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曉歡
(華北科技學院 外國語學院,北京 東燕郊 101601)
日本的現(xiàn)代作家村上春樹(1949-)1979年,憑借其處女作《且聽風吟》榮獲第23屆群像新人文學獎在日本文壇出道。在其30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相繼創(chuàng)作了《尋羊冒險記》《挪威的森林》等主要作品,成為了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日本作家。2009年,村上春樹的長篇小說《1Q84》出版。《京華時報》給予了“這是作家生活30年的村上春樹,成熟階段的集大成的作品”這一高度評價。目前市面上《1Q84》的譯本有兩種,譯者分別為大陸的施小煒先生和臺灣的賴明珠女士。兩本譯作風格迥然,各有千秋。本文對兩個譯本的翻譯上的巧拙不做判定,對于《1Q84》的兩個譯本,通過比較研究、分析譯文的措辭,表現(xiàn)上的差異及其翻譯個性特征等,以期研究翻譯方法對今后的作品翻譯、翻譯教學有所幫助。
背景是1984年的東京,女殺手 “青豆”和天才作家“天吾”在10歲的時候相遇、兩人分開之后,又各自被卷入了卡爾托教團的活動。小說以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為基礎,涉及DV,兒童虐待,宗教迷信,連續(xù)殺人等內(nèi)容??梢哉f是綜合現(xiàn)代社會的病巣等諸問題 “混沌的時代”的長篇小說。
翻譯是指將一種語言的意思用另外一種語言表達出來的活動,既然是活動必須要有參與者。無論從狹義的語言文字轉(zhuǎn)換到廣義的知識文化交流,人都是翻譯活動中的主體;人的主體性,就是翻譯的主體性。自從“翻譯主體”和“翻譯主體性”的概念引入中國后,便掀起了翻譯主體研究的熱潮、通過中國知網(wǎng)查詢關于翻譯主體的檢索信息高達5萬余條,包含期刊、碩士論文、博士論文、會議論文等。主要圍繞翻譯的主體及主體性、譯者的主體意識與主體性、翻譯主體及主體間性等方面的內(nèi)容,由此可見,在翻譯學領域中,對于翻譯主體及其主體性的研究占有重要意義和作用。本文主要從譯者主體性的角度出發(fā),討論文學作品翻譯過程中譯者主體及主體性的體現(xiàn),進而討論具體的翻譯策略。
譯者在整個翻譯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譯者的身份、作用一度遭到質(zhì)疑,甚至被無視。如譯者曾被比喻成“傳聲筒”、“舌人”、“工匠”、“鸚鵡”、“聽寫工具”、“仆人”、“奴隸”、“敵手”、“下流的職業(yè)媒人”、“媒婆”等等。但同時譯文讀者還要求譯者用符合譯入語文化規(guī)范的方式將原文的形式美感和藝術(shù)享受如實地傳達給他們。這樣譯者身上又加上了“神似”、“化境”等枷鎖,使譯者無法充分發(fā)揮其主動性、能動性以及創(chuàng)造性,好比“帶著腳鐐在繩索上跳舞”(譚載喜,1991:18)。處境何其尷尬和艱難!無怪乎洪堡(Humboldt)說:“在我看來,所有翻譯都只不過是試圖完成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要找出某種折衷的辦法來不僅困難重重,而且簡直是不可能?!?譚載喜,1991:137)社會發(fā)展和文化交流等活動中需要翻譯,為了使讀者能夠接觸到更接近原作的內(nèi)容,就必須允許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
文學作品較其他文體更具特色,這給翻譯工作者帶來了很大的麻煩。譯者除了要傳達出“思維內(nèi)容”外,還著重強調(diào)了“風格特色”。因此,作為文學翻譯,它必然也要力求傳達出原著的這種精神風貌,否則這種翻譯是毫無意義的。這就要求譯者在翻譯之前要了解《1Q84》作品的風格及文學要素。在該作品中包括暴力因素、孤獨感、性愛要素、死亡要素、幻想要素等。以下將從景物描寫、會話文、外貌描寫、動作描寫、心理描寫翻譯入手,以兩本譯作為例,討論具體的翻譯方法。
景物描寫作為小說的背景,能明確傳達人物的社會身份和性格,起到制造氣氛的作用。村上作品中多重視景物描寫,并通過景物體現(xiàn)人物特征。所以,翻譯時也需要考慮景物描寫的翻譯,比較分析采用不同翻譯方法的譯本。
原文:あたりの通りは狹く、曲がりくねっており、車もほとんど通らない。高い樹木が多く、晝間でも薄暗い印象があった。この一角に足を踏み入れると、時間の歩みが少しばかり遅くなったような気さえする。
頼訳:周圍的道路都很狹窄,蜿蜒曲折,車輛也幾乎沒法通行。高大的樹木很多,即使白晝也給人一種幽暗的印象。踏進這幽暗的一角,甚至讓人感覺時間的腳步都放慢了幾分。
施訳:周圍道路狹窄,彎彎曲曲,很少有車輛通過。高樹眾多,大白天也讓人感到有些昏暗。踏入這一角,連時間的步履似乎也稍稍變慢了。
賴譯使用否定形,翻譯“車もほとんど通らない”,強調(diào)道路狹窄,雖說幾乎不通過,但是也有能通過的車輛。施譯的“很少有車輛通過”更合適。對于處所的描寫中,賴譯使用了“幽暗”一詞,即表現(xiàn)出了當時的場景也可以看出當時主人公的心理、體現(xiàn)出了孤獨感?!皶r間……気さえする”的翻譯,施譯采用擬人法,能更生動地描繪,形象地具體地描繪事物的特點,清晰的描繪出了對事物的感情,又能表現(xiàn)擬人化的特有的效果。在施譯的特征是多使用四字熟語。將“變” 翻譯成“為之一變”。直接按字面翻譯的賴譯相比發(fā)揮了翻譯者的優(yōu)秀的語言的能力。雖然直譯在這里是正確的,但是效果不完美。通過此例文可以看出,兩個譯本采用不同翻譯方法,讀者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在譯文中將作者的感受、理解、主體性體現(xiàn)得較為豐富。
為了達到使讀者“如聞其聲,如見其人”的效果,應重視語言、對話內(nèi)容的翻譯。描寫人物的語言翻譯,不但要求做到個性化,而且還要體現(xiàn)出人物說話的藝術(shù)性,這就考驗了譯者主體性發(fā)揮的能力。
原文:青豆は言った。「ところが數(shù)日前、その暴力的な夫が渋谷のホテルの一室で、うまい具合に心臓発作を起こしてくれた」
「うまい具合にという表現(xiàn)はいささか直接的すぎる」とTamaruは軽く舌打ちをして言った。「天の配剤によってというのが俺の好みだ。」
頼訳:青豆說:「不過幾天前,那個暴力丈夫在澀谷的一個飯店房間里,很巧活該心臟病發(fā)作?!?/p>
“很巧活該的形容法有點過于直接?!盩amaru輕輕咋舌說?!拔冶容^喜歡說是上天的巧妙安排。”
施訳:青豆說“不過幾天前,那個殘暴丈夫在澀谷某酒店的房間里,湊巧發(fā)了心臟病?!?/p>
“湊巧這個詞直接了點。”TMARU 輕輕的嘆息,“上天有眼。我更喜歡這個說法”
“暴力”和“殘暴”的意思在中日文中有略微的差距。新明解國語辭典中表示“無緣無故的打人,大力壓制反對意見的粗暴行為”意思。而在漢語中,暴力是指不符合法律和道德規(guī)范的力量,因此,譯為“暴力”無法將男人的兇狠的殘暴表現(xiàn)出來,而“殘暴”更加合適,更能體現(xiàn)出人物特點以及性格的陰暗。從全文中青豆的直接,干脆,不拖泥帶水、堅強、略顯強悍性格來看,“很巧活該”的翻譯可能能夠更能表現(xiàn)出她當時的心情,而“湊巧”一詞過于客觀,體現(xiàn)不出人物特點?!吧咸斓那擅畎才拧笔侵矣谠牡姆g,意思上來說是雖說行得通的,但失去了情趣?!扒擅睢笔前x詞,用于此處不合適。“上天有眼”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意思,有因果報應的含義。在這里使用的對話既能表達田丸的性格,又能表達出田丸對那個男人的厭惡,恰當?shù)脑佻F(xiàn)了原文的氛圍。
在對話文的翻譯中,譯者應根據(jù)上下文、情景語境,分析說話人的語言表達特點、措辭習慣等,進行有針對性的翻譯,對于會話文的翻譯,可以說能夠充分地體現(xiàn)譯者的主體性。譯者要對作品中的角色有前期的了解、根據(jù)譯者本人的語言基本功、詞匯量等進行再現(xiàn)。
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性格往往通過語言、動作和外貌來呈現(xiàn)給讀者。然而外貌又受到時代、心理、情緒等限制,所以在翻譯過程中,譯者要做好前期功課、重視作品中人物的外貌、人物的性格、時代背景等因素。
原文:ところが何かがあって顔をしかめると、青豆のそんなアールな顔立ちは、劇的なまでに一変した。顔の筋肉が思いの方向に力強くひきつり、…、あちこちに深いしわが寄り、目が素早く奧にひっこみ、鼻と口が暴力的に歪み、顎がよじれ、唇がまくれあがって白い大きな歯がむき出しになった。
頼訳:然而有什么事情皺起眉頭時,青豆那冷靜的面貌,……。臉的肌肉各自朝向不同方向極力牽扯,……,到處出現(xiàn)深深的皺紋,……,嘴唇上翻露出白色大牙齒。
施訳:但如果因為什么皺起臉,青豆那張冷峻的臉就會……。面部肌肉各行其是,……。滿臉堆起深深的皺紋,……,露出白森森的大牙。
對“青豆”的臉部變化進行了細致的描述。主要是描寫美人青豆的臉戲劇性的變化,表現(xiàn)其性格的二面性。賴將“顔をしかめる”譯成“皺起眉頭”,忠實于原文翻譯,為了避免翻譯錯誤而過于注意用詞的翻譯,而“皺起眉毛” 僅限于“眉頭”,傳達效果也相對較弱。施譯的“皺起臉”適用范圍廣,在尊重原文的同時也拓寬了讀者的想象空間。
關于肌肉的描寫,從字面意思來看,兩人的翻譯均可,施譯運用四字熟語,用簡潔的語言譯出,增強了文學色彩?!凹膜辍弊g為“堆起”強化了皺紋的特征,更加深深地表達其變化過程。生動地描繪出了人物的表情。將“白い大きな歯”直譯為“白色大牙齒”,沒能表現(xiàn)青豆的表情變化的時候的異常?!鞍咨笔菓K白的意思,有一種陰沉的氛圍。由此可見施譯并沒有完全忠實地翻譯原文意思而是更追求整體的意義。
通過本例可以看出,譯者的形象翻譯有利于讀者了解原作形象、外表、外貌,在翻譯中,如果譯者過分依照原文表達詞義翻譯,亦或過度發(fā)揮主體性隨意翻譯都是不允許的。要求譯者要充分了解原作人物形象、外貌特征的基礎上進行藝術(shù)描述,使讀者能夠感受到原作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內(nèi)容、形象等。
動作主要展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處世態(tài)度、思想品質(zhì)。成功的動作描寫,可以交代人物的身份、地位,可以反映人物心理活動的進程,可以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特征,有時候還能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
原文:タマルは中にいる蝶が外に出ないように、用心深くガラスの扉を細く開け、青豆を先に入れた。それから自分もするりと中に滑り込み、間を置かず扉を閉めた。
頼訳:為了不讓里面的蝴蝶飛到外面來,TAMARU 小心翼翼地把玻璃門拉開一條縫,先讓青豆進去,然后自己也閃身進去,間不容發(fā)地把門關上了。
施訳: Tamaru小心翼翼地將玻璃門拉開一條細縫,不讓里面的蝴蝶飛出來,先請青豆進去,然后自己也倏地滑進房中,飛快地將門關上。
賴譯采用順譯的翻譯方式,施譯采取“倒譯”的譯法,將“用心深くガラスの扉を細く開け”前擺放,強調(diào)了田丸的動作,從語法的角度看來,保持了句子平衡。賴譯與施譯比沒有將“するりと”的意思表達透徹,“するりと”是“滑溜 、滑脫狀”的意思。本詞欲表達急速之意。因此譯為“倏地滑進”,即抓住其本質(zhì),亦表現(xiàn)出人物的動作快?!伴gを置かず”的譯文,賴譯為“間不容發(fā)”不太貼切,所以“飛快”一詞更加精確。
中日詞匯中,動詞都占有重要的地位,也是詞匯構(gòu)成的主要成分。所以在動作描寫、動詞選擇上必須要求準確、精確,將所要表達的動作準確描述出來,這就要求譯者充分發(fā)揮主體性,通過動詞的選用、副詞的添加、語序的調(diào)整等進行描述。
在文學作品中,心理描寫翻譯是一個難題?!?Q84》中人物的心理描寫很多,并且村上用詞細膩,表現(xiàn)方法多樣,所以在翻譯過程中,要求譯者要體現(xiàn)主體作用,使用最準確、到位的表達體現(xiàn)出人物的思想。
原文:そのときの情景が彼女の脳裏に次々に浮かんできた。とても鮮明に。夏の夜、狹いベッド、微かな汗の匂い??冥摔丹欷垦匀~。言葉にならない気持ち。忘れられてしまった約束。
頼訳:那時候的情景一一浮現(xiàn)在她的腦子里。非常鮮明。夏天的夜晚,狹窄的床,輕微的汗味。說出口的話。沒說出口的心情。已經(jīng)被遺忘的承諾。
施訳:當時的情景綿綿不絕地浮上腦際,無比鮮明。夏夜,狹窄的床,隱約的汗味。口中喃喃的絮語。無法言語的心情。已經(jīng)遺忘的約定。
這是青豆一想起青春時代的好友,自殺的大冢環(huán)就停止不了思考的心理描寫。與賴譯的“一一”相比,施譯的“綿綿不絕”將青豆無論如何也無法集中精力充分的表達出來,文學色彩濃厚?!懊椦Yに次々に浮かんできた”兩者都選用了修飾語加名詞,施譯善于使用四字結(jié)構(gòu)詞語,增強了句子的節(jié)奏感,使文章讀起來朗朗上口。這個節(jié)奏感使讀者如臨現(xiàn)場,起到提升美感的作用。對此相對,賴譯對原文的語句極其忠實,丟失了文章的節(jié)奏感。“說出口的話,沒說出口的心情”是口語,與施譯的“口中喃喃的絮語、無法言語的心情”相比文學色彩薄弱,對大冢環(huán)的思念的艱辛也沒有向讀者傳達出來。
文學作品中的人物是虛擬的,是基于原型又有藝術(shù)成分的人物。所以心理的描述、形象也許已經(jīng)產(chǎn)生各種夸張變形,不同于真實世界的人物。所以要求譯者要根據(jù)對原作的理解、對作品人物的把握、分析、積極、主動地發(fā)揮主體作用進行翻譯。
本文以施小煒和賴明珠兩個《1Q84》譯本為中心,從場景、語言、外貌、動作、心理描寫等方面的翻譯方法進行了對比。在文學作品翻譯中,譯者及譯者的主體性對作品的解讀起著直接或間接的指導性的作用。譯者在翻譯過程匯總應縱觀全局,不斷探究作者的藝術(shù)風格,翻譯出貼近原文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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