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上海,
教育工作者
推進教育改革,每個人都有責任,而不能把這都視為教育部門的責任。對于教育改革中存在的問題,老是想到行政監(jiān)管,而不是想到辦學者、教育者、受教育者以實際行動來扭轉教育問題,這讓我國的教育改革,一直走不出行政思維,也就無法打破行政治校的框架。
目前,各地按照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關于深化教育改革的要求,積極推進學校管辦評分離,擴大學校辦學自主權,完善學校內部治理結構。對此,社會上存在一種較有代表性的看法,他們認為,在監(jiān)管機制沒有建立起來之前,要慎重落實學校的辦學自主權。
推進教育改革,當然需要完善監(jiān)管機制——所謂管辦評分離,不是不需要“管”,而是政府、學校、社會專業(yè)機構在教育發(fā)展中各司其職,但如果把深化改革的希望全部寄希望于強化行政監(jiān)管,管辦評分離的新體系將難以建立。相對于強化行政監(jiān)管,推進教育改革,更需要參與機制。強化行政監(jiān)管的思路,本質上還是行政治理的思路,而我國教育的最大問題,是行政力量過于強大。在推進行政放權的過程中,學校、專業(yè)機構可能會出現諸多新的問題,但這不能通過“強化行政監(jiān)管”來解決?!皬娀钡慕Y果,會使權力重新回到行政部門,行政部門借治理學校、教育機構的問題,而進一步增加行政權。而應該通過與教育相關的各方積極參與,建立權力制約機制,從行政那里爭得教育權、學術權、評價權、選擇權。教育和評價領域的問題,要通過教育自主、學術自治和行業(yè)自治加以完善。
行政部門要對學校、教育機構進行監(jiān)管,但監(jiān)管必須依據法律法規(guī),不得越權干涉。動輒呼吁強化行政監(jiān)管,會出現兩方面問題。一是公眾還是認為辦好學校、教育,是政府部門的事,與自己無關,主動放棄自己的教育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和決策權。甚至受教育者在選擇培訓機構時,也要求監(jiān)管部門監(jiān)管教育培訓機構的培訓內容、培訓質量,這完全超過監(jiān)管部門監(jiān)管職責的范疇。如果監(jiān)管機構順勢“監(jiān)管”,這不就把辦學權也交給了行政部門嗎?以監(jiān)管之名干涉學校教育、專業(yè)評價,導致我國學校辦學缺乏個性,行政評價泛濫,弄虛作假嚴重。在放權給學校和專業(yè)機構時,行政部門要監(jiān)管學校、教育機構依法辦學、開展活動,而不能再介入干預辦學活動、評價過程。防止辦學活動、評價活動出問題,關鍵在擴大受教育者(消費者)的選擇權,以選擇權落實監(jiān)督權,同時建立學術共同體,形成新的教育標準和學術標準。在這過程中,受教育者(教育消費者)要有對自己負責的意識,學會選擇、評價學校和其他教育機構,所有辦學者和教育者應從自身思考解決問題,從教育和學術角度建立規(guī)范和制度,而不是等行政出面。二是行政部門在放權改革中,有的故意制造障礙,讓學校、教育機構自主辦學,難以順利進行。比如,在科研立項時,要求明確各項預算支出;在進行研究時,必須按預算支出。這表面上看,是讓每一筆錢的使用都得到監(jiān)控,可是,這卻是違背基本科研規(guī)律的。學者在研究時,無法充分預計究竟在哪方面支付多少錢。
解決教育中的問題,辦學者、教育者、受教育者積極參與,履行各自的責任十分重要。比如,針對校長公選,有專家認為這只是走過場、搞形式,如果大家都認為這是走過場,不把其當回事,結果確實可能就是走過場,而如果教授們不愿意讓其走形式,是完全可以有作為的。在目前推行的校長公選中,有教師、學生參與的民意測評環(huán)節(jié),公選組織者稱,這一環(huán)節(jié)的民意測評結果,將影響公選人選,但測評意見并不當場公布。對此,大家懷疑測評究竟起不起作用,既然懷疑,那么為何不要求測評環(huán)節(jié)的意見當場公開?如果所有(或者大多數)參與的師生都有此要求,組織部門如果拒絕公開,就將承擔很大的壓力。如果當場公開,這不就促進校長公選前進一步嗎?
再比如,中小學家長委員會只是擺設,學校亂收費屢禁不止,培訓機構侵犯消費者權益頻頻發(fā)生等問題,如果僅僅依靠行政部門,是不可能得到根本治理的。而只有每個受教育者、教育消費者增強自身的權利意識,并堅定地捍衛(wèi)自己的權利,才能對學校和教育機構的辦學者、經營者形成制約。這比健全監(jiān)管機制,其實更為現實。如果消費者認為培訓機構質量低、收費高,就不選擇,靠市場生存的培訓機構怎么能繼續(xù)生存下去呢?
簡單地說,即便政府部門不愿意動真格放權推進改革,但所有教育者、受教育者以動真格的態(tài)度,落實國家已確定的改革措施,這不是可倒逼改革動真格嗎?如果大家都覺得政府不會放權,也不愿在政府放權后做出自己的改革努力,一遇到問題,就叫行政來管理,而不是通過自主、自治解決,改革是難以推進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