委員會也有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選舉產生。地方蘇維埃國家權力機關,也由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行使地方最高權力機關的職權,選舉產生地方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制定地方性的法令,監(jiān)督各級蘇維埃政府執(zhí)行中央的法律和決議以及地方性法令。與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屬單一的權力機關不一,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既是地方最高權力機關,又是最高行政機關,選舉產生其閉幕期間的地方最高權力機關和行政機關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
蘇維埃國家權力機關集議會制長處與直接民主的長處于一體,有選舉產生并組織各級政府,創(chuàng)制蘇區(qū)范圍內的國家法乃至各種單行法令、法規(guī)的權力,有監(jiān)督各級政府工作人員,創(chuàng)制和復決重大事項的權力。同時它又實行“議行合一”制度,中央國家權力機關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常設機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主要是議政,組織行政機構,監(jiān)督行政機關的執(zhí)行,并由最高行政人民委員會具體予以執(zhí)行。地方國家權力機關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常設機構地方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與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作為地方唯一的國家機構,既是地方的最高權力機關,同時又是地方的最高行政機關,實行立法、行政合一,不僅議政,而且直接貫徹執(zhí)行執(zhí)行。
中央蘇區(qū)的行政機關由中央人民委員會、自省、縣、區(qū)至鄉(xiāng)(市)四級執(zhí)行委員會及其主席團構成。根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蘇維埃組織法》規(guī)定,中央人民委員會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行政領導機關,綜理全國的政務。其主要職權對蘇區(qū)行政,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所指定的范圍內,得頒布各種法令和條例,并得采取適當的行政方針和措施,以維持行政上的運行秩序。人民委員會的決議及所頒布的各種法令和條例,須報告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人民委員會有審查修改或停止各人民委員部所提出的法令及其決議之權。[10]中央人民委員會設有外交、勞動、軍事、財政、國民經濟、糧食、教育、內務、司法等人民委員部及革命軍事委員會和工農檢查委員會。*“一蘇大”后,中央人民委員會只設有外交、勞動、土地、軍事、財政、教育、內務、司法、工農檢查等人民委員部和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1933年2月增設國民經濟人民委員部;1934年“二蘇大”后,增設糧食人民委員部。原工農檢查人民委員部改為工農檢查委員會。相對而言,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常設機構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及其主席團,作為地方唯一的國家機構,既是地方的最高權力機關,同時又是最高行政機關,履行著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所規(guī)定的職責與權限。省執(zhí)行委員會下設裁判、財政、土地、內務、勞動、教育、衛(wèi)生、軍事、國民經濟等部和工農檢查委員會、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分局和審計委員會、總務處等部門,同時成立省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h、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下設財政、軍事、糧食、土地、文化、衛(wèi)生、勞動、內務、工農檢查等部。
法院是中央蘇區(qū)的司法機關,其組織系統(tǒng)可分為從中央到地方四級,即最高法庭(1934年2月初前)、最高法院(1934年2月初后)、省、縣、區(qū)三級裁判部。最高法院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最高審判機關,同時也是“在審判程序上為最后的審判機關”。[11]中央蘇區(qū)的最高法院由正、副院長、檢察長、法庭(包括民事、刑事和軍事三個庭)組成。地方裁判部由正、副部長、法庭(民事、刑事兩個庭)以及設于省、縣兩級的看守所、勞動感化院等組成。作為政權機關工作的一部分,最高法院隸屬于蘇維埃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受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直接領導。最高法院下的各級裁判系統(tǒng)實行垂直領導。下級裁判部直接受上級裁判部領導,同時受同級蘇維埃主席團指導;在審判方面受最高法庭節(jié)制,在司法行政上受中央司法人民委員部指導。這表明,法院在政治上、行政上受政府的領導,在行使司法職能時具有職權范圍內的相對獨立權。
中央蘇區(qū)的政權結構與蘇區(qū)的實際是基本相符的。首先,中央蘇區(qū)政權結構中,權力機關與執(zhí)行機關沒有嚴格的界限劃分,且通常是分不開的,構成“議行合一”的政治格局。在中央國家權力結構中,人民委員會隸屬于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在地方國家權力結構中,各級執(zhí)行委員會既是政權機構又是政府部門的直接領導機關。其次,在組織機構及其相互關系上,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與各級行政機關相對應,上、下級蘇維埃代表大會之間的關系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以下級蘇維埃代表機關絕對服從上級機關”在職能及政府關系上,蘇維埃代表大會實行“議行合一”制度。各級蘇維埃代表大會選舉的執(zhí)行委員會及其主席團,既是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常設機構,又是直接領導行政機構——同級人民委員會的工作。再次,在蘇維埃的政權結構中,司法是設立在政府之中的,是政權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用現代政治的標準衡量,立法與行政合一、司法處于“半獨立”的地位,從政權組織機構職能的性質來說,固然有缺乏合理化、科學化的不完備的一面,[2](p296)但是,從當時中央蘇區(qū)所處的環(huán)境來看,它又具有存在的合理性。由于蘇區(qū)處于戰(zhàn)爭時期,時局不穩(wěn)、變動頻繁。這種戰(zhàn)時性的特點既要求中共對于各種突發(fā)事件、重大問題及時作出反應,又要求中共政權建立更大的革命權威,以便有效地集中處理國家及社會的各種事務,有效地組織力量進行生產和建設、組織革命戰(zhàn)爭。從這個意義上理解,“議政合一”無疑是適應非常時期蘇區(qū)的實際的。而司法機關受政府的領導,將自己納入政府工作之中,這既有利于決策機關的部署和行動的一致性,與在非常時期司法工作的順利展開,又適應了蘇區(qū)政權甫立,法律不完備、組織不健全、司法干部能力低下,特別是各方面法制觀念淡漠的實際。[12](p36-37)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成立,標志著中共作為領導者與組織者這一國家執(zhí)政黨地位的確立。中共對蘇維埃政權的絕對領導,早在1927年中國蘇維埃運動伊始即已確立?!短K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中就明確規(guī)定:“蘇維埃政權之正確的組織,是要以黨的堅固的指導為條件的?!盵13](p408)中央蘇區(qū)時期中共的“一元化”領導具體表現有二:一是在同級黨政民各組織的關系上,黨的組織領導一切;二是在中共黨內的上下級關系上,要“個人服從組織,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12](p62)
具體言之,中央蘇區(qū)黨組織是與政權系統(tǒng)并行的又一領導系統(tǒng),該組織系統(tǒng)的每一層次分別將同級政權以及各種群眾組織置于自己的領導之下。在中共中央轉移到中央蘇區(qū)前,蘇區(qū)中央局*中央蘇區(qū)黨的領導機構前后有所變化,前期(19291月后——1931年1月)是紅一方面軍前委——中央蘇區(qū)中央局,后期是新的中共中央局——中共中央。為蘇區(qū)的最高最高領導機構。就全國蘇區(qū)言,它是在中央之下設立的“全國蘇維埃區(qū)黨的中央局管理全國蘇維埃區(qū)域內各級黨部,指導全國蘇維埃區(qū)域內黨的工作”,不僅如此,“將來蘇維埃擴大的區(qū)域,仍歸蘇區(qū)中央局管理……以后全國各蘇區(qū)及紅軍中黨部(總前委取消)應直接接受蘇區(qū)中央局指導”。[14]就中央蘇區(qū)言,它是蘇區(qū)的最高領導機構,領導所轄區(qū)內省委、省委領導特委和縣委、縣委領導區(qū)委與市委、區(qū)委領導鄉(xiāng)委黨支部。*在蘇區(qū)中央局成立前,自1929年1月至1930年11月,贛西南和閩西特委分別接受江西省委和福建省委的領導,同時接受紅四軍前委的領導。蘇區(qū)中央局成立后的一段時期,其下設中共贛西南臨時特區(qū)委和閩粵贛蘇區(qū)特委,前者下轄中央東路、南路、北路、西路和西河五個分會組織,后者領導各縣縣委。中共黨的這一系統(tǒng),分別對應的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二蘇大”后改為中央政府)及其所轄各級政府機構。政權中的主要領導,一般均為黨委的主要領導,以便方便領導和加強同政府的關系。除了這一對應的黨的組織系統(tǒng)外,中央蘇區(qū)各級政權組織的系統(tǒng)中,還建立了黨的組織,接受同級黨委的領導。其次,根據“黨團指導蘇維?!钡脑瓌t,中央蘇區(qū)黨組織在向各級政府選派優(yōu)秀的黨員干部的同時,還規(guī)定在蘇維埃政權和各種非黨機關組建黨團?!傲蟆敝贫ǖ狞h章就黨團問題有專門規(guī)定:“凡有黨員三人以上者”的蘇維埃各級政權與各種非黨機關中,“均成立黨團”。目的是“在非黨組織中,加緊黨的影響,實行黨的政策,并監(jiān)督黨員在非黨組織中之工作”,使黨團在政權中起“核心”作用。1931年3月,中央組織局又頒布《蘇區(qū)黨團組織與工作條例》,對黨團組織及工作制度做了更為明確的規(guī)定,使之更趨向制度化、規(guī)范化。這些黨員干部在素質上一般高于政權中的其他成員,并通過自己的表現發(fā)揮自己的影響力,從而更好地實現黨對蘇維埃政權及其他非黨團體的領導。再次,中央蘇區(qū)的司法隸屬于中央政府,為中央人民委員會的“九部一局”中的九部之一,對人民委員會負責。這些機構包括公安(政治保衛(wèi)局)、檢察和法院(裁判部)三方面。中央蘇區(qū)的審判機關,最高一級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最高法庭、最高法院,省、縣、區(qū)一級為裁判部,城市蘇維埃政府設有裁判科。裁判系統(tǒng)實行垂直領導,下級裁判部直接受上級裁判部領導,同時受蘇維埃政府主席團指導,在審判方面受臨時最高法庭節(jié)制,在司法行政方面受中央司法人民委員部指導。中央司法人民委員部有委任和撤消部長及工作人員之權。中央蘇區(qū)的檢察機關并不獨立,檢察職責的履行一般蘇區(qū)司法系統(tǒng)內設有的專門檢察人員負責,此外中央工農檢察人民委員部也承擔和履行部分檢察職責。各機關的主要主官由相應政府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擔任。盡管這種政府領導司法的體制存在過多的干預司法的弊端,但顯然有利于中共的絕對領導。
就淵源看,國共兩黨的一黨制經驗來源于蘇俄(聯(lián))。不過,中共黨是絕對領導,與南京國民黨政權的“以黨治國”的有著本質的不同,后者所強調的“以黨治國”,背離了孫中山的初衷,從而使這種黨治國家的模式在內容上發(fā)生根本性變化。其所謂的“革命”成了“黨專政”的代名詞,結果不僅形成了“以黨專政來支配國家,使中華民族在黨的訓政下討生活的局面”[15](p129),而且還使已經控制了國民黨是蔣介石以“黨治”為工具,竭力維護個人的獨裁地位,從而使這種“黨治”體制演化為實際上的個人集權的體制。相對而言,中共黨的絕對領導體制,是革命階級的專政,從中共中央到蘇區(qū)中央局,都是黨組織的集體領導,而絕非個人的專斷獨裁;它在內部重大問題的決定上,實行民主集中制,強調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不僅如此,中共黨的絕對領導,并不是以黨代政與黨包辦一切。固然中共認為蘇維埃政權是中共在土地革命時期全部事業(y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無產階級國家機關的一種特殊形式”。因而,它必須執(zhí)行黨的方針政策,負有將黨的方針政策通過國家行政方式貫徹到社會各個方面的職責。這是黨政關系的首要基礎和條件,但根據對蘇維埃政權組織結構上的自成系統(tǒng)特性,且任何一種不符合憲法規(guī)定的干涉,勢必將導致它在運作過程中的失控,乃至處于無序狀態(tài)的明確認識。因此,在黨與蘇維埃關系上,中共是屢次強調黨之與蘇維埃組織,是“各鄉(xiāng)區(qū)蘇維埃須容納非黨的工農分子,黨只是在其中起黨團作用,不得由黨員完全包辦蘇維埃的工作”。[13](p180)作為“蘇維埃思想上的領導者”,黨“應該經過黨團指導蘇維?!?,且在指導過程中應“預防以黨代蘇維?;蛞蕴K維埃代黨的危險”。[13](p392,408)“蘇區(qū)各級黨部與政權的關系,是要經過黨團的活動從中起領導作用的。這有一工作方式,從中央政府直到鄉(xiāng)村蘇維埃政府各級黨部都應一致遵守,一致的肅清黨代替政府的根本錯誤。在政權中,要盡量的吸收非黨工農群眾來參加工作,要使廣大群眾了解黨是黨,政權是政權,黨在政權中的領導作用,只是司舵的對于全船的作用一樣,而保衛(wèi)和管理這只船的責任還是屬于群眾自己”。[16](p450,451)中央蘇區(qū)第一次黨代會通過的《黨的建設問題決議案》也指出:“黨對政權及群眾組織的正確關系是要經過黨團的領導作用來實現黨的領導。黨絕對沒有權力直接命令政權和群眾組織。尤其是不應當去包辦一切工作”。[7](p479)毛澤東在“二蘇大”政府報告中也強調指出,蘇維埃是“民眾自己的政權,他直接依靠于民眾”?!懊癖妼τ谛惺构芾韲覚C關的權利”是“蘇維埃政權鞏固的基礎”,[8]這是保證黨與蘇維埃之間正常關系的關鍵。可見,國民黨的絕對領導實質上是一黨專政,個人獨裁,而與共產黨的絕對領導斷難同日而語。
不過,中央蘇區(qū)時期,中共所實行黨的絕對領導也存在一些問題,由于部分黨員干部對黨政關系缺乏足夠的認識以及如何正確而科學地處理二者間關系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因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越過政府發(fā)號施令或者包辦代辦等以黨代政的現象在中央蘇區(qū)也長期存在,從而一定程度地影響了政權作用的發(fā)揮。
從上述分析看,中央蘇區(qū)政權無疑屬于中共首次開始治國安邦實踐下的戰(zhàn)時創(chuàng)新型政權,它所呈現出形態(tài)特點既具有較強的蘇俄(聯(lián))模式特征的一面,又具有鮮明的中國化色彩;既具有鮮明的革命性與時代進步性,又具有因經驗等因素所導致的時代局限性。但它在近代中國政權形態(tài)史,特別是中共政權形態(tài)史上特殊的地位不容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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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贅)
TheFormalFeaturesofRegimeoftheCentralSovietAreas
ZHANG Yulong1,DING Qun2
(1.Research Center of the Central Soviet Areas,Gannan Normal University,Ganzhou,Jiangxi 341000;2.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in Education of Jiangxi Province,Nanchang,Jiangxi 330006,China)
The regime of the Central Soviet Areas was a new creative form in the wartime when the CPC began its first administration practice.It had four basic features:the Soviet regime system,worker and peasant democratic dictatorship,the principle of democratic centralism and Party’s unified leadership.These formal features are not only of strong Russian(USSR)color,but also bright sinicized color;not only had the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the revolutionary character and the progress of the times,but also had the time limitation caused by experience and other factors.It could not be ignored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modern regime form,especially the special status in the history of the CPC regime form.
the Central Soviet Areas;regime form;features
2014-05-06
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親歷者調訪資料收集、整理與研究”(編號:13XDJ008)
張玉龍(1963-),男,湖南瀘溪人,歷史學博士,江西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贛南師范學院中央蘇區(qū)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丁 群(1976-),女,江西南昌人,江西省教育國際合作中心助理研究員。
K269.4
A
1000-579(2014)05-009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