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麗麗

(蘭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日瓦戈醫(yī)生》是鮑里斯·帕斯捷爾納克最負盛名的作品。該作品為讀者鋪開了一幅近代俄羅斯的宏大歷史畫卷，展現(xiàn)了身處歷史變革時期的知識分子、革命家、平民等一系列人物經(jīng)歷的物質(zhì)與精神震蕩。該作品于1957年在意大利出版，次年作者便憑借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表彰他在現(xiàn)代抒情詩和偉大的俄羅斯小說傳統(tǒng)領(lǐng)域里取得的杰出成就”[1]。英國作家彼得·格林稱《日瓦戈醫(yī)生》為“一部不朽的史詩”，它的出版“使陽光穿透云層”。

這部作品可以從多個角度進行解讀，而作者傾注在作品中的基督教思想，無疑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作者曾寫道：“這個作品的氛圍是我的基督教?！盵2]與作者常有書信往來的天主教修士托馬斯·默頓也曾在信中表示：“您這部書是一個世界：天堂與地獄，神秘性的人物尤里和拉拉如同亞當和夏娃，他們穿梭在只有天主才知道的黑暗之中。他們所踏行的土地因他們而變得圣潔。這是俄羅斯神圣的大地，大地上有令人神往的命運，它是神秘的、隱蔽的，藏在神的思維中?！盵3](P330)最能體現(xiàn)作者基督教思想的，則是女主人公拉拉。本文試圖遵循女主人公拉拉苦難的生命歷程，探究其人生追求，分析拉拉與三位男主人公的糾葛，拉拉對愛與美的追求，對惡的控訴，探尋《日瓦戈醫(yī)生》所蘊含的宗教意蘊以及人道主義關(guān)懷。

一、從受難到救贖——拉拉的宗教旅程

拉拉是安季波夫的妻子，是日瓦戈的情人，也是孩子的母親。她是偷食禁果被逐出伊甸園的夏娃，也是在耶穌前懺悔的抹大拉的馬利亞。她曾是個墮落的可憐女人，為了尋求信仰，一步步從墮落走向救贖。如果說在歷史長河中男人是作為歷史的改造者、革命的發(fā)動者、生活的主導者，那么，女性只能作為歷史的順從者、革命的被卷入者、生活的接受者。拉拉便是這樣一位順從者、被卷入者，更是歷史的見證人。我們通過分析圍繞在拉拉身邊的三個男性形象來見證她墮落的開始、受難的歷程和自我的救贖。

拉拉體現(xiàn)了兩位宗教女性人物的綜合特點：一是《圣經(jīng)》中提到的使人類墮落的夏娃，夏娃由于偷吃禁果而被逐出伊甸園，傳承了俄羅斯文學中慣有的女性“原罪說”；二是福音書中提到的被耶穌寬恕而獲得救贖的罪惡女人抹大拉的馬利亞，由于獲得寬恕，最終成為基督的忠實信徒，傳承了俄羅斯文學中慣有的宗教受難和救贖論?！白屛椅悄阕顫崈舻哪_，用眼淚洗它們，用頭發(fā)把它們擦干，夏娃在天堂中被驚呆和受到羞辱的時候便躲藏在頭發(fā)擦腳的聲音中?！盵4](P567)而且，在小說附錄的日瓦戈組詩二十三、二十四《懺悔的女人》中，寫的就是抹大拉的馬利亞——“主耶穌的雙腳落在我裙邊，懸掛上我的項鏈，沾滿淚痕一片，垂發(fā)掩住淚眼”，與之形成文本內(nèi)的呼應。

(一)科馬羅夫斯基——引誘夏娃墮落的“蛇”

科馬羅夫斯基是一位自私而卑鄙的律師，是拉拉母親的情人。他也曾是日瓦戈父親的律師，在其為日瓦戈父親做律師期間，從中破壞，導致日瓦戈父親家破人亡?？梢哉f，科馬羅夫斯基是導致日瓦戈父親自殺的罪魁禍首。他在與拉拉母親保持情人關(guān)系期間，又引誘拉拉陷入情欲的漩渦，拉拉在科馬羅夫斯基的挑逗下開始墮落?；浇探塘x認為，人類的墮落和苦難是從夏娃墮落開始的。作品此后便鋪開了對戰(zhàn)爭、革命、大饑荒等一系列災難的敘述。

但是，這種被引誘的情欲，就像懵懂而又短暫的激情，只是一霎花火，接踵而至的卻是內(nèi)心深深的沮喪和無比的懊悔。拉拉意識到墮落、被引誘，看到罪惡中的自己在情欲的沼澤中越陷越深，被驅(qū)逐出天堂。意識到自己的墮落后，她開始有意識地反抗。她去教堂祈禱懺悔，去聽“上帝關(guān)于生命的箴言”。墮落的拉拉從此便開始了她的自我救贖之路，她不滿于自己的墮落，試過同科馬羅夫斯基斷絕來往，但最后歸于徒勞，遂選擇一槍結(jié)束了與科馬羅夫斯基的這場充滿罪惡與墮落的糾纏。

(二)安季波夫——拉拉自我救贖的嘗試

拉拉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幻想，等到成年后，就和安季波夫結(jié)為夫婦，因為在她眼中，“他就是純潔的體現(xiàn)”[4](P551)。在與科馬羅夫斯基周旋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安季波夫當作自己的救命稻草，仿佛與他在一起，就離純潔更近一步。拉拉對安季波夫傾注了母親般的愛，她瞞著安季波夫給他流放的父親寄錢，還資助他時常害病的母親，最后如愿以償?shù)丶藿o了他，她認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安寧和幸福。通過自由獨立的婚姻，她覺得自己建立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獲得了心靈的安寧?？墒牵敯布静ǚ虻弥岂R羅夫斯基與拉拉的舊事，他的心一次比一次往下沉，他那疑團叢生的猜忌和拉拉的坦率承認相互交替，安季波夫的心仿佛跌入了萬丈深淵。他那遍體鱗傷的想象力已經(jīng)無法跟上拉拉所吐露的實情了?！皼]有比這一夜的變化更驚人、更突然的了。清晨起來，他已經(jīng)全然變了一個人。”[4](P134)

于是，他選擇了參戰(zhàn)，不顧拉拉的懇求與反對。他要對科馬羅夫斯基所代表的舊社會宣戰(zhàn)，并通過暴力向他們實施報復。拉拉對于參戰(zhàn)的安季波夫表現(xiàn)出了深深的失望：“我覺得他不會有好下場。他將贖清自己犯下的罪行。革命的獨裁者們之所以可怕，并非因為他們是惡棍，而是他們像失控的機器，像出軌的列車?！盵4](P415)

安季波夫這樣做是為了借革命之名，同歷史慪氣，解救拉拉。他被這種復仇力量所吞噬，已然不再是過去的安季波夫。他認為，只有借助革命的力量，毀滅代表舊俄的特維爾大街和亞瑪大街，他才能為拉拉受辱的過去復仇，才能擦掉那些令人悲痛的回憶，以便徹底地忘掉過去。但是，在這場革命中，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瘋狂，革命成了可怕的怪物，給肆意殺人的罪惡冠以美名，毀滅的力量讓革命成為狂熱分子所崇拜的偶像。在他生命的后期，他也曾對一切做出總結(jié)，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狂熱的、畸形的和荒誕的。最后，安季波夫受到誣告，被他所推崇的這種力量毀滅，遂選擇自殺，無緣見拉拉最后一面。這是拉拉自我救贖的嘗試，她想通過自由獨立的婚姻獲得心靈的救贖，可是安季波夫卻不懂她，他執(zhí)著于通過暴力革命報復舊世界，反而因被誣告而自殺。

(三)日瓦戈——拉拉的精神同路人

同安季波夫一樣，日瓦戈也在拉拉尋找救贖的過程中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但是在拉拉的救贖中，他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拉拉在三個男主人公中最終選擇了日瓦戈做精神同路人，肯定了他的思想體系，可以說，日瓦戈的行為和精神軌跡成為解讀拉拉思想的一把鑰匙。日瓦戈是拉拉的情人，兩人相愛并非通常所說的“被情欲所灼傷”，而是他們在人人瘋狂的戰(zhàn)爭中仍然有悲天憫人之心，同樣在戰(zhàn)爭中遭受與親人分離，被主流思想所不容，卻仍堅持追求人道主義的關(guān)懷。就像拉拉說的，他們就是人類世界最初的亞當和夏娃。兩人之所以能夠結(jié)合，是因為他們心靈意志的契合，不約而同地厭惡當代人身上虛假的激情、做作的昂揚?？梢赃@樣說，科馬羅夫斯基代表了舊社會的虛偽、假慈悲，安季波夫代表了革命的暴力及無情，而日瓦戈則代表了人道主義。拉拉與日瓦戈相遇并相愛，兩個靈魂由恐懼轉(zhuǎn)而惺惺相惜，超越男女之愛。與日瓦戈的相遇相戀，使得拉拉找到了精神同路人，靈魂得到了救贖。就像夏娃重回伊甸園，就像犯了淫罪的抹大拉的馬利亞獲得了耶穌的寬恕。

日瓦戈體現(xiàn)了亞當形象和解救拉拉的耶穌形象。日瓦戈醫(yī)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做過醫(yī)務(wù)人員，在革命期間他被紅軍捉去做軍隊的醫(yī)務(wù)人員。他年輕時曾非常向往未來，認為未來是充滿希望和新生的，他渴望給這個搖搖欲墜的舊俄國注入新的生命力，期待一個嶄新的未來。這時，革命正如火如荼地在全國蔓延。起初，他為革命的這種摧毀力所驚喜，不禁感嘆革命是一場“出色的手術(shù)”，能夠徹底地“把發(fā)臭多年的潰瘍切掉”[4](P269)?？墒?，當他被迫隨紅軍親眼目睹戰(zhàn)爭的殘酷，身為同胞卻互相殘殺，人性在戰(zhàn)爭中扭曲，他從最開始的熱切盼望轉(zhuǎn)為懷疑和否定。在《林中戰(zhàn)士》這一章中，游擊隊與白軍對峙,他被迫參加戰(zhàn)爭，但憐憫心卻又不允許他向白軍戰(zhàn)士開槍——他欣賞并同情這些年輕的同胞。

在這場思想大風暴中，他和拉拉一樣，既不在白軍，也不在游擊隊任何一方，而是徘徊于這兩大陣營之外。拉拉在歷經(jīng)苦難之后，找到了日瓦戈這位精神同路人，他們在一起，不僅因為愛情，更因為對生命的人道主義關(guān)懷。正如拉拉所說：“我同你就像最初的兩個人，亞當和夏娃?！盵4](P552)

日瓦戈曾說過：“我不愛沒有過失、未曾失足或跌過跤的人。她們的美德沒有生氣，價值不高。生命從未向她們展示過美?！盵4](P548)在這里暗喻了拉拉作為抹大拉的馬利亞的女性形象，而日瓦戈則是那個寬恕馬利亞罪惡的耶穌形象。抹大拉的馬利亞是一個犯了淫罪的女人，后來獲得耶穌的寬恕，成為耶穌的信徒和追隨者。她親眼見耶穌被釘十字架，為他收尸，并見證了他的復活。同樣，日瓦戈死時，拉拉參加了他的葬禮。“馬利亞起初沒認出從棺材中走出的耶穌，誤把他當成了墓地的園丁?！盵4](P670)日瓦戈的離開，也意味著拉拉的結(jié)束。但與此同時仿佛又有無法取代的東西產(chǎn)生，那便是只有日瓦戈和拉拉兩人才懂的生命之美、死亡之謎。小說附錄的日瓦戈組詩最后一首寫道：“我雖死去，但三日之后就要復活?！盵4](P755)顯而易見，這里暗喻了日瓦戈的耶穌形象，以及拉拉請求耶穌寬恕，并成為他忠實信徒的抹大拉的馬利亞的形象。拉拉一步步從墮落之地爬到精神天國，展示了生命之美、生命之韌。拉拉洗去了自己生命的污點，并最終成為日瓦戈的精神同路人，靈魂獲得救贖。

二、從救贖到永生——人道主義關(guān)懷

帕斯捷爾納克在《人與事》中曾寫道：“另一位老人的形象伴隨我一生，如同伴隨大多數(shù)人一樣，特別是因為我父親為他的作品繪過插圖，到他家去做過客，衷心景仰他，以至于我們?nèi)疑舷露紳B透了他的精神。他就是列夫·尼古拉耶維奇(即列夫·托爾斯泰，筆者注)?！盵3](P182)帕斯捷爾納克深受托爾斯泰的影響，并傳承了他的人道主義精神。作品《日瓦戈醫(yī)生》便展現(xiàn)了作者對人道主義之愛的思考。心懷人道主義之愛，才是我們接近上帝的第一步。對他人的愛，才是愛的最高級，是靈魂永生之路。在作者搭建的愛的天國里，那些不被愛的教條所容許的人都以悲劇收場：科馬羅夫斯基作為舊社會的代表受到大革命的清洗；安季波夫作為革命者、狂熱的復仇者，最后被他所追捧的革命所迫害。只有拉拉和日瓦戈在這個愛的天國里獲得救贖，獲得通往永生的可能。

(一)拉拉——被愛與會愛的女人

拉拉作為作者喜愛并極力刻畫的人物形象，自然充當了宣揚作者人道主義思想的代言人，通過拉拉來展現(xiàn)愛的主題。

拉拉是個被愛垂青的女人，她身上散發(fā)著女性之美、生命之美。日瓦戈也不禁贊嘆拉拉正是生活的化身、生存的意義，是受難的俄羅斯母親，是固執(zhí)而又癲狂的殉難者。熱愛生活的拉拉，其自身也必然得到生活的饋贈，使其散發(fā)出迷人的魅力，喚醒人性中共同的對美的向往，激發(fā)出所有人心中都潛伏的愛的基因。就連自私而貪婪的科馬羅夫斯基也認為“她的心靈無比的美”[4](P62)。她的美令人驚訝，仿佛就像“崇高的思維形象”[4](P62)。安季波夫則認為拉拉代表了這個時代的主題，拉拉的全部眼淚和怨恨，她全部的仇恨和驕傲，都給這個虛偽的時代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認為可以“用她的嘴對時代提出控訴”[4](P629)。在安季波夫眼里，拉拉所展現(xiàn)的愛的能力甚至可以和這個時代抗衡，可見拉拉已經(jīng)成為愛的符號。

拉拉不只是個被愛寵壞的女人，她更具有愛的能力——不僅被別人愛，更能愛別人。即使生活欺騙了她，她依然毫無怨言地傳播愛。她幼年喪父，弟弟羅佳賭博輸?shù)袅隋X，為了替弟弟還錢，她在上學期間便去了女友娜佳家做家庭教師。如果沒有別的支出，她或許早就把錢還完了。但她在還債的同時，還要幫助比她更困難的安季波夫：偷偷為他貼補食宿費，接濟他流放在外的父親，資助他多病的母親，就連安季波夫住的房子也是拉拉幫忙租下的。后來，她如愿以償?shù)嘏c安季波夫結(jié)婚了，婚后她以自己的善良和關(guān)心體貼他，但安季波夫卻執(zhí)意要去參加戰(zhàn)爭，全然不顧拉拉嚎啕大哭的挽留。知道丈夫去意已決，她默默為丈夫準備上路的行李。為了能尋找戰(zhàn)爭中的丈夫，拉拉認真地學習醫(yī)務(wù)方面的知識，并在一列救護火車上當了護士。當日瓦戈從游擊隊中逃出并生了重病的時候，拉拉精心照顧他。甚至在日瓦戈的妻子——這種天生的情敵面前，拉拉也用包容的胸懷贊美他人：“你的那個東尼婭多迷人??！”[4](P544)在日瓦戈被游擊隊抓去做軍醫(yī)期間，拉拉一直陪伴在日瓦戈妻子身邊，陪她熬過了最艱難的分娩。拉拉一直傳播愛，愛要生根發(fā)芽，永世不摧，要深深根植在生活的土壤中。她認為，生存的意義在于“解開大地非凡的美妙之謎”，“憑借對生活的熱愛養(yǎng)育后代”。[4](P103)

(二)戰(zhàn)爭——愛的褻瀆

安季波夫不顧拉拉的反對去參戰(zhàn)，拉拉作為間接參與者目睹了戰(zhàn)爭的殘酷。她目睹生活被戰(zhàn)爭攪得一塌糊涂，鄙視那些被戰(zhàn)爭催生出的自大狂妄者。她認為，參加革命之后的安季波夫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代表某個抽象思想符號的行尸走肉。像安季波夫和季韋爾津那樣的人，比狼要可怕百倍、萬倍。拉拉認為，安季波夫的死亡是注定的，是他那瘋狂的對歷史的挑釁行為和愚蠢的自負導致他的滅亡。她責怪戰(zhàn)爭造成了家庭的悲劇，平靜的日常生活、和睦的家庭、井然有序的社會秩序都被破壞殆盡?！八械囊磺须S之而來的，至今仍落在我們這一代頭上的不幸，都應歸咎于戰(zhàn)爭?！盵4](P554)戰(zhàn)爭讓人們從有條不紊的生活一下子跳入暴力和流血的沼澤，殺戮每時每刻都存在，不僅合法，且受到贊揚。在戰(zhàn)爭中，人類的信仰被瓦解，和平年代的道德準則失靈，道德感不再指導人們的生活，而是要按照“強加給所有人的概念去生活”[4](P555)。

在作品中，作者借拉拉之口以人道主義之愛的名義否定了戰(zhàn)爭。戰(zhàn)爭伴隨著流血，人性被戰(zhàn)爭異化。帕姆菲爾是一位游擊隊員，他非常愛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他會為孩子刻出各種玩具。但是，在看到被敵人砍斷手腳，然后又送回來的隊友時，帕姆菲爾在想象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被毒打，看到他們因疼痛而變形的面孔。他在一陣無法克制的悲痛中親手殺死了妻兒，正是用他曾為孩子刻玩具的那把斧子。人在戰(zhàn)爭中由對死的恐懼轉(zhuǎn)向?qū)ι目謶?，?zhàn)爭對人性的扭曲可見一斑。戰(zhàn)爭中人性被扭曲，殺戮借革命之名變得堂而皇之。戰(zhàn)爭讓人類的法律暫時失靈，人類文明被野蠻暫時征服，沒有人審視或者審判你的行為，人性的惡便從這無限制的權(quán)力中產(chǎn)生,所以會出現(xiàn)弱肉強食、人吃人的行為。戰(zhàn)爭不管被冠以怎樣的正義之名，暴力、流血、沖突、法律的失靈肯定隨之而生。在這個沒有公眾審判行為的社會，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瘋狂，有些人借著戰(zhàn)爭實施自己腦中蹦出的齷齪的念頭。而這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時代的疾病，癲狂吞噬了理智，卑鄙扼殺了美德。

若說在和平年代人們歌頌的是真善美，真理打敗虛偽，善打敗惡，美打敗丑，那么，在戰(zhàn)爭年代又多出一條，那就是生命，愛每一個生命。但是，戰(zhàn)爭卻以暴力和流血的形式去摧毀生命。日瓦戈作為拉拉的精神同路人，無疑是人道主義之愛的擁護者和實踐者。在林中白軍和紅軍的交鋒中，日瓦戈選擇不傷害以敵人身份出現(xiàn)的士兵，并且盡所能地去挽救年輕的生命，這便是人道主義之愛的體現(xiàn)。這種愛讓生命得到了升華，是人類被逐出伊甸園以后重拾神性的一種方式。

三、結(jié)語

當日瓦戈死時，“在從花畦中破土而出的花卉幼苗中，也許凝聚著我們竭力探索的巨變的秘密和生命之謎。馬利亞起初沒認出從棺材中走出的耶穌，誤把他當成墓地的園丁。”[4](P67)全篇結(jié)語詩句：“我雖死去，但三日之后就要復活。仿佛那水流急湍，也像是絡(luò)繹的商隊不斷，世世代代將走出黑暗，承受我的審判?！盵4](P755)以死亡作為復活的起點，全篇傳達出宗教的人道主義精神，用愛的關(guān)懷來審判世世代代的人們，讓人類走出精神的黑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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