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指海
博客很少更新了,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如果我不寫博客了,那些文章就不存在了。在一定意義上說,是我的過去不存在了。但我確實不知道要寫些什么。我是一個心事洶涌澎湃的人,但那些故事只是私人收藏,和我一起老去,只有我一個人能感覺到它的歡樂、悲傷、痛苦,諸如此類。
毫無疑問,我是一個創(chuàng)造故事的高手。在前不久一個小型作品討論會上,同學們對我最近寫的一個小說提出了批評,他們覺得故事性太強了。他們說得都很對,但我似乎也沒什么觸動。我本來就是一個說故事的人。我沒有按照他們的意見進行修改,因為那是他們想象的故事,和我的故事不一樣。我把它寫出來了,故事就發(fā)生了。就像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改變了。我私下里給朋友們辯解,那本來就是一個影視大綱。其實不是的,它是小說,一個純屬說故事的小說。
我現(xiàn)在對故事很著迷。我把寫博客的時間改成寫故事了。我寫了一個四萬八千字的故事大綱。在此之前,我是很抵觸這件事的,我覺得寫小說才是一件高尚的事情。但我真的寫故事了,我覺得這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埋伏線索、制造出人意料的結(jié)果、敢于讓主人公做些以往故事中從沒有過的事情等等,都有成就感。比如說,按照以往的故事模式,故事發(fā)展到這里時,主人公必須如何如何,但我就不讓他如何如何,我讓他選擇另外一種方式,甚至小小地挑戰(zhàn)一下我們觀眾的期待——比如說,敵人考驗她,讓她槍斃一位被捕的同志,她接過槍,毫不猶豫地就開槍了。我想這是符合當時的情境的。在那個情境里,你沒辦法讓她矯情。當然,當她面對將死的愛人時,她會選擇另外一種方式——都說,愛情是女人的生命。我不知道,但至少對我的主人公來說,應(yīng)該是這樣的。在選擇是繼續(xù)潛伏還是拯救自己愛人面前,她選擇了愛情。我覺得她做得很對。如果是我,我也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上她的。
這不是我一個人編的故事,我有一個同伴和我一起在做這件事。這也是一件令人感到快樂的事情,它能讓我忘掉現(xiàn)實。我還是適合在一個僻靜的地方一個人安靜地生活。我不適合集體,集體總讓我不安,我不知道如何在集體中生活。我不圓滑,不會急中生智。比如說,在上周的作品研討會上,本來是有安排的,但主持人突然點名讓我發(fā)言。實際上,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寫故事。我沒看那兩個小說。我只好老實承認,我沒看過。但我很快就意識到,我這樣說不好,如果我人際交往經(jīng)驗稍微豐富的話,我應(yīng)該說兩句的,這也不是什么難事。我看過不少評論家根本就沒怎么看過小說就敢寫的評論。但我下意識地還是說了實話。盡管那兩個寫小說的朋友仍是我的朋友,但我的行為給我自己帶來了深深的歉疚。我不愿意傷害我身邊的人,但所有的傷害還是發(fā)生了。如果我能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那有多么好啊。我不用和他們說話,即使說話,我也只用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就行啦。
語言本來就是有能指和所指的,所指無限衍生,你要說的,本來就不一定是你真正想要表達的,你說出來了,別人理解的也不會是你本來就已經(jīng)歪曲了原意的表達。一開口,你就錯了。人與人的交流,繞了多少彎拐了多少路,語言走在馬拉松跑道上,多么疲累。所以,我們追求靈魂的伴侶,不用說話,他已經(jīng)懂了。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但美妙的事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最好的交流就是,不說話。一旦說話,咱們就說實話。這是我夢想中的交流方式,但我知道,這顯然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不可能的。我們總是把我們的內(nèi)心用變形的語言表達出來,或者,我們總是玩世不恭,用不正經(jīng)的語言表達正經(jīng)的想法。當然,我不是說,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上都要說真話,那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有多恐怖,請看電影《謊言的誕生》。謊言誕生以后,世界變得美麗了。哇靠,怪不得有些理論都是那么美。
什么樣的人只能寫什么樣的小說,惟一讓我驕傲的是,我寫的小說都是真實的。但我現(xiàn)在所編的這個故事,很遺憾,如果它能順利轉(zhuǎn)化,它將面對大眾,我不得不照顧這個時代,謊言是這個時代的地基。我盡可能地讓它更真實一些,在傳奇性之外,在細節(jié)方面讓所有的人物像人一樣活著。包括我們的敵人。
我曾以為我寫不了博客了,居然用一個來小時寫了這么一篇博客,這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又玩了一次標題黨。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爭取以后再多寫些。我對自己說:努力啊,指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