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昕玲
摘要:留學日本時期的郭沫若身負著留學生和家庭之主的雙重身份,本文即從這種“雙重身份”出發(fā),分析早期郭沫若的小說與詩歌創(chuàng)作風格的異同,并希望能夠借此窺探日本留學時期的郭沫若內(nèi)心豐富而又矛盾的情感,以及他此時的文學主張和文藝思想。
關鍵詞:日本;郭沫若;雙重身份;創(chuàng)作特點
作者簡介:樊昕玲(1993-),女,山西忻州人。山西大學本科,漢語言文學專業(yè)。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8-0-01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生與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留學高潮是有直接聯(lián)系的,郭沫若在《桌子的跳舞》中說到“中國文壇大半是日本留學生建筑成的。創(chuàng)造社的主要作家是日本留學生,語絲派也是一樣”。事實上,留學英美和日本的作家?guī)缀鯓?gòu)成了當時整個文壇,留學體驗直接影響了他們的文學思想。
1984年甲午戰(zhàn)爭戰(zhàn)敗,中國官方開始向日本輸送留學生,這部分留學生的留日體驗大致分為兩方面:首先是日本明治維新后,物質(zhì)生活逐漸告別貧乏,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場面;其次是這種物質(zhì)上的繁榮對他們思想的沖擊。他們一方面是積極的,日益開放的文化觀念拓展了他們狹隘的認知和眼界,他們觸摸到了資本主義蓬勃發(fā)展的脈搏,像是獲得新生一樣在一個自由、昂揚的社會里翱翔。然而反方向,“越是物質(zhì)性的誘惑,越是精神勃發(fā)的刺激,倒越是造成了自我的壓抑與緊張,他們不是‘順應這奔騰時代昂揚而行,而是他者的昂揚與奔騰反過來處處揭示了自身的猥瑣、弱小與滯笨①”。從自身認知角度,他們不是日本人,這種昂揚開放既接近了他們,又不屬于他們。對傳統(tǒng)文化的深深的眷戀與希求新鮮開放的文化體驗形成鮮明矛盾。另一方面,外來的“支那人”眼光更是一種無法抵抗的創(chuàng)傷。他們偶爾放松精神,希求自己在諸如愛情、學識等方面獲得新的無枷鎖的自由,然而現(xiàn)實很快就會將他們打回原形,將他們再次放進弱國小民的身份和救國救民的愿望當中去。
這正是所有留日學生的體驗,郭沫若也不例外。這種留學生身份給予了他精神層次中的 第一層矛盾,這種矛盾既成就了他,也成就歷史上一大批留學生。
而我們要重點討論的是郭沫若的獨特之處,即家庭體驗。首先家庭身份的產(chǎn)生本身就是一種矛盾。一方面,與安娜的結(jié)合是郭沫若對包辦式婚姻的反抗,這種愛給予了他自由感和詩情:“因為在民國五年的夏秋之交有和她(指安娜)的戀愛發(fā)生,我的作詩的欲望才認真的發(fā)生了出來”②。“愛人”的身份使得郭沫若重新體會到了青春洋溢的詩情和博得歡愛的自信,使得他的文章有了更多愛的潤色。然而在追求愛追求結(jié)果追求欲望的滿足的同時他卻也給自己套上了新的牢籠——婚姻。如果說與安娜的愛情是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之一,那么在日本及短暫回國時的婚姻生活就是郭沫若小說創(chuàng)作的藍本。
1922年郭沫若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殘春》:在火車上主人公愛牟看到白羊君不知疲倦地“向車站方向揮舉”,不禁使他內(nèi)心泛起了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家愁。這時候的家庭就已經(jīng)成為了詩人的包袱,但他既選擇了扛起,怎能輕言放下。在主人公迷離的夢境中,與S小姐的曖昧獨處和妻子怨怒殺子的場景成為小說的高潮。在愛牟的心中,離家本就是一種負罪,“兒子們怕已經(jīng)回家了,他們問去,看見一樓空洞,他們會是何等的寂寞呢……”這種高度的緊張感使得愛牟潛意識中更加懼怕自己的不軌,懼怕自己絲毫的逃離思想,然而越想壓抑反而使得這種情感在愛牟潛意識的夢境里爆發(fā)出來。
1919年郭沫若創(chuàng)作舊體詩《春寒》:“凄凄春日寒,中情慘不歡。隱憂難可名,對兒強迫顏。兒病依懷抱,咿咿未能談。妻容如敗草,浣衣井之闌。蘊淚望長空,愁云正漫漫。欲飛無羽翼,欲死身如癱。我誤汝等耳,心如萬箭穿。”詩中將自己窘迫的生活場景和對于家庭難以言表的悔悟之情表達了出來??上н@種“我誤汝等耳”的心情卻沒是根本沒有路途去追回的,他只能咬著牙承受。
這時候我們就能夠看到郭沫若小說與詩歌最大的差別了。無論是《殘春》中,愛牟倉皇的“逃回”家,還是譬如《鼠災》當中,即使對于家和妻子有著萬分的不滿還是“答應著走下樓去”,都是一種對于生活的無奈的順從。這種“順從”生活的現(xiàn)實深深的留在了郭沫若的身邊小說當中,成為小說最常有的結(jié)局。
而詩歌則完全不同。上文寫到與安娜的愛戀在初期帶給了郭沫若無限的詩情和作詩的欲望,使他浪漫一面被完全的展現(xiàn)出來。而另一方面:生活艱辛、無處可逃,甚至在小事情上都無法發(fā)泄的苦悶和憋屈,更是《女神》這樣的詩篇產(chǎn)生的一種內(nèi)在因緣。這個時候的詩人,浪漫的感情還在氤氳,眼前卻是世俗塵事,過于強烈的束縛感終于引來了沉默中的爆發(fā)。這種爆發(fā)超越了責任,超越了家國,超越了一切界限。他要打破,他要重新創(chuàng)造!這種對打破的強烈希求,給予了郭沫若筆下驚人的力量。自然《女神》的產(chǎn)生與當時國家的處境也有著重要的聯(lián)系,但不可否認家庭矛盾刺激也應當是一種推動因。
至此,我們就將郭沫若留學日本期間的雙重身份:留學生身份和家庭之主身份,以及他在這兩種身份當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矛盾:對開放文化的追求和對傳統(tǒng)文化的依戀之間的矛盾;對愛戀的追求和對家庭的掙脫之間的矛盾都大致的描繪了出來,并且由此延伸至郭沫若小說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主義特征和詩歌創(chuàng)作的浪漫主義特征之中,希望筆者的論述還不至太過粗糙和雜亂。
注釋:
[1]李怡:《日本體驗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生》,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74頁
[2]郭沫若:《我的作詩的經(jīng)過》,沫若文集第十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