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幕墻形式完成屋面設計，只能按照幕墻的驗收標準進行驗收，或者說“沒有標準，在這個上面他們自己定了一個標準”。

南方周末記者 張瑞

南方周末實習生 王樂

投入使用三個半月的深圳機場新航站樓“大飛魚”，再次擋不住大雨的侵襲。

2014年3月30日晚間的強暴雨，造成航站樓內(nèi)部22處漏水；雨水還沖破排水管倒灌而入，在機場交通中心的地下停車場里掛起了“瀑布”。

“大飛魚”上次漏雨發(fā)生在2013年12月15日，當時航站樓內(nèi)的漏點多達一百余處，工作人員不得不找來白色的塑料大桶承接墜落的雨滴；那次地下停車場也未能幸免。

“結(jié)構設計有致命缺陷，我們已經(jīng)對建設方事先聲明?！必撠熀秸緲欠浪こ痰臇|方雨虹公司市場部總監(jiān)蔣凌宏在微博上評論新近的這一次漏雨事件。

新航站樓的外形創(chuàng)意源于一種從海洋躍入天空的龐大海洋生物“蝠鲼”，俗稱“大飛魚”。為了接近視覺上的完美，整座航站樓的屋頂與側(cè)墻渾然一體。實際上，它不存在真正意義的屋頂?！八械姆浪畨毫鸵课覀冊鲈O的防水層來解決。”蔣凌宏說。

新航站樓的表皮面積達19.5萬平米，基本形式為六邊形的天窗單元組成的網(wǎng)格系統(tǒng)。多達3.8萬個天窗是北京首都國際機場T3航站樓的220倍。每個天窗所有的接縫加起來有24萬米，是國家大劇院的60倍。

蔣凌宏分析，3.8萬個天窗把屋面分割成支離破碎的區(qū)塊，天窗是凸起的，天窗與天窗之間用鍍鋅鋼板連接，窗框與鋼板交界的部分，成為防水最薄弱的區(qū)域?！霸谶@樣長的接縫中，完全杜絕漏雨是不可能的。”

另一個容易漏水的地方是天窗內(nèi)側(cè)，玻璃和窗框結(jié)合的部位，同樣是六邊六角。作為側(cè)墻的天窗不會受壓，但處于頂部的天窗，遇到風壓，水會被擠進天窗里。

公開資料顯示，新航站樓的屋面和屋頂工程由中航三鑫公司承擔，這是一家專業(yè)的幕墻公司。新航站樓的一位中方設計師馬瀧曾在專業(yè)刊物上撰文稱，“如此巨大、復雜且以幕墻形式完成屋面設計這一項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是舉世無雙的?！?/p>

“幕墻公司一般做墻面，按我們這個承包方的視野來講，目前世界上還沒有拿幕墻做（機場）屋頂?shù)??！笔Y凌宏說，這導致只能按照幕墻的驗收標準進行驗收，或者說“沒有標準，在這個上面他們自己定了一個標準”。

在漏雨事件之后，深圳機場指出，如“大飛魚”這樣的大型建筑，允許存在1%的漏點，出席記者會的深圳防水專家認為，這在行業(yè)內(nèi)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圍。

蔣凌宏持同樣觀點：3.8萬個天窗，每扇天窗都會形成12個可能滲水的節(jié)點，就總共45.6萬個可能漏水的節(jié)點來說，22個漏雨點，不過是萬分之一，防水的效果已經(jīng)“超出了預期”。

相比“大飛魚”內(nèi)部，與機場配套的地面交通中心的漏水更加嚴重。兩處地下停車場積水最深時達15厘米。網(wǎng)絡上傳播的“水簾洞”圖片，都來自這個區(qū)域。

漏雨是積水的主要來源，因停車場上方的五星級酒店和寫字樓都還在施工，頂部的伸縮縫尚未填充，留下了10厘米左右寬度的空隙。

發(fā)生雨水倒灌則是因短時間內(nèi)雨量過大，超出機場外圍市政管網(wǎng)排水容量。根據(jù)官方通報，近日的暴雨是當?shù)?0年來3月份同期最強大暴雨。最大日雨量出現(xiàn)在深圳機場，達284.1毫米。

此外，當晚在停車場內(nèi)，排水管相繼發(fā)生爆裂，導致排水功能癱瘓。深圳機場地面交通中心運營中心經(jīng)理李健坦言：“很可能是質(zhì)量原因。”

“交通中心和其他配套設施，為了配合航站樓的竣工，比較匆忙上馬，所以才導致現(xiàn)在的情形?！币晃皇煜C場建設情況的人士這樣解釋。

深圳機場新航站樓的主體工程從開工到完工，用時不到三年。2013年11月28日，當這座魔幻的航站樓正式投入運營時，設計師福克薩斯感嘆，這超出了他的預料。

新航站樓中方設計總負責人曾透露，原初平面功能流程已大體成型，但建筑外形被指過于平淡。“相關方面”認為，新的航站樓一旦面世就是“深圳的面子”，應該“別具一格”，能夠匹配這座城市的氣質(zhì)和水平。

政府為此再次招標，并傾向于“沒有航站樓設計背景的團隊”以實現(xiàn)“突破”。最終，總部位于意大利羅馬的福克薩斯工作室提出的“大飛魚”方案，因“更具想象力和浪漫色彩”迎合了深圳的要求。

不過，自方案從紙上開始落地，外形與功能的矛盾就已凸顯。

“我們早就預料到新航站樓會漏水，”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副院長艾志剛對南方周末記者說，“玻璃面這么多，而且屋面是起伏的，不是平面，想做到100%不漏水是不可能的?！?/p>

“在我們所接觸的機場中，深圳機場防水給我們提的要求是最高的?！笔Y凌宏稱，這座結(jié)構復雜的機場給他們出的防水難題是“世界性的”。

近年來，不光是深圳“大飛魚”，國內(nèi)其他同樣造型大膽的機場，如廣州白云機場、上海浦東機場、昆明長水機場等，也都曾發(fā)生過漏雨事件。有建筑防水專家認為，這是中國當代建筑理念太過偏重外觀造型和藝術性的結(jié)果。

上述“大飛魚”中方設計總負責人后來曾對媒體坦言，“如果再做一次新航站樓，會降低表皮復雜程度。”但他贊賞拍板的領導“比較有魄力”，“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會建造這樣的航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