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士承
讕言喪城
桑維翰生于唐朝末年的洛陽城,其父是河南尹的部將。不知是遺傳基因出了什么問題,他不僅生得矮小,而且面目極為丑陋,臉長得像鞋拔子一般。不過,這一先天不足卻激發(fā)了他后天的斗志——為求取功名、做到公輔高位,年輕時的他刻苦讀書,諳習權謀,曾自鑄鐵硯以明志,為成語寶庫留下了一個“磨穿鐵硯”的典故。他若生在當代,絕對堪稱勵志哥。
憑著官二代的身份和年少時的努力,公元925年,桑維翰終于進士及第。在圓了自己入仕之夢的同時,他“汲汲于名利”的私心也逐漸躁動起來。當時,在后唐明宗的治理下,中原局勢稍為平緩,天下出現(xiàn)了漸趨一統(tǒng)的曙光。不過,年紀輕輕的桑維翰卻不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循規(guī)升遷,他需要一個能給自己帶來利益最大化的人物。
公元931年,后唐明宗的女婿石敬瑭出任河陽(今河南盂縣南)節(jié)度使,長于文辭且口齒伶俐的桑維翰被其羅致于帳下,擔任掌書記一職。從此,身矮面闊的桑維翰就成了相貌堂堂的石敬瑭的心腹謀士,一丑一俊的他們?yōu)榱斯餐乃嚼唇Y得越來越緊密。
公元936年五月,后唐末帝下決心削藩,準備用武力解決掉素有叛心的石敬瑭。得到密報后,自知力量不足的石敬瑭連忙召集手下人商議對策。不知國家、民族為何物的桑維翰見時機已至,便立即向主子獻計。他要石敬瑭用侍奉君主和父親的禮節(jié)來對待小其十歲的契丹主耶律德光,并割讓有重要軍事價值的幽薊十六州,以此來換取契丹對他們反叛后唐的援助。
石敬瑭的另一位手下對桑維翰的建議頗不以為然,尤其是對割地一事倍感憂心。但是,聽到如此無恥讕言的石敬瑭,非但不以為恥,反倒認為這是一條通向皇位的捷徑。他馬上派桑維翰出使契丹,將這一份討好干爹的厚禮送了過去。
久有吞并華夏之心的耶律德光接見了桑維翰,得知這千載不遇的幸事后,他當然十分爽快地笑納。于是,五萬契丹鐵騎南下,人心不齊的后唐部隊被石氏叛軍及其外援打垮,唐末帝戰(zhàn)敗自焚,石敬瑭則一步登天,成了后晉王朝的開國之君。
贅言喪邦
就在后唐將亡之際,另一名鎮(zhèn)守北國要地的節(jié)度使也參照石敬瑭的模板,向耶律德光求援以謀皇帝之位。當時尚不清楚形勢變化的耶律德光耍起了腳踩兩只船的花招,答應了那個節(jié)度使的請求。
被此訊驚出一身冷汗的石敬瑭害怕耶律德光改變主意,連忙又將桑維翰派到干爹那里去游說。這一次,桑維翰把自己的演技發(fā)揮得更加淋漓盡致。他“跪于帳前,自旦至暮,涕泣爭之”,一再向耶律德光表示石敬瑭“將竭以中國之財以奉大國”,終于使耶律德光最終決定支持石敬瑭。桑維翰不僅為石敬瑭保住了“兒皇帝”的地位,也為自己贏得了契丹主子的歡心,后來升任翰林學士。
于是,耶律德光主動出面,要石敬瑭任命桑維翰為宰相。石敬瑭當然不敢怠慢,將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兼權知樞密使事的頭銜一并賜予桑維翰,使其成為后晉王朝集政、軍、文大權于一身的首席宰輔。
但是,后晉大多數臣民對石敬瑭和桑維翰這種喪權辱國的外交政策頗為不滿,一些有實力的地方節(jié)度使更是抗命不從。一心謀私利的桑維翰剛掌權不久,因與同僚的矛盾激化而被外放。在被外放的歲月里,他念念不忘的仍是一個“利”字。
公元941年,鎮(zhèn)州(今河北正定)節(jié)度使上疏朝廷,要求討伐契丹。朝野群情激奮之際,桑維翰感覺自己作秀的機會又到了,于是立刻給石敬瑭上密奏,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堆廢話,大談特談對抗契丹的“七不可”。為平息國內民眾的憤怒,他在信的結尾處貌似愛國地說道:“臣愿陛下訓農習戰(zhàn),養(yǎng)兵息農……國無內憂,民有余力。”
就這樣,契丹人在“兒皇帝”及其黨羽的孝敬下,不僅每年從后晉百姓手中拿走無數的金帛糧草,更是占據了對中原王朝有重要影響的幽薊十六州。在后晉的殘酷剝削與契丹的欺凌下,中原百業(yè)凋敝,百姓的生計極為艱難。如此喪失民心的王朝,其統(tǒng)治注定不能長久。
狂言喪身
公元942年,石敬瑭一命嗚呼,其侄晉出帝即位。外放多時的桑維翰終于被調回中央,擔任了有職無權的侍中一職。不過,此時朝廷的實權掌握在主張與契丹背盟的另一位將領手中,此人與契丹一戰(zhàn)的雄心雖然可嘉,但后晉當時并無足夠的力量橫挑強敵。于是,兩國開戰(zhàn),契丹在戰(zhàn)場上一度獲勝之后,晉出帝不得不把該將領調離朝廷,重新讓桑維翰任中書令和樞密使,負責與契丹講和罷兵。
贏得政治生涯第二春的桑維翰掌權后的最大作為就是憑借權勢,廣收賄賂,很快“積貨巨萬”。在生民多艱的年代里還敢如此貪腐,桑維翰可謂要將謀財的事業(yè)進行到底。這樣做不僅導致了晉出帝將他再度貶官,更成為他日后被殺的誘因。
公元947年初,契丹軍攻入開封,收拾了不聽話的晉出帝。就在耶律德光想要尋找桑維翰之時,卻收到了他已被縊殺的消息。原來,契丹軍先鋒入城之際,時為開封府尹的桑維翰卻狂傲地安坐府中,對前來接收權力的契丹先鋒不屑一顧,還說出了“吾晉大臣,自當死國,安得無禮邪”的貌似愛國之語。
桑維翰講這番話時,難道是真想當忠烈嗎?其實,這不過是他的又一次演技秀罷了,他自恃與契丹的關系密切,認為先鋒不敢把他怎么著。
但桑維翰萬萬沒有料到,那先鋒是個比他更好利的人,此人早就盯住了桑家那無數的金銀珠寶,他才不管你效忠是來真的還是作秀呢?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當石氏的忠臣,那我就送你去見你的先帝吧!于是,耍了一輩子嘴皮子的桑維翰栽倒在了自己口舌之中,他那“終朝只恨聚無多”的萬貫家財最終也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對于一位曾在政治舞臺上叱咤風云的人物來說,落得如此凄慘的結局,不怨自己,還能怨誰呢?雖說欲望是人生的動力,但忘卻了本該承擔的國家大義,無休止地對利益孜孜以求而欲得善終,又怎么可能呢?灝
編輯 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