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導讀: In Chongqing, we can see many precious heritages.Wulong and Jinfoshan applicate for the world heritages successfully.

在開始講故事之前，需要普及一個概念：世界遺產(chǎn)其實是一個統(tǒng)稱，它包含了文化遺產(chǎn)、自然遺產(chǎn)和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三個部分，而文化遺產(chǎn)和自然遺產(chǎn)又可以合稱為物質文化遺產(chǎn)。如果你還覺得頭暈，我們再舉一個實例：大足石刻屬于文化遺產(chǎn)，武隆喀斯特、金佛山屬于自然遺產(chǎn)，而與河北、陜西等地剪紙一起作為中國剪紙項目成功申報為世界遺產(chǎn)的重慶剪紙，則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當然，大足石刻、武隆喀斯特、金佛山還可以合稱為物質文化遺產(chǎn)。

1999年11月，《世界遺產(chǎn)名錄》里終于添上了重慶印記——在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第23屆全委會上，全會一致同意將大足石刻列入名錄之中。這是重慶與世界遺產(chǎn)的第一次結緣。隨后，在2007年和2014年，武隆喀斯特、金佛山先后成為幸運兒，收入名錄之中。在名錄里寂寞地躺了好幾年的大足石刻，終于迎來了兩位“老鄉(xiāng)”，不再那么寂寞。

我們要講述的申遺故事，就從武隆和金佛山開始。

武隆喀斯特申遺之路成功的“替補隊員”

2007年6月27日，在新西蘭基督城舉行的第31屆世界遺產(chǎn)大會上，“中國南方喀斯特”世界自然遺產(chǎn)項目獲全票通過，武隆喀斯特與云南石林、貴州荔波喀斯特一起作為“中國南方喀斯特”正式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重慶的第一個世界自然遺產(chǎn)，由此誕生。

由于大會會場有嚴格的規(guī)定，當聽到申遺成功的那一刻，重慶代表團成員之間只能相視一笑，和貴州、云南的代表一起以這種“安靜”的方式表示祝賀與喜悅。坐得近的代表則是通過握手靜靜地道賀，有些代表因為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還流下激動的淚水。在走出會場時，代表團成員之間互相擁抱、鼓勵……

如果要為武隆喀斯特的申遺寫一本書，那么第一章第一節(jié)的主人公，應該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外國女士——艾琳。

艾琳是一位洞穴愛好者，成立了一家名叫紅玫瑰的俱樂部，專門勘探世界上有名的洞穴。一次偶然的機會，武隆芙蓉洞的報道引起了艾琳的注意。隨后，她來到中國，在芙蓉洞所在的村子里住下來，以便長時間考察。艾琳不斷地將考察記錄發(fā)布到網(wǎng)上，引來越來越多的洞穴愛好者關注，芙蓉洞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也節(jié)節(jié)升高。應艾琳邀請，世界上很多知名的探險協(xié)會和組織都陸陸續(xù)續(xù)來到武隆考察，很多學生還將考察做成學術論文，在國際上發(fā)表。當時的武隆，雖然在國內仍舊籍籍無名，但在國際上的名頭，卻已經(jīng)悄然打響。

左右頁圖：武隆喀斯特地貌雋秀神奇，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成為國內外探洞者的圣地。

2005年，由于金佛山退出“中國南方喀斯特”的申遺項目，武隆喀斯特幸運地替補入選。當時，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只給了中國一個項目申報的名額，與“中國南方喀斯特”項目一起競爭那張去往新西蘭航班機票的，還有全國其他有實力的地區(qū)，比如“云南大理蒼山洱海”、“江西三清山”、“山西五臺山”等63個項目，它們都在日夜兼程地為申報世界遺產(chǎn)做準備工作。但是，幸運之光最終還是眷顧了大西南的山山水水，武隆所在的“中國南方喀斯特”項目脫穎而出，成為2006年中國向聯(lián)合國申報的唯一世界遺產(chǎn)項目，并于2007年2月通過了聯(lián)合國世遺中心的初審。

左右頁圖：由于武隆“硬件”極為扎實，因此武隆申遺完成申報時間最短，但申報資料在重量上看，卻可以用噸來計算。

盡管武隆通過了初審，但卻差點被“勸退”。當時的武隆風景名勝管理局副局長周濤給筆者回憶說：“建設部官員來考察時，武隆申遺的環(huán)境整治工程、農(nóng)戶動遷等所有工作均沒開始做。有位建設部官員就表示，時間已非常短，而武隆的準備工作什么都沒做，肯定無法達到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的檢查驗收要求，為了不影響全局，建議武隆干脆放棄這次申報。”

這位官員倒并非故意刁難，當時武隆要重點整治的環(huán)境項目多達54個，并有大量農(nóng)戶需要平穩(wěn)動遷，在申遺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對武隆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武隆旅游局、風景管理局等29部門立下了“軍令狀”，在80天時間里，僅賓館就拆除了16家，最終全部完成了任務。

內事搞定了外事又接踵而來。在參加終審前夕，武隆喀斯特申遺小組從小道消息得知世界遺產(chǎn)審核機構IUCN寫的評估報告建議將云南石林、貴州荔波作為第一批次申報，而將武隆納入第二批次。這個消息讓申遺小組的成員急得團團轉。

為此，武隆人決定要盡一切辦法將家鄉(xiāng)獨特的喀斯特風貌展現(xiàn)在專家眼前。武隆縣委、縣園林局、武隆風景名勝管理局等兵分兩路趕往法國和北京。在北京的一組成員白天跑建設部聽取專家意見，晚上準備材料，幾乎每天都是吃方便面，吃了十幾天；到法國的另一組成員也是白天拜訪專家，晚上回來商量對策，一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回到武隆后，很多小組成員都大病一場，周濤稱有一次去輸液，發(fā)現(xiàn)整個病房都被同事“霸占”了，笑稱以后可以在醫(yī)院上班。

最終，武隆看似無望的申遺之路就這樣被他們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由于工作組的成員長期要去往原始山嶺進行考察，驚心動魄的故事也時有發(fā)生：

2006年5月的一天，市園林局負責人葛懷軍率領工作組成員赴武隆后坪天坑考察申遺條件。當考察組到該地后，300多名村民自發(fā)買來鞭炮歡迎，隨行人員張樂看到人多，連忙招呼村民不要靠近懸崖邊，自己卻站在懸崖邊，突然一腳踩空滑倒，滾向近10米遠的懸崖邊。

聽到從懸崖邊上傳來的呼救聲，在場的人都嚇得目瞪口呆，連忙喊：“救人，救人。”村民剛好找到一根較粗的廢棄冷盤絲，眾人一頭拽住鋼絲，另一頭彎成圓圈放到懸崖邊讓張樂套在手上，眾人合力將其拉起來。

等張樂穩(wěn)定后，他才告訴人們，他處在最懸崖邊時突然鞋底滑倒，迅速滾向離懸崖邊近10米的斜坡，在滾動中本能地抓住一把竹枝，才得以停止下滑，這時他整個人的身體已在絕壁上懸空，下面就是420米深的天坑。

回憶起往事，張樂依舊頭皮發(fā)麻，稱在申遺的紛繁復雜工作中，那驚險一幕將令他終生難忘。

在中國申遺圈，曾經(jīng)長時間流傳著一個詞：重慶速度，它便是指的武隆喀斯特的成功申遺。也有人把武隆締造的“速度”稱為“天注定”，細想起來，的確還有那么點“天意所致”。要知道，2004年，武隆與金佛山一起向重慶市申遺辦公室遞交了申請，當時敗下陣來的是武隆?？墒?，被推薦上去的金佛山卻打起了退堂鼓，機會又一次幸運地落在了武隆頭上。

武隆申遺工作小組的成員們顯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們用了4年時間就走完了申遺之路，帶著喜訊凱旋歸來。要知道，與武隆一起組成“中國南方喀斯特”申報項目的云南石林在申遺的道路上走了17年，貴州荔波走了12年。

金佛山申遺之路險些被一場大雨斷送

前文提到，重慶金佛山其實比武隆更有機會率先取得世界遺產(chǎn)的名號，只是它臨時退出，放棄了繼續(xù)走下去。

2014年6月22日，卡塔爾首都多哈，重慶金佛山卷土重來，與廣西桂林、貴州施秉、廣西環(huán)江一起作為 “中國南方喀斯特（第二期）”的代表，殺入了世界自然遺產(chǎn)評選的最后階段。

這是第38屆世界遺產(chǎn)大會的現(xiàn)場，氣氛緊張而凝重，因為在表決之前，中國申遺項目之一的大運河曾經(jīng)遭遇“補充材料明年再報”的警告，讓大家都捏了一把汗。但表決過程未起波瀾，“只有幾分鐘，我們就通過了。”回憶當時的場景， 南川金佛山申遺辦主任鄧華，顯得很平靜。按照他的話說，金佛山不可能落選，因為這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分鐘背后，是厚重扎實的十年之功。

下圖：在第38屆多哈世界遺產(chǎn)大會上，南川金佛山所在的“中國南方喀斯特（第二期）”項目一舉申遺產(chǎn)成功。圖為金佛山入選瞬間。

早在1999年，南川金佛山就成功擠進了長長的申遺隊伍。在建設部2006年公布的首批《中國國家自然遺產(chǎn)、國家自然與文化雙遺產(chǎn)預備名錄》中，重慶僅有兩處景點入列，即南川金佛山和奉節(jié)天坑地縫，后來紅得發(fā)紫的武隆反而名落孫山。

時任南川市申遺小組辦公室副主任的張欽偉說：“2005年，我們申遺文本都編寫好了，政府拿不出錢，只能放棄?！庇谑牵掷m(xù)了兩年的申遺工作戛然而止。對此，一些知情人士稱，當時有關方面有一種誤解，認為金佛山在申遺之前已經(jīng)在國內獲得了許多頭銜，一旦入選了世界遺產(chǎn)，豈不是就要放棄之前的那些頭銜，“因此他們有一種恐懼心理?！?/p>

此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武隆喀斯特成功補位，成為重慶第一個世界自然遺產(chǎn)。一批批國內外游客紛至沓來，武隆一舉大紅大紫，隱隱有執(zhí)掌重慶旅游龍頭之勢。南川人只能望著金佛山一聲嘆息。

本頁圖：與武隆相比，金佛山的申遺更為艱辛，從2007年的放棄到2014年的沖刺，歷經(jīng)7年蟄伏，沉默已久的金佛山終于得以走向世界。

到了2012年，“中國南方喀斯特（第二期）”申報項目上馬。這一次南川人絕對不會再放過機會。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鄭遠學副區(qū)長介紹：“當時申遺總投入預計有3億多元。一部分來自旅游企業(yè)，另外，我們聯(lián)合了重慶市的各個國有單位，比如電信、移動、聯(lián)通等，同時還得到了重慶市建委、農(nóng)委、旅游局等部門的支持。真正區(qū)政府需要投的錢一共3000萬元左右。整個南川區(qū)為這件事沒有負債?！?/p>

各項政策資金早早備齊，申遺小組緊鑼密鼓地成立起來，就連業(yè)已退休的張欽偉也再次被推上火線。雖然這次申遺得到高度重視，但戰(zhàn)役的前哨戰(zhàn)便吃了大虧。國際著名喀斯特專家、中國喀斯特捆綁申報世界遺產(chǎn)建議提出者之一保羅?威廉姆斯來到金佛山考察，卻遇到罕見雨天，金佛山的景觀受到嚴重破壞。于是，頗有“見面不如聞名”之感的威廉姆斯直接表示不看好金佛山申遺。

“威廉姆斯實際上很不高興。第一，我們申報的是‘中國南方喀斯特’，喀斯特的特色在哪里？我們拿不出證據(jù)；第二，武隆是‘中國南方喀斯特（第一期）’之一，你金佛山離它這么近，為什么還要申一個？他不贊成?！蹦洗▍^(qū)副區(qū)長、金佛山申遺辦公室主任鄭遠學說。

不過，這位專家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他否定了當時以“生物多樣性”作為突出特色的申報方向，因為“中國南方喀斯特（第一期）”項目的申報主題是地質地貌。如果金佛山堅持以生物多樣性方向來另辟蹊徑，那么第一期的所有遺產(chǎn)地都要補充申報，這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申報方案必須調整。

在威廉姆斯的點撥下，金佛山申遺科研工作的掌舵人黃保健決定將申遺方向變更為從地質地貌特征出發(fā)，并提煉出不同于第一期的地理特性，不過，這也意味著之前的申遺文本基本作廢。此時，距離申報截止時間僅剩下一年。

黃保健提出將金佛山喀斯特定性為“喀斯特方山”，但一個致命的問題立刻擺在了眼前：這種新的喀斯特沒人做過研究，它有什么特征？沒有新的特征這種所謂的“新喀斯特”也不過是自說自話而已。為做成這“無米之炊”，黃保健不斷地翻閱國外的喀斯特地貌的資料，力圖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找出金佛山的特征來。他說：“老外的網(wǎng)站，我看了200多個，凡是與陡崖、方山有關的網(wǎng)站一個一個看，后來甚至直接用陡崖、方山的圖片以圖搜圖。為了和時間賽跑，我們團隊每天只睡4個小時?！?/p>

最終，他通過與國外類似喀斯特的比較，提煉出了金佛山喀斯特的特征與價值：以地下河和洞穴系統(tǒng)為特征的獨特的方山臺形地貌。但若是以洞穴系統(tǒng)為突破口，洞穴年代必須厘清。黃保健找了幾個月，才找到用宇宙核素測年法測洞穴年代的機構，但一問，立馬傻了眼：完成測量需要1～2年的排隊時間。

幸虧南川副區(qū)長鄭遠學親自帶隊“殺”奔西安，多方斡旋，為項目組爭取到了一次測量的機會。測量結果顯示，洞穴沉積物的年代是380萬年，由此推測，金佛山洞穴至少應該有500萬年以上的歷史，“是目前中國已知的最古老的洞穴。” 黃保健回憶起這段經(jīng)歷時異常興奮。的確，科學測量得到的悠久洞穴史的結果，為金佛山的申報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幾經(jīng)周折，IUCN專家到金佛山評估考察，最終給出了“缺少金佛山中國南方喀斯特世界遺產(chǎn)項目就不完整”的評價。多哈會場的手起錘落，至此也已是水到渠成。

重慶，終于擁有了第三個世界遺產(chǎn)。

左右頁圖：金佛山的申遺之路幾經(jīng)周折，最后才以這些洞穴為突破口，找到了自己的突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