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軍
(湖南文理學院,常德 415000)
《聊齋志異》英譯:從跨文化操縱到文化和合*
李海軍
(湖南文理學院,常德 415000)
由于歷史文化語境的嬗變,《聊齋志異》英譯經歷一個從跨文化操縱到文化和合的過程。在早期《聊齋志異》英譯過程中,西方漢學家用西方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觀念指導自己的翻譯實踐,操縱原文。在當代《聊齋志異》英譯過程中,大多數西方漢學家以及中國翻譯家力求如實傳達中國文化,促進中西文化交流,達到中西文化和合共存的目的。
《聊齋志異》;英譯;跨文化操縱;文化和合
“作為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光輝的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目前己被譯成二十多種文字,逐漸為越來越多的異國讀者所知?!?陳璟霞 2007:84)在二十多個外語語種的譯文中,英語譯文數量最多、影響最大。自晚清德國來華傳教士郭實臘1842年首次向英語世界譯介《聊齋志異》起,到美國漢學家宋賢德2008年翻譯出版《聊齋志異》最新譯本,《聊齋志異》的英譯已歷時160余年。期間,幾十位不同國籍、不同身份的譯者為英語世界奉獻了近20個特色各異的譯本和近百篇零散譯文。
160余年來,《聊齋志異》英譯經歷了不同的歷史文化語境,它們對《聊齋志異》英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具體而言,從19世紀40年代到20世紀40年代間,為《聊齋志異》英譯的第一個時期,這一時期的時代總體特征體現為“西方文化中心主義”,《聊齋志異》的英譯主要由西方漢學家完成;新中國成立后至今,為《聊齋志異》英譯的第二個時期,這一時期的時代總體特征體現為“文化多元化”,《聊齋志異》的英譯主要由西方漢學家以及華人學者和翻譯家完成。
1.1 “西方文化中心主義”的歷史文化語境
《聊齋志異》英譯的第一個時期處在西方資本主義列強發(fā)展壯大后在中國實行殖民主義擴張的歷史文化語境里。當時,西方文化處于明顯的強勢地位,中國文化則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相當數量的西方知識分子認為,西方世界的物質文明、制度文明和工具理性等方面大大優(yōu)于中華民族的古老文明,滋生出了強烈的“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意識。他們認為,西方是全人類文明的創(chuàng)造、發(fā)生和傳播中心,中華民族的文化不過是西方文化的附庸,必須接受西方文化的引導和支配。這一時期,為了配合傳教和殖民的需要,相當數量的中國社會文化方面的著作,尤其是中國典籍,通過翻譯進入了西方世界。譯者大多數是所謂的“業(yè)余漢學家”, 他們有傳教士、外交官、領事館工作人員等種種不同的身份。他們的翻譯有著很強的宗教和政治目的,即推進在中國的傳教活動和幫助西方殖民主義者完成在中國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項殖民活動。當時漢學家的代表人物理雅各在其經典譯著《中國經典》里的一段話很清楚地表達了這樣的翻譯目的:“只有透徹地掌握了中國人的經書,親自考察中國圣賢所建立的道德、社會和政治生活基礎的整個思想領域,才可以說是與自己所處的地位(傳教士)和擔任的(傳教)職責相稱”(顧長聲 1981:189)。在當時西強中弱的歷史文化語境中,絕大部分西方譯者流露出強烈的“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意識,用西方的詩學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指導自己的翻譯過程,在翻譯策略上多選取一種遷就譯入語文化的歸化策略。為使翻譯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在翻譯過程中經常有意識地采取刪減、增添、改寫等方式操縱原文。
1.2 “文化多元化”的歷史文化語境
當代西方漢學家以及華人學者和翻譯家英譯《聊齋志異》發(fā)生在一個主張“文化多元化”的歷史文化語境里。自20世紀中后期起,世界開始進入經濟全球化時代。此時,“西方主流理論家逐漸開始關注文化的多元發(fā)展問題,他們正在從西方中心論中走出來,試圖了解他種文明。”(樂黛云 2001:1-2)這一時期,如何在經濟全球化過程中促進不同文化間的寬容和理解成為大家十分關注的問題。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世界文化是多元的,文化的多元化發(fā)展才是整個社會文明發(fā)展的方向。在文化交流過程中,交流各方應該本著“和而不同”的原則,處理不同文化交流過程中出現的文化沖突,這樣才能使有不同文化傳統的民族和國家在差別中得到共同發(fā)展。此時,西方開始將目光投向自身以外的文化,開始以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去學習和借鑒他國文化。古老的中華民族文化以其自身的優(yōu)勢受到了西方學者的關注,不少學者提出向中國文化學習和借鑒的觀點。如英國著名學者、《中國科技史》的作者李約瑟就明確提出,世界各國都應該向現代中國以及古代中國學習,從中國的智慧和經驗中獲取醫(yī)治現代病癥的良藥以及推進人類發(fā)展不可或缺的要素。1988年,75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在巴黎集會,討論“二十一世紀的挑戰(zhàn)與希望”,其中東方哲學、儒家文化是一個討論的熱點。會后會議的主持人阿爾文博士在記者招待會上指出,“人類要在二十一世紀生存下去,還要到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思想中去尋找智慧?!?胡顯中 2000:39-44)這一時期,為了滿足越來越多的西方人對中國文化,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化的興趣,不少西方漢學家以及中國學者和翻譯家將眾多的中國文化典籍譯介到英語世界。在這個提倡“文化多元化”的時代,西方漢學家翻譯中國典籍時不再像以前的譯者那樣唯西方文化獨尊,削中國文化之足,適西方文化之履,而是能夠虛心向中國文化學習和借鑒。而華人學者和翻譯家更是能夠遵循“獨立自主”的原則,在翻譯中如實向西方讀者傳達真正的中國文化。因此,這一時期,大多數西方漢學家以及華人學者和翻譯家在翻譯過程中采取異化翻譯策略,以便在譯文中保留原文的異域色彩,讓西方讀者了解真正的中國文化。
翻譯總是要受到譯者所處歷史文化語境的影響。由于歷史文化語境的嬗變,《聊齋志異》英譯經歷了一個從跨文化操縱到文化和合的過程。
2.1 跨文化操縱:早期《聊齋志異》英譯
根據埃文-佐哈爾的觀點,“當一個民族的文化系統處于優(yōu)勢、自足、不假外求的狀態(tài)時,翻譯文學在這個大文化系統中是處于邊緣地位的;反之,如果民族文化處于劣勢、轉折、真空時期,則翻譯文學會從邊緣走向中心。翻譯文學占據中心位置時,譯文會注重‘充分性’(adequacy),即盡量忠于原文的結構、內容;反之,則譯文的‘充分性’往往不足,即為了遷就讀者,盡量采用他們熟悉的語言、結構甚至內容,因而犧牲了原文。”(陳德鴻 張南峰 2000:115-123)也就是說,如果譯入語文化相對于譯出語文化處于優(yōu)勢時,那么,譯者將外語翻譯為母語時,一般都會順應本族語讀者的接受習慣,用自身的文化去闡釋原文,使譯文合乎本族語主流文化的規(guī)范。如前文所述,《聊齋志異》英譯的第一個時期處在一個西強中弱的歷史文化語境中,譯者多為西方漢學家。在“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思想的影響下以及傳教和殖民的翻譯目的的驅動下,早期西方漢學家英譯《聊齋志異》時豪無顧忌地操縱原文。
晚清來華德國傳教士郭實臘是第一個向英語世界譯介《聊齋志異》的西方漢學家。他譯介《聊齋志異》的主要目的是為其在中國傳播基督教提供一個合理的理論依據。為達此目的,他將《聊齋志異》塑造成一本宣揚“異教信仰”(Paganism)的書籍。在英譯《聊齋志異》之前,他先入為主,論證了中國群眾所信仰的道家、佛家思想是迷信思想,只會遮蔽人的心智,只有基督教才能將他們從迷信中拯救出來,從而為自己在中國傳播基督教提供一個合理的借口。為了證實自己觀點的正確性,他在選材和翻譯策略方面都用心良苦。首先,他所選譯的九篇故事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他所批駁的“迷信”內容。其次,他在翻譯過程中對《聊齋志異》故事的主旨和情節(jié)大加改動。如《祝翁》中祝翁在譯文中成了一名“道士”, 原文贊揚夫妻情深的主旨在譯文中蕩然無存,變?yōu)閺娬{“道士”那種能自由往來于生死之間的特異功能;《瞳人語》中,原文中許多情節(jié)在譯文中被刪掉,譯者特意增加了一個情節(jié):方棟通過給僧侶們相關費用,央求他們調解其與那個使其致盲的仙女的關系,視力才得以恢復。他操縱原文的目的是為了使自己的譯文同前面的論述所表達的“中國佛教、道教是迷信”的觀點相吻合。
英國漢學家阿連壁的《聊齋志異》英譯通過《中國評論》的連載在西方讀者中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作為一名在中國生活三十余年的外交官,他對中國文學很感興趣,是比較早地把《詩經》(TheBookofChinesePoetry)翻譯成英文的人。他翻譯《聊齋志異》時表現出了強烈的“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意識,翻譯中處處體現出強勢文化方對弱勢文化方的操縱,他經常采取刪減、增添、改寫等策略來使譯文符合英語的語言文化習慣。如為了使自己的譯文符合西方的民間傳奇故事寫作傳統,他在譯文中刪削對于深化原文主題至關重要的“異史氏曰”,套用英語傳奇故事或寓言的寫作習慣,在譯文中增添了大量原文沒有的內容。
英國漢學家翟理斯精通中國語言和文化,一生翻譯出版了大量有關中國的著作,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聊齋志異》是翟理斯比較早地向英語世界譯介的一部中國典籍,出版后“在西方代表蒲松齡達一個世紀之久”(John Minford 2006:xxxii)。翟理斯翻譯《聊齋志異》的目的一是為了使大家更多地關注中國,二是為了將第一手信息傳遞給讀者,改善被扭曲的中國形象,糾正一些對中國的錯誤看法。即便是這樣一位精通中國語言和文化、致力于向西方世界介紹真正的中國文化的漢學家,也免不了受到當時歷史文化語境和本人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翻譯過程中經常操縱改寫原文。如在他的譯文中,中國科舉考試制度中的“秀才”、“舉人”、“進士”成了西方教育體制中的bachelor’s degree, master’s degree, doctor’s degree;中國神話中的“月殿仙人(嫦娥)”成了西方神話中的Cynthia;中國歷史上的“管仲”和“鮑叔”成了希臘神話中的Pythias和 Damon. 中國文學在翟理斯眼中是純潔的文學。他曾說過,“高尚的中國文學必須是純潔的,只有純潔的文學才能滿足高品味。中國詩歌浩如煙海,但是我們幾乎找不到一絲不恰當、不純潔的或猥褻的內容”(Giles 1901:128-129)。而他在翻譯《聊齋志異》過程中,發(fā)現不少故事中充滿了許多有關性的“猥褻”的內容。為了保持他心目中中國文學的“純潔性”,在翻譯過程中,他或者刪減,或者改寫文中那些他認為是“猥褻”的內容。以《蓮香》的譯文為例,首先,翟理斯通過刪減和改寫,將桑生同狐女蓮香的愛情改為了友情;其次,原文中所有“不純潔”的文字表達在譯文中或被刪減,或被改寫,以力求譯文的“純潔”。
法國漢學家喬治·蘇利耶·德莫朗英譯《聊齋志異》的目的是讓西方讀者通過閱讀這種在中國家喻戶曉、對中國人思想影響深遠的小說,從而更好地了解中國思想?!拔鞣轿幕行闹髁x”思想在他的翻譯過程中表現得最為明顯,他的譯文基本上是翻譯名義下的自由創(chuàng)作。如他無中生有,借翻譯《聊齋志異》之名,行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實,譯本中有5篇故事無法在《聊齋志異》中找到原文;他合二為一, 將《山魈》和《蕎中怪》兩篇相似的故事融合譯為UnknownDevils,將《某公》和《三生》兩篇相似的故事融合譯為ThePatchofLamb’sSkin. 他為了增加譯文的文學色彩,添加了大量的景物和場景描寫,在許多譯文中,開篇之初都有一段場景描寫,然后再進入故事情節(jié),而這些場景描寫在原文中一般是無跡可尋的。他對原文情節(jié)添枝加葉,在譯文中增加一些原文沒有的情節(jié)。有時,原文短短的一句故事敘述在譯文中變成了數段極富詩情畫意和文學色彩的文字。更有甚者,原文是一個情節(jié)十分簡單的短小故事,譯文卻變成了一個情節(jié)跌宕起伏、長達千余字的故事。
英國漢學家禧在明在華三十余年,精通漢語。威妥瑪如是評價他的漢語水平:“他之精通漢語有如一位漢語代言人,他這方面的能力,據我所知,沒有一個英國人超過他”(威妥瑪 2002:9)。禧在明回國后因其高超的中文水平而被聘為倫敦皇家學院中文教授,在教學的基礎上,他編撰了《怎樣學習中國語文》(兩卷),其中選擇了13篇《聊齋志異》故事作為課文。該教材出版后大受英語世界里中文學習者的歡迎,一版再版,到1924年已經出版了第7版,為《聊齋志異》在英語世界的傳播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禧在明編撰《怎樣學習中國語文》時將其中用作課文的《聊齋志異》故事從文言改編成了口語色彩很濃的白話,然后再將改編過的故事譯成英語。禧在明在改編過程中運用了刪、增等一系列改寫手段,將每個故事改編得繪聲繪色、趣味盎然。之所以如此,同他編寫該教材的目的密切相關。他編寫《怎樣學習中國語文》是為了“滿足那些想學習中文,但積極性被望而生畏的教科書打消了的人的需要,特別是那些想首先通過英文學習中文,然后再到中國繼續(xù)學習的軍官、傳教士、年輕的商人?!?Hillier 1919:vii)對他們而言,學習中文的目的是他們到中國后能同中國人進行日常交流,而非研究中國的文學。因此,簡單的日常白話是最佳的學習語料,艱澀的文言對他們來說既過于晦澀難懂,又沒有很大的實用價值。此外,改編過的故事趣味性較原著大大增加,可以激發(fā)學習者的學習興趣。這也是該教材在英語世界廣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2.2 文化和合:當代《聊齋志異》英譯
張立文認為,“文化和合”原理,即和生原理(和諧共生)、和處原理(和而不同)、和立原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達原理(協調發(fā)展)、和愛原理(愛人如己),應該成為“文化多元化”時代的文化交流原理(張立文 2004:42-45)。它提倡不同文化應該在自主、平等、尊重、寬容的基礎上相互交流借鑒,共同創(chuàng)造一個“和而不同、和諧共生”的人類文化大家園。首先,在文化交流過程中,文化交流方應該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其次,文化交流方應該恪守平等的原則,以尊重、寬容的態(tài)度善待他種文化,而不能做文化沙文主義者??傊?,在文化交流過程中,如果異質文化和合相生,人類文化就會隨之興旺發(fā)達;反之,如果單一文化壟斷,人類文化就會衰微。
如前文所述,當代《聊齋志異》英譯發(fā)生在一個主張“文化多元化”的歷史文化語境里。因此,無論是當代西方漢學家還是當代華人學者和翻譯家,他們英譯《聊齋志異》時都能遵循“文化多元化”時代所提倡的“文化和合”觀。他們堅持在中西文化自主的基礎上,以平等、尊重、寬容的心態(tài)去加強中西方文化之間的交流互鑒,取長補短,融合東西文化的長處,共創(chuàng)一個“和而不同、和諧共生”的人類文化大家園。這一點可以集中體現在這些譯者對翻譯策略的選取上。這一時期的譯者英譯《聊齋志異》時都以異化翻譯策略為主,因為異化翻譯策略可以將異質的中國文化如實地傳譯給英語讀者,可以更好地促進中西文化間的交流,最終達到中西文化和合共存之目的。
當代譯者英譯《聊齋志異》的異化翻譯策略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大量使用“中國英語”翻譯中國特色詞匯或文化負載詞,所謂“中國英語”就是“以國際規(guī)范英語為核心,把中國獨有的文化、事物、意念和傳統等通過音譯、譯借及語義再生等手段傳入國際(英語)世界,同時也融入許多具有中國特色的表達方式,如別有風味的詞匯、句式、認知方式及行文手段。”(金惠康 2003:66-70)“中國英語”作為一種英語變體,能為說英語的人所接受,英美報刊上經常出現的各種“中國英語”,如yasuiqian(壓歲錢),taiji(太極)等便是很好的證明。事實上,“中國英語”是向外譯介中華文化的橋梁,是實現“文化多元化”時代文化和合的有效手段。這是因為,首先,由于中國文化的獨特性,翻譯時很多情況下無法在英語中找到“對等語”來加以表達,有時勉強找出的“地道”英語表達也可能會讓西方讀者不知所以然,甚至引起誤解。例如,以前向英語讀者介紹“太極拳”這一中國特色詞匯時,有人找了個“地道”的英語表達shadow boxing,然而,效果卻并不如意。后來,我們用taiji這個中國英語代替了地道的英語表達shadow boxing,反而更容易為讀者所接受。此外,我們在向國外譯介中國文化時如果一味地追求使用英語中的“對等語”,勢必會將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這將不利于我們在跨文化交際中保持平衡和獨立性。如今,語言學家在如何用英語描寫中國社會文化方面已經達成共識,那就是用“中國英語”來向國外讀者介紹中國文化。英譯《聊齋志異》時,這些當代譯者大量使用“中國英語”,許多中國特色詞匯或文化負載詞通過“中國英語”進入了英語文化系統。例如,“秀才”、“舉人”、“進士”是《聊齋志異》中經常出現的3個中國特色詞匯,這一時期大部分的譯者將它們翻譯為xiucai, juren, jinshi,是典型的“中國英語”,考慮到首次接觸它們的讀者在理解上可能存在困難,這些譯者為每一個譯文添加了必要的注釋。而之前的譯者翻譯它們時,許多都采取了歸化策略,如翟理斯和鄺如絲將它們譯為bachelor’s degree, master’s degree, doctor’s degree. 再如,當代譯者將 “尺” 翻譯成chi,而不是像早期的譯者那樣翻譯成foot;將“衙門”翻譯成yamen,而不是police;將“琴瑟”翻譯為Qin and Se,而不是lute and zither,等等。
其次,當代譯者英譯《聊齋志異》的異化翻譯策略還主要體現在采取直譯加注的方式。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用了大量典故。典故蘊涵豐富的文化成分,為翻譯造成很大的障礙。早期的譯者翻譯這些典故時,基本上采取歸化翻譯策略,他們通常會采取兩種方法:一是用英語中的文化典故替代中國的文化典故,以引起西方讀者的認同感,例如,翟理斯將“月殿仙人”譯為Cynthia, 將“鮑叔”和“管仲”譯為Pythias和Damon,等等,完全是以西方文化去闡釋中華文化;二是在翻譯過程中去掉原文典故中的文化因子,只譯出典故的含義,以便于西方讀者的理解,如翟理斯將“衙官屈、宋”翻譯成talented scholar,鄺如絲將“相如之貧”翻譯成extremely poor,等等。與早期的譯者相比,當代譯者英譯《聊齋志異》中的典故時,大多數能夠用“文化多元化”語境中所推崇的“文化和合”觀指導自己的翻譯。他們盡可能地采取異化翻譯策略,盡力保留原文異質文化成分。他們的具體做法是先直譯、再加注。這樣既照顧英語讀者的理解接受能力,又為中國文化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起著重要的作用。例如,當代譯者將“相如之貧”翻譯成as poor as Sima Xiangru,并為它們添加適當的注釋,等等。
翻譯總是受到它所在的歷史文化語境的影響,由于歷史文化語境的嬗變,《聊齋志異》英譯經歷了一個從跨文化操縱到文化和合的過程,這也是中國典籍英譯的總體發(fā)展趨勢。早期《聊齋志異》英譯過程中,受“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思想的影響,西方漢學家用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觀念指導自己的翻譯實踐,經常操縱原文。在當代《聊齋志異》英譯過程中,無論是西方漢學家譯入中國典籍,還是中國翻譯家譯出中國典籍,都能恪守“和而不同”的原則,將中國文化的異質性如實傳譯給讀者,以便更好地促進中西文化交流,最終達到中西文化和合共存之目的。
陳德鴻 張南峰. 西方翻譯理論精選[M]. 香港: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 2000.
陳璟霞. 從《嬰寧》英譯文對比看如何傳遞原著的精髓[J]. 山東外語教學, 2007(5).
胡顯中. 孔子學說中的民本主義精華[J].中國文化研究, 2000(1).
金惠康. 中國英語與中式英語討論[J]. 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學報, 2003(5).
顧長聲. 傳教士與近代中國[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1.
威妥瑪. 語言自邇集[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2.
樂黛云. 國際漢學研究的新發(fā)展與比較文學的前景[J]. 四川外語學院學報, 2001(1).
張立文. 和合哲學論[M].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4.
Giles, H.AHistoryofChineseLiterature[M]. New York: Appleton Company, 1901.
Hillier, W. C.TheChineseLanguageandHowtoLearnIt:AManualforBeginners[M]. London: Kegan Paul, Trench, Trubner Co, Ltd., 1919.
Minford, J.StrangeTalesfromaChineseStudio[M]. London: Penguin Books, 2006.
【責任編輯王松鶴】
TheEnglishTranslationofLiaozhaizhiyi:FromCross-culturalManipulationtoCulturalHarmonization
Li Hai-jun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Changde 415000, China)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Liaozhaizhiyiwas historically contextualized and experienced a development from cross-cultural manipulation to cultural harmonization. The early Western sinologists guided their translation with Western ideology and poetics, and often manipulated the original text. Most of the contemporary Western sinologists and Chinese translators have tried every means to reproduce real Chinese culture when translatingLiaozhaizhiyiinto English so that the Chinese culture can coexist harmoniously with the Western culture.
Liaozhaizhiyi; English translation; cross-cultural manipulation; cultural harmonization
H315.9
A
1000-0100(2014)05-0085-5
2013-06-14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聊齋志異》英譯研究”(11CYY00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