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 木

伴 娘

□雙 木

在鄱陽湖一帶，新娘出嫁時得有兩個女娃陪她說話，兩個女娃被稱為伴娘。伴娘由新郎定。新郎挑選伴娘比較苛刻，未婚，臉蛋俊，腦瓜子聰明，嘴巴活，心腸軟。有以上幾點還不夠，還得父母雙全，還得上有哥或下有弟。家里不能太窮，若富有那更好。

因而女娃把當(dāng)伴娘當(dāng)為一種榮譽。誰當(dāng)伴娘的次數(shù)多，誰在同齡的女娃中說的話就管用。到了論嫁的年齡，男方家里人去女方村里，探聽女方做沒做過伴娘。當(dāng)探聽女方做過伴娘，且做過許多回伴娘，男方便喜笑顏開，立馬向女方家求親。

沒做過伴娘的女娃往往會被人瞧不起，在別人的眼里是個很不好的女人，因而很難嫁出去，即使嫁出去了，嫁的也是個極孬的男人，不是家里太窮，就是有殘疾，或者長得獐頭鼠目。因而女娃都想做伴娘，做過伴娘的人又想多做幾回。

荷花已二十歲了，但還沒做過伴娘。因為沒做過伴娘，便沒有男人上門提親。荷花心里自然急，再不做伴娘，真的嫁不出去了。其實荷花是個很好的女人，不但長得好看，脾氣也好，做事手腳也極麻利，而且很會過日子，一分錢可以當(dāng)兩分錢用。但因荷花的母親死得早，便沒人請荷花這個雙親不全的人做伴娘，怕沾晦氣。荷花便恨死去的母親，要是母親還活著，她也不知做過多少回伴娘，那她就不會走路都低著頭。那上門提親的人準(zhǔn)會把她家的門檻踏平。

更讓荷花氣憤的是昨天鄰村的一個死了老婆，且有個十歲女兒的男人竟然托媒人提親。荷花連推帶搡的把媒人趕出門：“滾，滾?！泵饺苏f：“你別以為自己有啥了不起。若了不起，咋二十歲還沒當(dāng)過一回伴娘？”媒人的話錐子樣戳著荷花的心，荷花的淚水也淌下來了，荷花對著那女人大喊：“我是不想當(dāng)伴娘，過些天，我就當(dāng)伴娘給你看?！蹦桥说穆曇舾螅骸澳銈兌悸犚娏?，荷花說她過些天要當(dāng)伴娘了，我們都等著看荷花當(dāng)伴娘?！?/p>

吃晚飯時，父親說：“你咋把話說得那么死？要是你沒做伴娘，人家更笑話你?！?/p>

“爹，你放心。再過半個月，劉勝不是要結(jié)婚嗎？我一定要他請我當(dāng)伴娘?！?/p>

“人家愿意嗎？”

荷花心里也沒底。

劉勝同荷花是小學(xué)到初中的同學(xué)。那時，劉勝還往荷花的書包里塞“你是月亮，我是太陽”的情詩。但荷花看不上劉勝，劉勝長得太難看，劉勝個兒還沒荷花高，卻一個勁橫向發(fā)展，手臂有人家大腿粗。頭直接安在肩上，沒脖子。五官極小，且擠在一起。荷花在劉勝的情詩上寫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然后把那情詩塞回劉勝的書包里。劉勝便恨上荷花，話都不同荷花講。

荷花進劉勝家時，劉勝極意外：“沒想到，真沒想到……”荷花說：“串一回老同學(xué)的門有這么大驚小怪？”劉勝笑了，劉勝一笑，眼睛瞇成一條線：“找我有事？說吧，只要我能辦得到的事，一定辦，誰叫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人呢?！焙苫ㄕf了：“你還有十幾天就當(dāng)新郎了，祝福你。不知你請好伴娘沒？如沒請，我想當(dāng)你新娘的伴娘?！眲倜媛峨y色：“這，這早請好了，如果辭人家，這不太好。唉，要是你早些同我說就好，我才不信那套……”荷花抓住劉勝的手，不停地搖著，用那種甜軟軟的聲音求劉勝：“你就幫幫老同學(xué)，求你嘍。”荷花搖劉勝的手時，劉勝的手觸到了荷花的胸脯，劉勝的臉紅了，呼吸也有點急。荷花的身子又往劉勝那邊挪挪，倆人的身子挨在一起了。劉勝再也忍不住，一把摟住了荷花，手也伸進了荷花的衣服里。荷花輕輕地掙：“不要，不要?！眲俨宦牐指潘亮?。荷花說：“你要我行，但你一定要讓我做伴娘?！眲俅饝?yīng)得極快：“行，我一定讓你做伴娘?！?/p>

當(dāng)劉勝見到荷花留在床單上那團紅時，極意外：“你，你太傻了……為當(dāng)伴娘，太不值得?！焙苫ㄒ痪湓捯膊徽f，急急地穿衣服。

荷花就這樣當(dāng)了一回伴娘。

沒過多久，荷花同一個叫海生的男人好上了。倆人愛得如火如荼。海生是浙江人，在鎮(zhèn)里開油漆店。因荷花有一同學(xué)幫海生賣油漆，荷花找同學(xué)玩，便認識了海生。荷花的同學(xué)因嫉妒，便在海生面前一個勁說荷花的壞話，說荷花才在前不久做了一回伴娘。

海生在荷花面前說：“我才不管你做沒做伴娘。”

荷花沒說話，只嘆了口氣。

后來，荷花成了了海生的女人。

海生在婚夜沒見到他想見到的，臉一下變得黑青，眼珠也快掉下來了：“你不是說沒喜歡過別的男人嗎？那你的身子給了誰？說呀！你不說，行，明天我們就離婚?！焙Ｉ脛乓凰﹂T，手上有多大的勁使多大的勁。門“嘭”的一聲關(guān)了，整幢樓都晃了一下。

（原載《四川文學(xué)》2014年第6期 四川何大為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