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_查爾斯﹒布考斯基 translate_巫土
九百磅(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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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諾爾斯在汽車旅館房間中醒來,環(huán)顧四周。路易與格洛麗亞兩人相擁睡在雙人床的另一側(cè)。艾瑞克找到一瓶溫啤酒,打開來,帶到浴室,在花灑下喝掉。他很想吐。他從一些專家那里聽來關(guān)于溫啤酒的理論。沒有用。他跨出浴室間,吐到馬桶中,然后他又回到花灑下。當一個作家就會有這種問題,也是最主要的問題——空閑時間,許多的空閑時間。你必須等待靈感才能下筆,而當你等待時就會發(fā)神經(jīng),當你發(fā)神經(jīng)的時候就會喝酒,喝得越多就越神經(jīng)。作家與酒鬼的生命真是乏善可陳。艾瑞克用毛巾擦干身體,穿上內(nèi)褲,走進另一間屋子。路易與格洛麗亞醒了。
“噢,狗屎,”路易說,“老天?!?/p>
路易也是一個作家。他不像艾瑞克一樣得付房租,格洛麗亞會付。艾瑞克認識洛杉機與好萊塢的作家里,有四分之三是靠女人來養(yǎng)的。那些作家玩女人的功夫比玩打字機要高明多了。他們在心靈上與肉體上都出賣給了養(yǎng)他們的女人。
艾瑞克聽到路易在浴室嘔吐,這種聲音讓他也忍不住了。他找到一個空紙袋,每次路易吐,艾瑞克也吐。和諧無間。
格洛麗亞很不錯。她剛成為北加州一所大學的助理教授。她在床上伸著懶腰說:“你們真不簡單。嘔吐雙胞胎?!?/p>
路易跨出浴室。“嘿,你在取笑我嗎?”
“不是,小乖乖。只是昨晚讓我有點吃不消?!?/p>
“讓我們都吃不消?!?/p>
“我要再試試啤酒療法。”艾瑞克說。他擰開一個瓶蓋,又試了一次。
“真是不簡單,你制服他的方式?!甭芬渍f。
“怎么說?”
“我是說,當她從咖啡桌上撲向你的時候,你完全是慢條斯理的,一點都不緊張,只是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又抓住另一只,把她翻過來。然后你壓在她身上說:‘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啤酒開始管用了,”艾瑞克說,“你該試試看?!?/p>
路易把一瓶啤酒的蓋子擰開,坐到床邊。路易編了一本小雜志,《老鼠暴動》。一份油印刊物。不比其他小雜志更好或更差。全都很無聊,偶爾閃現(xiàn)一絲天分,但是都撐不了多久。路易現(xiàn)在正在編輯第十五期或第十六期。
“那是她的屋子,”路易說,想想前一晚?!八f那是她的屋子,要我們?nèi)紳L出去?!?/p>
“觀點與理念不合,總是會造成問題,問題會有不同的觀點與理念。況且,那是她的屋子?!卑鹂苏f。
“我看我也要拿一瓶來試試?!备衤妍悂喺f。她站起來穿上衣服,找到一瓶溫啤酒。很正點的教授。艾瑞克想。
他們坐在那里強迫自己灌著啤酒。
“有人要看電視嗎?”路易問。
“你敢。”格洛麗亞說。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巨響,震動了墻壁。
“老天!”艾瑞克說。
“怎么回事?”格洛麗亞問。
路易走出去打開門。他們在二樓。門外有走廊,這家旅館中庭有一個游泳池。路易往下看。
“你們不會相信的,游泳池中有一個五百磅重的家伙。剛才的爆炸聲是他跳水的巨響。我沒見過這么龐大的家伙。真是龐然大物。而且還有一個人,差不多有四百磅重。看起來像他兒子?,F(xiàn)在兒子也要跳水了。抓穩(wěn)了!”
又是一聲巨響。墻壁又晃動了。水像噴泉般濺出游泳池。
“現(xiàn)在他們一起泳池。真是壯觀!”
艾瑞克與格洛麗亞走到門口往外看。
“這是很危險的情況。”艾瑞克說。
“什么意思?”
“我是說,看到那么多肥肉,我們很難不對他們說些什么。雖然很幼稚,但是在這種宿醉時刻,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
“是啊,我可以看見他們沖上來敲我們的門,”路易說,“我們要怎么應付九百磅?”
“不可能,就算我們身體狀態(tài)很好也不行?!?/p>
“我們現(xiàn)在這種樣子,更是一點機會也沒有?!?/p>
“沒錯?!?/p>
“嘿,肥仔!”路易對下面叫道。
“噢,不?!卑鹂苏f,“噢,不,拜托。我病了……”
兩個胖子從泳池抬起頭。他們都穿著淺藍色泳褲。
“嘿,肥仔!”路易叫道,“我打賭你們放屁時,會把海草從這里吹到百慕大!”
“路易,”艾瑞克說,“下面沒有海草?!?/p>
“下面沒有海草,肥仔!”路易叫道,“一定是被你們的屁眼吸光了!”
“噢,我的天,”艾瑞克說,“我是個作家,因為我是個懦夫,現(xiàn)在我突然要橫死了?!?/p>
最大個的那個胖子爬出泳池,較小的那個跟著他。可以聽到他們走上樓梯,啪啦,啪啦,啪啦。墻壁在晃動著。
路易關(guān)上門,鉤上鏈條。
“這樣做與高尚永恒的文學有什么關(guān)系?”艾瑞克問。
“我想沒有任何關(guān)系吧?!甭芬谆卮?。
“你和你那該死的油印機!”艾瑞克說。
“我害怕。”格洛麗亞說。
“我們都害怕。”路易說。
然后他們走到了門口。砰,砰,砰,砰!
“什么事?”路易回答,“干什么?”
“他媽的給我開門!”
“里面沒有人?!卑鹂苏f。
“我要教訓你們這些雜種!”
“噢,拜托你一定要教訓我,先生!”艾瑞克說。
“你說這個干什么?”格洛麗亞問。
“該死,”艾瑞克說,“我只是附和他的話?!?/p>
“開門不然我就要沖進去了!”
“我們還是讓你辛苦一點,”路易說,“看看你的能力如何?!?/p>
他們聽到一堆橫肉推擠房門的聲音。他們看到房門開始彎曲變形。
“你和你該死的油印機!”艾瑞克說。
“那臺機器不錯。”
“幫助我頂住門?!卑鹂苏f。
他們站在那里頂住門外的重量。門越來越撐不住了。然后他們聽到另一個聲音。“嘿,上面搞什么鬼?”
“我要讓這些混蛋吃不了兜著走,就是這樣!”
“你們開壞門,我就要去叫警察!”
“什么?”
又是一記推擠,然后就安靜下來了。除了交談聲。
“我還在暴力傷害罪的保釋期,也許我應該放松點?!?/p>
“對,放松點,你不想傷害任何人?!?/p>
“但是他們破壞了我的游泳興致。”
“有些事情比游泳更重要,老兄?!?/p>
“對,像是吃東西。”路易在門后說。
砰!砰,砰,砰!
“你想干事什么?”艾瑞克問。
“你們給我聽好!只要我再聽到你們說一個字,只要再出一點聲音,我就沖進去!”
艾瑞克和路易鴉雀無聲。他們聽到兩個胖子走下樓梯。
“我想我們可以撂倒他們。”艾瑞克說,“胖子行動困難,很容易對付?!?/p>
“是啊,”路易說,“我想我們可以撂倒他們。我是說,只要我們真想?!?/p>
“我們沒有啤酒了,”格洛麗亞說,“我可以再喝一瓶冰啤酒。我的神經(jīng)快要繃斷了?!?/p>
“好吧,路易,”艾瑞克說,“你出去買啤酒,我出錢?!?/p>
“不,”路易說,“你去買,我出錢?!?/p>
“我出錢,”艾瑞克說,“我們派格洛麗亞去?!?/p>
“好吧?!甭芬渍f。
艾瑞克給格洛麗亞一些錢,交待好了,開門讓她出去。游泳池空了。那是一個不錯的加州早晨,煙霧迷漫,陳腐而倦怠。
“你和你的該死油印機?!卑鹂苏f。
“那是一份不錯的雜志,”路易說,“就像其他雜志一樣好?!?/p>
“我想你說得對。”
然后他們站起來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來,等待著格洛麗亞帶冰啤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