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展

(荊楚理工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荊門 448000)

評《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修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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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理工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荊門 448000)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修訂本，個性鮮明，亮點頗多，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學者“重寫文學史”的創(chuàng)新熱情，不僅為文學史的重構提供了一些可資借鑒的新鮮經(jīng)驗，而且為文學史研究的深化提出了一種值得參照的范式轉換。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修訂本;開放性;整體性;主體性

張俊彪、郭久麟主編的修訂本《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五卷本)和《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簡史》(上下卷)，2014年1月已由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中華書局(新加坡)有限公司聯(lián)合出版。此前的2012年8月，江蘇人民出版社曾首版發(fā)行這套大型史典，因種種原因，“二十世紀臺港澳及世界華人華文文學發(fā)展概觀”部分未能入典，給人留下不小的遺憾。新近修訂的這套內(nèi)容豐贍、厚重扎實、裝幀精美的文學史著，令人愛不釋手。它重新編入“二十世紀臺港澳及世界華人華文文學發(fā)展概觀”部分，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學者“重寫文學史”的創(chuàng)新熱情，不僅為文學史的重構提供了一些可資借鑒的新鮮經(jīng)驗，而且為文學史研究的深化提出了一種值得參照的范式轉換。張郭本個性鮮明，亮點頗多，其開放性、整體性和主體性的三大特色給人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

開放性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特別注重文學史的開放性。主編之一的張俊彪在“前言”中認為，“為中國二十世紀的文學修史，是一項偉大而又系統(tǒng)的長河工程”。他所提出的“長河文學”和“大中華文學”這兩個重要的文學史觀念，可謂真正打通了整個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我們知道，以往眾多的文學史多以《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20世紀中國文學通史》命名，如影響較大的(德)顧彬本、嚴家炎本、孔范今本、黃修己本、朱棟霖丁帆朱曉進本、唐金海周斌本，或以《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通史》命名，如雷達趙學勇程金城本?，F(xiàn)在張郭本則旗幟鮮明地冠名為《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這里并非一個簡單的詞語置換，而是體現(xiàn)出一種與時俱進的發(fā)展眼光，一種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開放意識。

相對“中國”而言，“大中華”邊界會更開闊遼遠，內(nèi)容也更多元客觀?！按笾腥A”不僅是一個地域概念，也是一個聯(lián)系著民族意識、現(xiàn)代國家觀念等諸多方面的文化概念。撰寫者之所以冠名為“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意在強調(diào)，包括兩岸四地以及世界范圍內(nèi)的華人華文文學組成的中華民族的文學，具有一脈相承的血肉聯(lián)系。這部史典不僅真實而又客觀公正地勾勒出中國大陸二十世紀的百年文學發(fā)展畫卷，而且全面完整地囊括著臺灣、香港、澳門地區(qū)和世界范圍內(nèi)華人華文的百年文學生長風貌。全書有著鮮明的全球視野。張郭本在大中華語境下考察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的格局中闡釋百年中國文學。它第一次將世界華人華文文學打破常規(guī)涵歸大中華的廣博范疇，這種創(chuàng)新難免會引起爭議，但確實體現(xiàn)出一種開放的文化心態(tài)和文化自覺。編撰者清醒地認識到，“中國二十世紀的百年文學，歸總而言，就是東方西方，傳統(tǒng)現(xiàn)代，兼容并蓄，變革創(chuàng)新，融會整合，漸進漸興，從而走出了一條民族化、現(xiàn)代化、世界化的發(fā)展路徑”。

開放性主要體現(xiàn)在全書的文學史史學體系建構及編撰格局上。史著時間起始原則定為1900至2000年，為了前后銜接順暢，編撰者可據(jù)實際情況適當前伸或后延三至五年。一方面便于編撰者用一種更博大的胸懷去擁抱大中華文學，用更開闊的視野去描繪百年文學的斑斕景觀;另一方面也讓讀者更為清晰地了解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的歷史進程、傳承流變和深遠影響。張郭本開卷是“前言”，緊隨其后的便是“緒論”，接下來依次為二十世紀小說發(fā)展史、二十世紀詩歌發(fā)展史、二十世紀散文發(fā)展史、二十世紀報告文學發(fā)展史、二十世紀傳記文學發(fā)展史、二十世紀戲劇文學發(fā)展史、二十世紀電影電視文學發(fā)展史、二十世紀臺港澳及世界華人華文文學發(fā)展概觀，最后為“結語”。每一種類的文學史原則確定為四個發(fā)展階段，即第一階段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期，第二階段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后期至四十年代，第三階段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中期，第四階段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末期。其關注的焦點始終都是為百年文學的發(fā)展做出過貢獻、產(chǎn)生了影響的作家作品。這樣一來，點線面三位一體，縱與橫兩相融合，和諧統(tǒng)一在大中華語境下考察中國文學的百年進程，充分表達了一種開放的創(chuàng)新思維和非凡的學術眼光。

開放性還體現(xiàn)在以往文學史因政治因素而遮蔽的一些作家作品的介紹上。如果說唐金海周斌本將姚文元、張資平都寫進了文學史，有史家開放的氣魄的話，那么，張郭本將劉賓雁、高行健入史做客觀的介紹，同樣體現(xiàn)出研究者的膽識。事實上，隨著社會的日益開放開明，將多元的作家和文學史現(xiàn)象重新納入到文學史的視野中，以顯現(xiàn)出內(nèi)容的豐富性和大氣的包容性，已成為新世紀以來文學史家們的共識。

整體性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具有鮮明的文學整體觀意識。其體現(xiàn)的整體性主要表現(xiàn)為將中國二十世紀的百年文學納入一個完整的發(fā)展體系或生態(tài)整體。在二十一世紀編著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無疑要將二十世紀的文學生態(tài)作整體的觀照，并在統(tǒng)一的大中華語境下重新闡釋。這套史著認為，中國二十世紀的百年文學，因其存在的社會接連不斷地發(fā)生著革命、動蕩、改革、開放和變幻，文學也就自然形成了三種發(fā)展體系或生態(tài)模式，即主流文學、審美文學和通俗文學共同構筑起來的，相互依存、既斥又納、此消彼長直到世紀末期鼎立并起的浩大紛繁的長河景觀。“長河景觀”的說法生動形象，表明中華民族百年文學的澎湃河流既氣勢磅礴、壯懷激烈，又命運多舛、曲折坎坷，但總歸像大河向東流、星辰參北斗一樣。張郭本不僅將百年文學分為四個發(fā)展階段，三種文學生態(tài)，七大文學種類，連同臺港澳以及世界華人華文文學，總共構成八大文學史的板塊，而且十分重視各種文學體裁的源流承繼關系。若從全書五卷主要內(nèi)容展開來看，史著是典型的分類文學史，但合起來讀，史著又是自成體系的整體文學史。

全書光彩奪目的一大亮點和看點，是編撰者加強了“緒論”部分與“結語”部分的綜論性與統(tǒng)攝性?！熬w論”在概述中國二十世紀文學的基礎上，扼要探討了二十世紀社會變革與文學發(fā)展的依存關系，系統(tǒng)梳理了文學思潮與文學流派，深入總結了文學成就及其影響。“結語”全面闡釋了中國二十世紀文學發(fā)展的社會動因、時代特征、歷史經(jīng)驗和主要缺失。這兩大部分，寫得大氣磅礴，恢宏壯觀，血肉鮮活，既洋溢著感性的激情，又灌注著理性的思索。其論述徜徉著學者語言的嚴謹、凝練、深情多思之秀美，彰顯出作家語言的流動、明快、辭彩飛揚之品性。

史著的整體性視角，還體現(xiàn)為貫穿全書的“將文學的發(fā)展與社會的革命同筆實錄”的求實精神。編撰者盡可能地保持其原生的客觀實在性，以還原歷史的本真與文學的史實。即以傳記文學為例，其獨立自成一種文體已是社會存在和文學史實。在百年文學的發(fā)展進程中，它雖幾度坎坷，幾度輝煌，走過了一條極不平坦的發(fā)展道路，但終以多元開放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構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藝術世界，融匯到汪洋恣肆的世界傳記文學大潮之中。遺憾的是，此前的文學史著作中，大多沒有把傳記文學當作一種獨立的文學門類來研究，即使有獨立的章節(jié)如張炯等主編的《中華文學通史》，也如蜻蜓點水，或語焉不詳?！洞笾腥A二十世紀文學史》第一次把傳記文學作為一個獨立的文學體裁，以洋洋22萬字的篇幅述史，開篇便是“關于傳記文學的獨立文體地位”，既是新的嘗試，也是一種創(chuàng)新。史著還對影響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的各種文學因素的細微角落，做了認真的清理和整合，包括文學理論家、文藝評論家、文學重要期刊及其編輯家的分節(jié)展示和特別關注。如小說篇有“編輯與評論”，散文篇有“散文研究的多方開拓”，報告文學篇有“評論家及其作品”，傳記文學篇有“新時期傳記文學的理論建構”，戲劇文學篇有“二十世紀中國戲劇研究成果概要”，影視文學篇有“夏衍的電影文學理論”等。這些掃描確實彌補了傳統(tǒng)文學史之缺失，使得對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的闡釋更為系統(tǒng)全面，從中也可以看出撰寫者的敏銳眼光。

主體性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較為充分地展示了撰寫者的主體意識，是一部彰顯作者個性、充滿時代動感的文學史。作者用描述的方式敘述歷史，十分重視對作家作品、思潮流派、文學現(xiàn)象、文學運動的系統(tǒng)梳理，以體現(xiàn)歷史的原貌和豐富性。史著特別注重寫“流變”，評論文學，記述文學，特別是涉及具體的作家作品，總是讓其回溯到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和社會生活之中，從而得出客觀的、公允的、辯證的和真實的結論。它雖將文學的發(fā)展與社會的變革同筆實錄，盡可能地保持其原生態(tài)，但著重探尋的是文學自身生成和演變的軌跡，仍然是純正的“文學”自身的“歷史”，而非政治型文學史或文化型文學史。

更為關鍵的是撰寫者不人云亦云、跟風應景，不嘩眾取寵、見風使舵，始終秉持不偏不倚、中庸中正、去偽存真的治學精神，以主體性意識凸現(xiàn)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的本體性。對文學史發(fā)展中的某些難點例如“文革”時期的“樣板戲”，史著并沒有采取簡單回避的態(tài)度，而是客觀評價其得與失。一方面指出“文革”時期的戲劇文學作品，“概念化、公式化是其通病”，一方面又通過細致客觀的分析得出結論:“單從劇本文學創(chuàng)作的角度來分析，‘樣板戲’的確也有一些值得可圈可點之處”。再如對周作人散文成就的評價，史著通過周氏兄弟的比較，特別指出這兩個獨立的個體衍生了各自的美學趣味和寫作姿態(tài)?！霸谖逅募吧院蟮奈膲希苁闲值芤韵喾聪喑傻膫€人風格，為現(xiàn)代散文提供了各自獨一無二的文本，猶如花開兩朵，互為映襯?！薄皻v史上的周氏兄弟在個人人格上難以相提并論，但其散文成就卻可謂旗鼓相當?！闭嬲裱瞬灰蛉藦U言、不以人廢史的治史精神。

即使對文學史上公認的經(jīng)典的名家名作、影響很大的文學思潮現(xiàn)象，張郭本同樣依據(jù)撰寫者重新審視重新發(fā)現(xiàn)的眼光予以評說和解讀，堅持魯迅所倡言的“壞處說壞，好處說好”，越發(fā)增強了這套史著的主體性色彩。如對散文名家周國平，既肯定其生命意識很強，以哲理性見長，文體具有知識性和書卷氣，又直言其不足，“有的書卷氣重了些，生活味少了些，雖然不時有精辟的警句名言，但讀來較費神，有點累”。對報告文學，既大力肯定百年來的巨大成就，又不諱言發(fā)展中存在的諸多問題。對傳記文學大師朱東潤先生的《張居正大傳》、吳晗的《朱元璋傳》等，作者也是充分肯定其各自的藝術成就，又如實指出其缺憾和不足。再如對小說大家莫言，在將其與李銳、陳忠實、路遙們比較之后，撰寫者精準、細膩地指出:“強烈的愛與憎，汪洋恣肆的語言湍流，新奇的想象和夸張能力，使他的小說狀如浪花飛濺、彩虹時現(xiàn)的河流。但有時候，小說亦因恣情傾瀉、缺乏節(jié)制而出現(xiàn)一些敗筆。”類似這樣旗幟鮮明、見解犀利而又分寸得當?shù)奈膶W批評，在書中隨處可見，充分體現(xiàn)出修史者的理性與詩情、史筆與文采合二而一的主體性。

《大中華二十世紀文學史》的十余位作者，多是從事文學寫作、研究、教學、編輯出版的資深作家、學者、教授。作者身份的多樣性，無疑增強了這套文學史的趣味性和豐富性。但隨之帶來的當然又有另一方面的局限或不足。由于是集體編著，在撰寫和敘述風格上還有不夠和諧統(tǒng)一的地方，其中分類文學史在創(chuàng)新程度上、寫法上亦還不夠均衡。我們盼望這部史著將來再版時能進一步臻于完善。

I206

A

1672-0768(2014)02-0061-03

2014-02-17

全展(1956-)，男，湖北荊門人，荊楚理工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盧紅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