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 工作在廣州。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省作協(xié)詩歌創(chuàng)作委員會委員，出版有詩集《打滑的泥土》、《眼睛飛在翅膀前方》、《失眠的向日葵》3部，曾獲“14屆廣東新人新作獎”、“徐志摩詩歌節(jié)青年詩人獎”、“新世紀(jì)北京文學(xué)首屆文學(xué)獎詩歌二等獎”等。

天涯海角

前面是海

是泡沫和沙灘

這兒空殼美麗

陽光自在

風(fēng)從沙粒上爬起身

這里沒有水

只有喝水的嘴唇

和背影

這兒沒有高低

不用俯仰

這是自由的天堂

風(fēng)吹浪起

浪走過的地方

都是家鄉(xiāng)

沒有什么祈求

迎面而來的秀發(fā)呵

你打碎我

我就隨你飛揚

低處的植物

我現(xiàn)在不那么想了。

太陽從宏城超市曬過來，

經(jīng)過馬路，

再從管理處一直曬到

游泳池。

除了農(nóng)村，

冬日的太陽能曬到的，

都是有錢人家。

很長一段時間，

我恨同情低處的植物。

其實，

是我自作多情，

他們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他們早已習(xí)慣了

潮濕和陰暗。

在低處，

他們活得很綠很螞蟻。

邊 魚

在市場買了條邊魚。

邊魚的頭非常小，

剖開它的肚子，

里面的東西也很少。

但它的生命力頑強(qiáng)。

我提著它，

它在塑料袋中掙扎。

塑料袋不時

發(fā)出嘩嘩的響聲，

響一次我低一下頭，

擔(dān)心袋子破了。

擠上公共汽車后，

聽不到聲音，

但我還不時會低頭。

當(dāng)提著塑料袋的手，

突然失重，

我知道，

那是邊魚在掙扎。

媽 媽

站在公共汽車車頭，

沒有人知道我為什么淚流滿面。

沒有人知道我看見了

一輛獨輪車，

在一條叫三八沖的小路上行進(jìn)。

沒有人知道前面拉車的小個子婦女，

就是我的媽媽。

寫到這兒，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也許有人罵我矯情，

因為他們不知道，

我媽媽在前面用力拉車，

為什么一聲不吭。

他們不知道，

車子上綁著我們的肥豬，

我們要把它送去生豬收購站。

他們不知道，

我的父親在醫(yī)院急等著用錢。

他們不知道我推著獨輪車，

因勞累，路不好走，

幾次沖著媽媽發(fā)火。

威脅媽媽，

要把豬和車子掀進(jìn)稻田。

那一年我十三歲。

面對兒子的威脅媽媽一聲不吭，

在前面默默拉車。

如果那天媽媽罵我或打我一頓，

今天我也會好受一些，

不會一想起這件事，

就淚流滿面。

樟 橋

他是一個貧窮而美麗的地方。

與瀏陽搭界，

他是一個依山傍水，

或者說是一個山窮水盡的小山?jīng)_。

我喜歡他

把青蛙叫做青嘠嘛，

泥蛙叫做泥嘠嘛

有那么一點蔑視的味道。

我喜歡他把蜻蜓叫做羊咪咪，

把北方難聽的破鞋，

喚做野老婆的

那么一點點溫情。

我喜歡他對稻田的命名。

直接把路上面的稻田叫做路上丘，

路下面的叫做路下丘。

最小的叫做眼崽丘，

近山的叫做伴山丘，

中間肥大一些的

叫做褲襠丘。

我甚至喜歡他的野蠻，

喜歡他們拿著扁擔(dān)、秤砣，

在水田中扭打成一團(tuán)。

喜歡在宰殺黃牛的時候，

每人拿著一只大碗，

散坐在那兒，

不分朋友和仇人，

等著喝血，

吃骨子肉。

老 關(guān)

在光孝路見到的一位老太太，

讓我又想起同事老關(guān)。

說是同事，

其實，

我調(diào)到起義路工作，

他早已經(jīng)退休，八十二歲。

老關(guān)不但眼睛不好，

他的胃基本上壞完了。

不能消化，

吃下去一粒西藥第二天拉出來半片。

他沒有錢，

他無力消化一個拾養(yǎng)的

病兒子。

對這位國民黨老兵，

我一直深懷敬意。

不僅僅因為

我曾經(jīng)也是一個兵。

我們?nèi)ブ嗅t(yī)院看望他，

全科捐出一千多元錢，

失明的老關(guān)把信封緊緊抱在懷里，

他撫摸信封的神情，

讓我明白，

錢對于普通百姓來說，

有時候

就是他們的生命。

責(zé)任編輯 劉志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