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安

父親在世的時候，經(jīng)常對我們說：你媽做的飯實(shí)在是好吃，別看是普普通通的家常飯，就是不一樣。是的，在我的記憶里，母親無論做什么飯，都是那樣的香甜。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長期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家來，母親給父親做的飯就是臊子面，記得母親晚上用堿水揉好面，放到盆里蓋好，第二天，母親才慢慢地在面案上細(xì)細(xì)地揉著面，直到面揉得差不多了，她才用長長的搟面杖搟面。面比較硬，母親吃勁搟起來，身子來回晃動，只聽見搟面杖啪啪的響，面在手里變著花兒，不一會兒，一案薄厚均勻的面就搟好了，只見母親用搟面杖搭住面，一刀一刀的切面，切出的面又細(xì)又長，然后，雙手提起細(xì)長細(xì)長的面條，抖一抖，放到了案板上。我看著母親，好像不是在搟面，而是在做一場優(yōu)美的技藝表演。接著，母親又開始做臊子，里面的菜樣真多，有肉丁、黃花、木耳、紅蘿卜、豆腐、土豆、青菜等，做了紅油油的一鐵鍋，看著都趕緊想吃，面下好后，母親給每個碗里撈的面很少，然后澆上臊子，我們吃了一碗又一碗。母親看著我們吃得那樣的饞，忙說道：“慢慢地吃，沒人和你爭，鍋里還有面呢?！爆F(xiàn)在想起來，母親做的臊子面實(shí)在是好吃啊。如今，我吃著臊子面，不知為什么，總是感到?jīng)]有當(dāng)年母親做的味道好。

當(dāng)今，雜糧還成了稀罕糧食，可在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的時候，買糧憑的是糧本，供應(yīng)的細(xì)糧少，粗糧多，那時頓頓都有雜糧，不吃都不行，我們弟妹幾個都不喜歡成天吃雜糧，面對家里的雜糧，母親真是動盡了心思，記得母親做的紅豆黑面片，很好吃。她把黑面搟得厚厚的，然后把紅豆放到水里煮熟，再把黑面片揪著下到鍋里，面片熟了，又放上些蔥花和香菜，我們兄妹都愛吃。母親還把包谷面蒸成小小的發(fā)糕，在平板鐵鍋上放上很少的油，用微微小火把發(fā)糕烤得黃酥黃酥的，成了家里人都愛吃的早餐。記得母親做的炒攪團(tuán)，涼拌包谷面魚魚，雜糧饸饹等都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做飯的時候，很在意季節(jié)和天氣的變化。天氣很熱的時候，我們回到家里，母親在小飯桌上已擺上了紅豆稀飯、煎餅、土豆絲、涼拌黃瓜絲，看見這些普通的飯菜，我的心情格外的舒暢，炎熱的心境一掃而光。有時候，天下著綿綿細(xì)雨，身上感到陣陣涼意。當(dāng)我推開房門，母親的身影還在廚房里忙碌著，絲絲香味撲鼻而來，我走進(jìn)廚房一看，母親做了滿滿一鍋的麻食，鍋里邊的菜樣好多，木耳黃花、青菜豆干、西紅柿土豆、肉丁粉條?？粗銍妵姷娘?，我從心里感到十分的溫暖。我問母親：“您怎么想著做這飯”？母親一邊解著圍腰，一邊笑著對我說：“天氣不好，我想著吃這飯暖和。”在天氣比較冷的時候，記得母親最喜歡做的是包谷籽面，這飯看起來很簡單，但母親做出來卻很香，水開后，母親放進(jìn)包谷籽，在鍋里慢慢地熬著，然后她才開始搟面，面搟得不薄不厚，切成指長的一節(jié)一節(jié)的，面下到鍋里后，又放上炒好的蒜苗和青椒，一碗碗飯端到桌上，看到我們吃得那樣快活，母親臉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母親做的飯看起來大多是人們常說的茶水飯，我現(xiàn)在深深地體會到，平時的每頓飯，母親都在用心去做，每頓飯，都凝結(jié)著深深的母愛。記得有一次，我腹瀉發(fā)燒，整整躺了好幾天，母親看我好了一些的時候，輕輕地問我：“你給媽說，想吃點(diǎn)啥？”我說：“媽，想吃您做的旗花面?！蹦赣H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我靜靜地躺在床上，過了一會，母親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旗花面走到我的床前，面搟得很薄，里面放著西紅柿、青菜、蔥花、豆腐、香油，我端著碗吃得真香啊。歲月過去了幾十年，我至今難忘母親親手做的那碗旗花面。最使我心里感動的是母親生病臥床不起的時候，還操心著給我們做好吃的飯。記得2001年的春季的一天，我回到家里看望母親，她用眼睛深深地看著我，輕輕地說：“媽想給你們做一頓油塔子，你扶媽起來，把面發(fā)上。”母親說的油塔子，是過去她老人家給我們常做的一種油饃，是用油、面、調(diào)味品做成的，做好的油塔子，像細(xì)細(xì)的線一樣，繞成一圈一圈的，用筷子挑起來一絲一絲的，分外好吃。我握著母親的手說：“媽，等您好了以后再給我們做?！蹦赣H含著淚水說：“病把你媽害的，連頓飯都做不成了。”聽了母親的話，我的眼淚也落了下來。第二年的六月五號，母親永遠(yuǎn)離開了我們。

母親已去世11年，現(xiàn)在，盡管吃的東西比原先豐富多了，不知為什么，我總覺著母親做的飯香，母親做飯的背影時常浮現(xiàn)在眼前，我要深情地說一句：媽，我還想吃您做的飯。

責(zé)任編輯：趙 波

美術(shù)插圖：韓延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