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

1.陰溝藏尸

青州知府于文臣告病辭官，新知府吳天軍在鄉(xiāng)紳的簇?fù)硐拢哌M(jìn)了府衙。府衙內(nèi)廳桌上放著一堆銀子，亮閃閃令人生疑，桌上的一張信箋寫道：此銀共計四百六十兩，乃青州鄉(xiāng)民饋贈，文臣不敢收用，請吳知府代為轉(zhuǎn)還。

原來，白銀乃是青州鄉(xiāng)紳為官清如水的于文臣湊的路費(fèi)。吳天軍不禁連連贊嘆于文臣的高風(fēng)亮節(jié)。

“既然于大人不收這些銀兩，眾位就請收回去吧?！笨墒青l(xiāng)紳們頭都搖成了撥浪鼓，吳天軍沉吟片刻說，“也罷，既然眾位都不肯收回，那本官就代你等和離任的于大人做件善事?！彼杏H隨取來自己的俸銀四十兩，湊成五百兩的整數(shù)，吩咐孫師爺和鄉(xiāng)紳之首章員外一起用這些銀兩買些米面施舍給青州城中的貧苦人家。

幾天后，領(lǐng)糧的窮苦人在府衙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個20歲上下的小伙子特別引人注目。章員外說：“他叫小賴子，年紀(jì)輕輕就以乞討為生，平日住在城西的土地廟。”

孫師爺聽完，說：“既然如此，咱們就來幫他改改這懶惰的毛病。”他告訴小賴子，府衙的陰溝這幾天有點(diǎn)堵，如果他愿意出力清溝，就給他一份糧米。小賴子只得答應(yīng)下來。

小賴子隨仆人來到后園，掀開溝蓋，一股腐臭味道直沖鼻端。他咬咬牙跳下溝挖起淤泥來。只聽一聲悶響，鐵鍬似乎碰到什么東西，小賴子小心挖開淤泥，發(fā)現(xiàn)一口箱子正擋在陰溝中。衙役打開箱蓋，木箱中竟然躺著一具尸體。

正在清理陰溝的小賴子又叫道：“下面還有一個大箱子?！?/p>

眾人又從陰溝里抬起來兩口大木箱，里面竟然都裝著尸體。

2.藏金圖

夜半時分，府衙后園中一片寂靜，一道黑影如煙一般飛掠到后園墻邊。黑影摸到一間小屋前，推門進(jìn)了屋。

屋內(nèi)陰森恐怖，凄迷的月色照在日間從陰溝中挖出的三具尸體身上。這黑影直接走到殮床前，繞到尸體頭部，忙了起來，直到雞叫五更，方才閃身出門飛離殮房。

第二天一早，仵作何二來到殮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昨日從陰溝中打撈起的三具腐尸，頭皮竟然都被人剝?nèi)?。吳天軍來到殮房，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眉毛擰成了結(jié)。

“青州在前任于文臣大人治理下，一直太平無事?？墒怯诖笕饲澳_剛走，就出了這么多事，這……這叫人不得不多想啊?！睂O師爺在一旁說。

“你是說，于大人治理有方只是表面現(xiàn)象，實(shí)際上青州城中暗流涌動？”

站在一旁的王捕頭和仵作何二臉上都出現(xiàn)憤憤的神情。吳天軍看在眼里，口中說道：“不大可能吧，于大人可是好官。這件案子待我慢慢詳查?！?/p>

就在吳天軍等人在后院查看殮房時，府衙前面鬧騰開了，小賴子賴在府衙門前，死活不肯走。

原來，昨天孫師爺和小賴子說好挖陰溝就給他一份糧米，后來挖出尸體把這件事給忘了。吳天軍便吩咐孫師爺給他應(yīng)得的那份糧米。問話中得知小賴子曾經(jīng)讀過幾年書，說話思路也清晰，吳天軍便萌生了把他留在身邊的想法。這小賴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三更時分，青州知府吳天軍的房中仍然燈燭明亮。他正在燈下翻看昨夜殮房中三具尸體身上被剝?nèi)サ念^皮。

原來知府大老爺吳天軍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江湖上，他綽號“飛天蝎子”，本是北方幫會蝎子堂的總瓢把子，他手下兄弟數(shù)千，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麾下三員心腹大將也是他的親傳弟子，號稱“蝎針三血環(huán)”，都有一手飛毒針的絕技。本來，吳天軍派三人秘密潛入青州，是為了一樁大事，不料他們卻不明不白葬身青州城中。想到這里，吳天軍心中便升起一股恨意：這肯定是于文臣那老頭兒干的好事，等事情了結(jié)了，定然要把他殺死，才能平息心中怨氣。

他看著手中三張人皮上青幽幽的文身圖案，暗想幸好三血環(huán)機(jī)靈，把探聽到的消息畫成圖文了下來。

吳天軍放著北五省綠林道上總瓢把子不做，偏偏花大把銀子到青州城中當(dāng)官是因?yàn)橐粋€極重要的秘密。十七年前，他在鳳翔地界結(jié)識了一位從南方來的綠林朋友，酒桌上那人說起青州大寶藏的事——五胡亂華時，南燕慕容氏留下的大金庫。

青州自古盛產(chǎn)黃金。傳說慕容氏最后一個皇帝慕容超在臨死之前，秘密派人把大量黃金藏在青州城中，然后殺死了所有埋金之人。當(dāng)時一個士兵從死人堆中爬了出來，叫家人連夜逃往南方避禍，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而吳天軍碰到的這個南方綠林朋友正是士兵的后人。

吳天軍這才決定派出手下三員心腹干將，秘密潛入青州尋找寶藏的下落，沒想到他們?nèi)司谷凰涝谇嘀?，葬身陰溝爛泥之中。幸虧他蝎子堂有秘傳絕技，每個門人弟子除了會一手毒針暗器功夫，還有隔著頭發(fā)在頭皮上盲刺文身的手藝。吳天軍昨夜去殮房，就是尋找“蝎針三血環(huán)”留下的最后訊息。此刻三張文著圖案的頭皮在他手中，合拼起來就是一張藏金圖。

吳天軍端詳頭皮上的刺青良久，又叫來軍師孫師爺，命他立刻去青州府志中查找南燕時期的青州府志地形圖。參詳?shù)貓D中的方位、地形，他們終于找到了藏金的密室方位：這個密室只有一條暗道可以到達(dá)，而暗道竟然就在“蝎針三血環(huán)”埋尸的陰溝中。

“大當(dāng)家的，既然三血環(huán)被殺后埋在陰溝中，是不是意味著殺他們的人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藏金的密道？”

吳天軍冷冷一笑：“那陰溝之中被淤泥塞得滿滿的，箱子剛剛挖出，空出來的地方就被外溢的淤泥填滿了，這說明后面一段并沒有人挖開過。而且，淤泥的顏色也證明了我的推斷，所以我斷定陰溝后面的密室還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3.尋金

第二天一早，孫師爺就傳下知府的命令：繼續(xù)挖掘陰溝，找尋兇案線索。幾個蝎子堂弟子化身的衙役跟著師爺立刻動手挖掘陰溝。挖了整整一天，傍晚時，陰溝下傳來好消息，陰溝已經(jīng)挖到頭兒 了，盡頭處有一扇石門。吳天軍命孫師爺在石門上看看，可有什么圖案標(biāo)記。

孫師爺回來稟報說，石門上刻有饕餮吞燕圖。聽罷，吳天軍大喜：“錯不了，金子肯定在這里面。這饕餮吞燕就是南燕慕容氏的標(biāo)志?！眳翘燔妿е犹靡桓扇撕托≠囎舆M(jìn)入陰溝。

石門后是一條向下的石頭階梯，他們走到石梯盡頭時，吳天軍看到一個不大的石頭宮殿。宮殿里有一條通道，正中是祭壇，祭壇上供著許多烏木金字靈位。通道兩旁擺著一個個巨大的木箱子。一行人走到祭壇前，看見那些烏木靈位上寫的人名都是以慕容開頭。

打開一個木箱，一片金光閃花了眾人的眼睛。吳天軍接過孫師爺遞過的一塊，正自得意，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頭，仔細(xì)一看，根本就是石磚外面刷了一層金漆。

突然一陣“轟隆”巨響，密室上方的地面裂開一個洞口，無數(shù)火把照亮了他們頭頂上方。許多衙役捕快站在上面，吳天軍一眼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于文臣哈哈一笑：“飛天蝎子，這次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飛到哪兒去?！?/p>

吳天軍嘿嘿冷笑：“你以為這十幾米高的地下深窟就能困住我飛天蝎子？”

于文臣回答：“不錯，以你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和劇毒無比的蝎子針，我等區(qū)區(qū)幾十人也確實(shí)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算定你這次在劫難逃了?！?/p>

吳天軍雙手早取出蝎子針，正待發(fā)出，腦后有人叫道：“飛天蝎子拿命來?！彼换仡^，只見小賴子站在祭壇上，不知何時祭壇上出現(xiàn)了一扇暗門。小賴子見他轉(zhuǎn)身，側(cè)身進(jìn)了暗門。他正遲疑間，頭頂一片漆黑，等他再想飛身躍上去，早已被劈頭蓋臉的淤泥瀑布砸了下來：蝎子針在這淤泥流中也變成了廢器。于文臣一舉活捉了蝎子堂匪徒和他們的總瓢把子吳天軍。

4.除害

青州城外十里長亭內(nèi)，于文臣問小賴子：“你真的要走？”

“是?！?/p>

“那些金子呢？”

小賴子笑笑：“它們本來就是青州百姓之物，還是留給他們吧。相信于大人定然會把它們用在該用的地方?！?/p>

飛天蝎子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密謀趕走于文臣、派三血環(huán)進(jìn)青州尋寶時，當(dāng)年藏寶的慕容氏后人——慕容天德也來到了青州。手握祖?zhèn)鞑亟饒D的慕容天德喬裝成乞丐，本想借此混入府衙，取出當(dāng)年祖宗埋下的黃金。后來，他被于文臣的愛民如子打動，在一個深夜走進(jìn)府衙，把一切都告訴了于文臣。其中也包括他暗中看到裝扮成百姓在府衙周圍四處打探的三血環(huán)。

于文臣心知這定是吳天軍派來的手下，他早知吳天軍雖然身在朝廷為官，心中卻圖謀不軌，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于是，他秘密取出藏金，又照原樣用刷了金漆的石磚和小賴子的藏寶圖騙來了三血環(huán)。他又利用密室制造者留下的機(jī)關(guān)，定下了活捉飛天蝎子的妙計。后來，他故意遂了吳天軍的心愿，告病還鄉(xiāng)，實(shí)際上藏在青州城中。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后終于活捉了這個慣匪頭子，為青州，更為朝廷除了一大害。

選自《古今故事報》1465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