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麗

提到“時尚之都”米蘭，相信大家都不陌生。但在相距米蘭一個半小時車程的地方，小鎮(zhèn)比耶拉（Biella）相比起來有點寂寂無名。如果要追溯意大利工藝制作的源頭，這個面積只有46.68平方公里的小鎮(zhèn)卻有著重要地位。若畫出一張意大利的時尚地圖來，米蘭、佛羅倫薩和羅馬為三大樞紐，周遭分布著幾大服裝區(qū)域：托斯卡納大區(qū)以生產皮革著稱，科莫湖區(qū)以絲綢制品聞名，而比耶拉地區(qū)最有名的出產是羊毛織物。

這里是杰尼亞、Loro Piana、REDA等許多著名羊毛面料生產商的誕生地，也被視為是“意大利的羊毛紡織機”?？梢哉f，這里和80公里外的米蘭時刻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工人永遠不會受到喧囂的干擾，但在為喬治·阿瑪尼（Giorgio Armani）、波士（Hugo Boss）這些頂級品牌提供面料時，卻又總能夠把握住日新月異的時尚。

跨越世紀的羊毛之路

在意大利，有一條存在了幾個世紀之久的“羊毛之路”。如同中國的“絲綢之路”一樣，這條道路因關聯(lián)的物什而得名，只是相較于前者，它要短小精悍得多。從Strona山谷綿延至Sessera，在這段不到50公里的路途之上，可以看到獨一無二的“羊毛風景線”：古老的磨坊、煙囪、水道？？“羊毛之路”通往Borgosesia，這里是一個古老羊毛市場的所在地，其起點，正是作為意大利羊毛產業(yè)誕生地的比耶拉。

比耶拉的羊毛制造業(yè)有著幾百年的傳統(tǒng)，早在1245年，比耶拉就有了針對羊毛工人和織布工業(yè)的章程。到了17、18世紀，面料生產成為了包括比耶拉在內的許多意大利地區(qū)的一個重要產業(yè)。而19世紀中期，當這里的羊毛工廠漸漸引進現代機械后，比耶拉開始成為行業(yè)的摩登先驅，其現代面料生產史也真正拉開帷幕。

進入20世紀，比耶拉終于和遠隔重洋的中國發(fā)生了聯(lián)系，但這卻并非什么好事兒：由于中國本地面料和服裝生產成本極其低廉，大量生產需求向中國轉移，比耶拉地區(qū)的面料生產出現了危機，很多羊毛生產商宣布倒閉。有數據顯示，2004年這一地區(qū)擁有2000多家服裝面料廠家，現如今僅剩下70余家，其中REDA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這個擁有近150年歷史的意大利面料品牌，是許多著名男裝背后的名字：喬治·阿瑪尼、波士、康納利？？有句話是這么說的：“選一件一線的男裝品牌，就可能穿上了REDA?！?/p>

厄科勒·博托·鮑拉是REDA的首席執(zhí)行官兼董事總經理，也是其持有者，是博托·鮑拉家族的第四代繼承人。自少年時，他就開始在家族所有的工廠里與羊毛打交道了。在厄科勒·博托·鮑拉看來，“水是比耶拉成功的秘密之源。服裝制造業(yè)分布在意大利的各處，我們的長處在于此。相較于其他地區(qū)，我們的面料顯得更為優(yōu)質，比耶拉擁有大自然賜予的幸運?！北纫乃|非常好，對于紡織業(yè)而言，這是極大的優(yōu)勢。因為水質的原因，用這里的水清洗過的面料，較之別處更柔軟。因此，比耶拉的面料在一開始便成名了。面料制造業(yè)的成功，讓他們可以發(fā)展更高級的產品。

獨一無二的面料優(yōu)勢

其實，正是四面環(huán)山、清泉穿流的獨特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比耶拉生產的高檔羊毛面料和服裝能享有國際盛譽。而REDA則將它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在其清洗車間里，從新西蘭精選來的羊毛還彌漫著濕氣。水在這里起到了關鍵作用，不僅創(chuàng)造了便捷的水路運輸條件，溫甜的泉水在蓬松和梳理羊毛的同時也為原料再加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對于所有廢水，REDA都會回收處理，它也是歐洲唯一一家參加EMAS環(huán)保認證的紡織企業(yè)。

當然，如果就此認為這是一家遠離現代工業(yè)的手工業(yè)基地，那就大錯特錯了。從羊毛梳理到被整理成毛條后送到REDA紡織廠進行染色、紡線，再到織成不同顏色、不同圖案的面料，全部過程都由一套先進的生產系統(tǒng)監(jiān)控，甚至客戶都可以追尋到某一塊面料是出自于哪個牧場、哪只羊身上。先進技術的引進也大大節(jié)約了人力，僅兩名工人便可在偌大的紡織車間看管近百臺織機。

而助其屹立不倒的除了高品質的羊毛原材料、精工細作的制造過程外，還有不斷地推陳出新。每半年，REDA就會推出高達2500種新品，供那些高級男裝成衣品牌們選擇。所以，如果想要窺見明年秋冬阿瑪尼們會掀起怎樣的男裝旋風，答案已經出現在REDA設計師的桌子上了?！拔覀儸F在談論得最多的是面料的功能性。我們會試驗一些新面料，但在這個過程中會與客戶溝通。比如說剛看到的牛仔面料，面料的感覺與其風格不一致，所以我們會再三考慮?！倍蚩评铡げ┩小U拉表示。而面料的研發(fā)是一個需要時間的工作，有些時候，一種新面料的研發(fā)長達10年，對于男裝市場而言，這個周期無疑太長。“每6個月，我們都會去了解趨勢。但有些時候，你也需要一些與趨勢無關、全然新鮮的東西，所以我們擁有兩個實驗室?！?/p>

REDA的設計師們一年出外采風兩次。和以前不同，紐約、倫敦這樣的傳統(tǒng)時尚城市已不再是其目的地，巴塞羅那、斯德哥爾摩、莫斯科、上海、孟買這樣“更酷、更具有前瞻性的地方”才是奔赴的終點。厄科勒·博托·鮑拉還尤其提到了北京的798和上海的蘇州河，這些地方聚集了眾多年輕的設計師，充滿了發(fā)展中國家特有的變化和活力。

事實上，當五光十色的世界和不斷更替的新訊息時刻撞擊著現代的人們，所有領先者們都已篤定“面料加分”的道理了。比如普拉達的首席設計師及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繆西婭·普拉達就把其九成功力都投入于面料研發(fā)上，致力于將高科技新材質引入傳統(tǒng)奢華面料的實踐。在解決設計的不可模仿性與提升設計的奢侈元素方面，選用或質地華麗，或原料珍貴的面料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最直接的途徑。

大牌云集的地方

REDA的工廠就建在比耶拉的山上，隔窗看去，便是美妙的山景。若遇到晴朗的天氣，還可望見山上鱗次櫛比的小房屋，那里是喬治·阿瑪尼、杜嘉班納等品牌的總部，而其中一些，正是厄科勒競爭對手的工廠，比如杰尼亞。盡管堅持將后端生產放在意大利意味著更高昂的成本，但對于面料生產商而言，和品牌之間的親密互動更為重要。

厄科勒·博托·鮑拉認為，“我們離得不遠。我們是市場上的競爭對手，但也相互聯(lián)系。因為我們知道，個體是有限的，集體才更有力。通過聯(lián)合，我們可以給市場提供更多的選擇。在杰尼亞，你可以找到西服；在Loro Piana，可以找到上好的羊絨；在REDA，可以找到最佳的西服面料。在整個比耶拉地區(qū)，你可以找到所有與羊毛相關的東西?！?/p>

因為與這些品牌的密切聯(lián)系，REDA總能把握到流行的脈搏，每一季，他們都會發(fā)布新的面料。比如REDA總部離杰尼亞品牌總部就只有40公里，和其他頂級男裝品牌的車程距離也不超過兩小時，這使得一天時間內REDA拜訪的客戶數可以達到4至5個，從而使最初的設計到最后的生產，都能達到無縫溝通。對于瞬息萬變的時尚界，其所帶來的好處顯然要高于降低成本。

如今，REDA75% 的銷售額來自國外，只有25%來自意大利本國。每一季都會有從歐洲、美國、日本、俄羅斯，以及中國、印度等世界各地的顧客前來這里采購洽談。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正印證了“意大利制造”的獨有價值。全球化讓各國的設計風格互融互通，然而與巴黎、紐約這些更樂意展現前衛(wèi)尖端的地方相比，意大利則更愿意成為內斂低調、更具有品質感的時尚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