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
這聽上去是個好消息。
中央政府繼續(xù)把農村改革政策出臺當作每年的“一號文件”,今年讓人看到了實質的措辭上的變化。
簡而言之,農民從被允許流動,到被允許移民—這份文件描述了一個未來農民對財產套現的路徑:允許承包土地的經營權向金融機構抵押融資。農民集體土地變?yōu)槌鞘薪洜I用地,要“同等入市、同權同價”。
與此同時,各地方政府也放開了針對流動人口的居住證制度,以北京為例,未來可能不再設置申請門檻,并且將居住證的市民條件擴寬,比如拿著居住證可以買房、買車、逛公園。一些諸如社保及醫(yī)療保險可跨地區(qū)及城鄉(xiāng)間轉移的行動也將展開。
假如這些說法真能認真執(zhí)行,這將是個不小的變化。一直以來,農民因其土地所有權問題而被綁死在農村,即便可以到城市去打工,甚至可以獲取一些城市的戶口,但其最重要的宅基地資產始終無法變現。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可進入的城市。你基本可以看清楚一個大的方向,農民可以實現的僅是相對自由的流動—大的方向是規(guī)定好了的。
以人口大省四川為例,它所開放的城鎮(zhèn)戶籍并不包括成都。而北京、上海近日也陸續(xù)發(fā)布了2014年要嚴格控制常住人口的計劃。這意味著,農民工可以進入中小城市或小城鎮(zhèn),但是將被限制進入那些機會更多的大城市。北京沒有提到將用什么辦法對外來人口進行控制,但最近幾年,它已經通過限房和限車等手段對本地人和外地人進行了劃分。最近的一份北京政府報告中指出,“人口資源環(huán)境矛盾是現階段躲不開、繞不過的發(fā)展難題”,控制人口還關系到“首都形象”。
這座城市在2012年常住人口就已經超過2000萬,其中居住半年以上的外來人口占據總數近40%。一些人大委員認為這是矛盾所在,“北京要地沒地,要水沒水,要電沒電,要油沒油”。盡管北京缺乏自然資源,其他資源卻高度集中,比如教育,一個城市就擁有全國211高??倲档慕?/4,醫(yī)療—能治疑難雜癥的名醫(yī)名醫(yī)院都集中在首都,大公司占比就更高了。而上海的情況也類似,作為中國的另一個超級大城市,它的規(guī)模和聚集效應已經形成,這個資源及配套豐富的大市場,一方面吸引公司,另一方面也提供了巨大的就業(yè)機會??偟膩碚f,它們仍是中國給人以希望的城市。
農民工當然也會被這種魅力所吸引。通常情況下,城市存在一定的悖論:為改善窮人居住條件,城市投資更多在公共基礎設施建設上;而反過來,公共設施越便利也越吸引貧窮人的到來。但這其實并不是壞事,因為每個外來者都要努力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他們對城市做出的貢獻和干勁兒自然大于本地的老居民。城市便是被這樣的動力推動的。
但現在大城市開始排斥這些人口了,社科院計算了每個農民工進城的公共成本大約為13萬元,也提到了隨他們進城的子女“搶占”了部分教育資源。只算成本,不算產出—這基本上是一種令人寒心的邏輯。某個特定的人群被視為城市的拖累然后只計算它給城市添了多少麻煩,這與當年一刀切把城市年輕人口逼到鄉(xiāng)下“不要在城里吃閑飯”的邏輯是一樣的:他們完全無視人是生產力根本的經濟規(guī)律—當年所有中學畢業(yè)生都要被趕出去,變成農民,以行政化的手段逼迫他們成為另一類人,或者,限制他們的選擇,甚至,人生。
按照現在的路線圖農民最好把土地抵押出去,最好進到中心城市買房置業(yè)—兩個來回下來,土地資源都可以盤活,至于失地或者體面一點說進城的農民做什么謀生,小城市是否有這樣的機會,沒人說得清。你現在在北京遠郊區(qū)縣和城鄉(xiāng)結合部看到大量的黑車都會給你講同樣的故事;即使在北京這么大的城市也沒有消化掉這樣一個人群的生存問題,更不要說那些開放的小城市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