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

1906年11月21日，光緒發(fā)布詔書，宣布要用十年時間在清朝境內(nèi)禁絕生產(chǎn)、銷售鴉片。種植罌粟的土地也將以每年百分之十的比例遞減，對在期限內(nèi)完成全部禁煙工作的地區(qū)，朝廷將給以獎勵。所有吸食鴉片的人都必須進行登記，列明吸食的數(shù)量；販賣煙土者不得向沒有登記的人出售鴉片。在六個月內(nèi)，政府將強制關閉所有的鴉片館，一年后將禁止出售煙具。酒館與其他公共娛樂場所不允許吸食鴉片。官員也要為民眾做出榜樣，吸食鴉片者應該在六個月內(nèi)戒煙。

這項詔令是順應民心的。畢竟鴉片對吸食者沒有半點好處，對國家來說，進口鴉片占用大量的資金，使國家沒有足夠的財力去辦工廠、學校、醫(yī)院等，失去發(fā)展后勁。吸食者多了，軍隊招不到合格的兵員，戰(zhàn)斗力下降，更是直接影響國家安全。

這項用心良苦的詔令執(zhí)行得如何呢？據(jù)時人記載，除了廣州、天津等少數(shù)大城市，在其他地區(qū)，禁煙的法令與措施基本無效。即使是在北京，鴉片也依然在大張旗鼓地向未登記吸食鴉片的人自由出售。廣東陸豐縣雖然堅持購買大煙需要登記，卻隨意發(fā)放許可證，實際上跟不登記沒有任何區(qū)別。為了應付朝廷逐年減少罌粟種植面積的要求，河南虛報罌粟種植面積，增加的幅度達到25%～30%。這樣，就算每年種植的面積真的減少百分之十，在一定的年限里，河南依然能夠維持龐大的種植規(guī)模。一句話，帝國的禁煙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鴉片是清朝人的傷心事。雍正、乾隆、嘉慶諸朝其實都是嚴厲禁煙的，只是在1840年以后，英國打敗了清朝，列強的鴉片才開始大搖大擺進入清朝。到1906年，宗室、官員抽大煙的比例高達60%。而這些人根本沒有把朝廷的禁煙當回事。清政府曾處理過幾名不顧禁令吸食鴉片的貝勒與都察院官員，可這并沒有消除官員的煙癮，更多的時候，朝廷在大張旗鼓地禁煙，官員還是在不管不顧地抽煙。

由于長期實行抑制工商業(yè)的政策，晚清的經(jīng)濟非常落后，鴉片交易的稅收便是各級政府最穩(wěn)定的“金庫”。據(jù)當時的有心人研究，如果完全禁絕鴉片交易，朝廷中央要損失的稅收將近150萬英鎊（以20世紀初的幣值計算），地方財政損失的稅收則是白銀2500萬兩左右。就算朝廷真的舍得割下這塊肥肉，地方政府也未必有勇氣跟進。

晚清社會官風極其腐敗，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茍且”，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得過且過，不想做事。上級交代了什么事，官員之間、部門之間互相推諉。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六不總督”葉名琛在英國人入侵廣州時“不戰(zhàn)不和不守”就是一個例子。這種壞習氣不是一項禁煙令就可以改變的。何況，禁煙這樣的事也比不得打仗，就算馬虎一下，也不見得立即顯出惡果，官員自然更不上心了。

個人能得到好處的事，不需要提倡，就會挖空心思去做；個人得不到好處而又必須勞心勞力的事，即使有上級催逼，官員們也要千方百計抵制，這是光緒禁煙的困局，也是封建皇權下社會治理的死局。

編輯/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