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贊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教學科研部,江西井岡山 343600)
黨史人物研究是黨史研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隨著黨史研究熱的興起,井岡山斗爭時期歷史人物研究方興未艾,這些研究包括主要歷史人物研究、人物群體研究、特殊人物研究等。袁文才、王佐是井岡山斗爭時期具有傳奇色彩的兩個特殊人物,研究井岡山斗爭史,就繞不開袁文才和王佐。因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發(fā)展、鞏固和喪失都與袁文才和王佐息息相關,袁文才和王佐人生命運的跌宕起伏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興衰成敗。袁文才、王佐的傳奇人生引起世人的關注與兩件歷史事件分不開,一件是毛澤東1965年重上井岡山,接見袁文才、王佐的遺孀;另一件是1959年廬山會議,彭德懷受到錯誤批判,有人指責其錯殺了袁、王。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以江西地方黨史研究者為主,部分黨史研究者就把研究的注意力投向了這兩個著名的綠林人物。30多年來,先后有10多部書籍、200多篇文章以袁文才、王佐為研究對象。內容主要集中在:解密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的原因;袁文才、王佐對創(chuàng)建井岡山根據地的貢獻;改造袁文才、王佐部隊的過程;袁文才、王佐與井岡山根據地其他主要人物的關系等。本文僅就散佚在各種報刊雜志的研究論文作一述評。
在200多篇研究袁文才、王佐的文章中,探究袁文才、王佐被錯殺原因的文章占了近一半?!皻⒑Α?,是指用一種嚴酷、慘烈、血腥的手段結束一個人生命的方式。殺人本身就是一件悲慘的事情,“錯殺”就更加引起人們的好奇。追根究底、探本溯源是人類的一種普遍心理,研究者把研究重點放在袁文才、王佐被錯殺原因的探究上是情理之中的。為什么說井岡山根據地的丟失與袁文才、王佐被錯殺有一定的關系?袁文才、王佐為什么會被錯殺?哪些人在殺害袁王事件中起了作用?這一系列問題都引起了人們的研究興趣。
根據一系列史料及當事人回憶,毛澤東引兵井岡就是奔著袁文才、王佐這兩支農民武裝而來的。從1927年9月29日來到三灣,毛澤東及其秋收起義部隊就面臨著如何處置與袁文才、王佐綠林武裝的關系問題。從古城前委擴大會議有人提議包圍吞并,到毛澤東定下團結改造方針;從中共六大《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傳下誅殺土匪武裝首領的指示,到柏露會議毛澤東否決殺害袁、王。袁、王的命運一直懸系在殺還是不殺的邊緣,最終,袁、王還是被殺害了。究其原委可謂錯綜復雜,其中經過也是委婉曲折。袁、王被錯殺是多種原因交織在一起的。有主要原因,也有次要原因;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原因;有直接原因,也有間接原因。
劉受初、馬于強在《試析袁文才被錯殺的自身原因》(《吉安師專學報》,1997)中,重點從主觀上分析了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的原因,指出:袁、王自身的一些錯誤是導致被錯殺的重要因素。即:1.燒毀新城巽峰書院;2.抱著打擊報復土籍人的目的來對待打土豪分田地;3.提出“輪流坐莊”;4.殺害劉真之妻;5.大敵當前,臨陣出逃;6.攻打永新不聽調遣;7.羅克紹事件。
蘇杭、姚金果在《從歷史文獻看“二二四事件”發(fā)生的根本原因》(《黨的文獻》,2005)一文中,通過解讀中共六大文件、彭德懷和陳正人的有關回憶、中共湘贛邊界特委的有關報告和紅五軍軍委的有關報告,得出結論:“造成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的根本原因,是湘贛邊界黨和軍隊的領導人對袁文才、王佐的政治定位有誤,而一些與袁、王有矛盾的人利用了這一失誤,借口中共六大文件有殺土匪首領的政策,以‘羅克紹事件’為契機,將袁、王殺害?!倍孚M邊界黨和軍隊領導人對袁、王的政治定位產生失誤的原因,有主、客觀兩個方面。在客觀上,是由于當時彌漫于全黨的“左”的錯誤傾向。在主觀上,是由于邊界黨和軍隊的領導人缺乏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yǎng)和高水平的政治素養(yǎng)。沒有理論識別力和政治判斷能力,就容易受客觀因素的影響和支配,機械地執(zhí)行上級的政策,以致作出錯誤的決策。
顏廣林在《土地革命戰(zhàn)爭初期若干問題》(1990)中提出:造成袁文才、王佐被錯殺,一是與黨的六大所制定的對待土匪問題的過“左”政策有關,二是與湘贛邊界特委對袁、王個人的成見有關,三是與袁、王本身的弱點有關,四是與紅五軍領導同志的偏聽偏信有關。
張哲、陳勝華《共產國際與“袁、王事件”》(《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06)一文深入探究了共產國際與“袁、王事件”的關系,指出:“中共六大所制定的《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淵源于共產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東方書記處《關于中共軍事工作的訓令》,受聯共(布)、共產國際‘左’傾錯誤的擴大化的影響。因而,當中共六大所制定的《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傳達到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之后,在湘贛邊界黨和軍隊的領導人中產生了極其錯誤的影響,為他們錯殺袁、王提供了一把‘尚方寶劍’,加之其他方面的原因,最終導致袁文才、王佐在1930年2月24日被錯殺于永新城。”
謝宏維、葉麗燕在《袁文才、王佐事件再研究》(《中共黨史資料》,2008)一文中從黨史和社會史相結合的視角,重點分析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土客籍沖突、階級矛盾與意識形態(tài)斗爭,指出,井岡山土客籍矛盾的根本原因是雙方都缺乏階級分析意識,沒有階級團結、階級斗爭的意識,矛盾就不可能根本調和。土籍的龍超清與客籍的袁文才之所以在革命之初能聯合起來,原因在于他們都有打倒地主、進行革命的共同目標,彼此都要借助對方的力量。但是,二人的暫時結合并沒有改變地方社會存在的固有矛盾,隨著革命的深化,土客籍矛盾必然會激化。謝宏維、葉麗燕還從探討湘贛邊區(qū)的社會矛盾與蘇區(qū)革命關系入手,指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土客矛盾、地方主義、宗族主義及宗派斗爭等地方社會固有的社會矛盾與階級矛盾、黨內路線斗爭相互交織在一起,對蘇區(qū)革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1930年2月袁文才、王佐被殺即為集中體現和爆發(fā)。這一事件的教訓是慘痛而深刻的,遠遠超出了個人命運悲劇和黨內路線斗爭的范疇。以湘贛邊區(qū)為場域,將社會史研究與中共黨史、中國革命史研究結合起來,可以揭示地方社會固有的社會矛盾與中國革命之間的復雜關系和相互影響?!保?]
胡龍生在《對錯殺袁文才、王佐事件的再評析》(《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05)中談到:袁、王被殺的真正原因有五個方面:土、客籍矛盾使邊界特委欲早日除去袁、王;中共六大《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為殺害袁、王提供了政策依據;湘贛邊界特委的錯誤認識使袁、王被殺成為必然;袁、王自身的缺點錯誤也是被殺的一個重要原因;紅五軍在處理袁、王問題上也負有一定的責任。其中土、客籍矛盾激化是袁、王被殺的最主要原因。其中,特委殺害袁、王有兩條主要理由:其一,認定袁、王是土匪首領;其二,認為袁、王有兩大罪狀,一是反對分田反對蘇維埃,二是勾結茶陵靖衛(wèi)團,擾害永新赤色政府。但是,胡龍生認為,從事實看來,這些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綜合各學者的觀點,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的主要原因是湘贛邊界黨和軍隊領導人對袁文才、王佐的政治定位有誤,次要原因是土客籍矛盾加劇造成土客籍領導人之間的關系極其緊張,達到水火不容的程度;主觀原因是湘贛邊界特委領導人對袁、王抱有主觀成見,中央巡視員和紅五軍領導人缺乏調查,輕信了地方黨的負責人的錯誤報告,客觀原因是中共六大決議對待土匪頭領“左”傾政策的指示;直接原因是袁、王目無特委組織,對羅克紹事件處理不當,間接原因是袁、王自身的錯誤和缺陷。正是這多種原因交織在一起,最終導致了袁文才、王佐被錯殺。
既然是錯殺就有問責。部分作者對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的相關當事人進行了研究。
朱榮蘭分析:不斷加劇的土客籍矛盾是造成袁、王被殺的客觀因素;邊界特委幾任領導人對袁、王的看法是造成袁、王被殺的主觀因素;邊界特委的人員構成是造成袁、王被殺的組織基礎?!霸谠?、王被殺的眾多原因中,湘贛邊界特委與袁、王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應是最主要的原因,只要兩者的矛盾不解決,即使沒有中央‘六大’決議案以及‘羅克紹事件’,袁、王被殺也可能在所難免?!保?]
肖小華在《試析潘心元對袁、王被錯殺事件的影響》(《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13)中指出:以往的研究對袁、王被錯殺的原因作了充分的探討,但還忽視了一個人物,那就是潘心元。其一,潘心元以中央巡視員的身份前往湘贛邊界巡視的動因是解決邊界黨在政治上、組織上存在的問題;其二,潘心元到湘贛邊界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解決湘贛邊界的所謂土匪問題;其三,潘心元主持于田會議作出了殺害袁、王的決定,并對方案進行了討論。
尹維斌在《“左”傾悲劇——朱昌偕錯殺袁文才、王佐》(《黨史縱橫》,1998)一文中分析了朱昌偕在錯殺袁文才、王佐事件中的作用:第一,1930年2月24日凌晨,朱昌偕親手槍殺了袁文才;第二,誅殺袁文才、王佐是朱昌偕前往紅五軍請的支援,他向彭德懷作了不實的匯報;第三,朱昌偕在處理宛希先拘捕龍家衡造成錯殺的事件中開罪了袁文才、王佐,加劇了雙方矛盾;第四,朱昌偕多次在會議上不實指責了袁文才、王佐。
熊軼欣《解開袁文才王佐被錯殺之謎與龍超清之間的恩恩怨怨》(《世紀橋》,2011)一文解讀了袁文才與龍超清之間恩恩怨怨的關系:寧岡舉義,袁文才和龍超清一起并肩革命,龍超清是袁文才的入黨介紹人;大蒼會見,龍超清是毛澤東與袁文才之間的使者。但是,后來在寧岡的土客籍矛盾中,他們又是當事雙方的代表,在打土豪、分田地、工農兵政府領導人任用上,都沒有站在黨的利益的高度,而是糾纏于土客籍利益之中,最終發(fā)生矛盾,走向對立?!褒埑逶浭窃牟诺母锩I路人,卻又在袁、王被錯殺的事件中充當了重要角色,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在這個問題上,最敏感的是彭德懷擔當什么樣的責任。廬山會議把彭德懷殺害袁文才、王佐作為一項罪狀來批判。那么,彭德懷在殺害袁文才、王佐事件中只是聽信地方黨組織的匯報、執(zhí)行地方黨組織的決定嗎?他個人對袁文才、王佐持什么看法?
胡龍生在《對錯殺袁文才、王佐事件的再評析》(《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05)一文中披露了彭德懷1929年10月給湖南省委的書面報告:“這種‘搶產主義’的來源,就是王佐、袁文才二人所賜,也是他二人造成井岡山土匪化和個人信仰唯一的良策。因他倆在井岡山當大王已年深日久了,生活非常舒服。袁文才為紅四軍三十二團團長,四軍離開井岡山時,他任參謀長,到贛最危機時,他就私行回家,包辦一切。王佐先為三十二團二營營長,五軍離開井岡山后,已把他的槍支編了帶到外面游擊,欲分散他們的勢力,然后圖之。不料袁、王二人老奸巨滑,守山成性,受不了勞苦,打不破惡習,為私人利益的結好,消除舊意見,結成新團體。……他仍舊獨立行動,黨無法制裁和指揮,反形成土匪的尾巴。”[3]P23-24其中可以看出,彭德懷對袁文才、王佐是有看法的。他答應派軍隊解決袁、王不僅僅是偏聽偏信。
但是,黎虹引用宋任窮的談話認為:“當時有人把錯殺袁、王當成彭德懷的一大罪狀,這是不公平的。實際上決定殺害袁、王的是井岡山邊界特委書記朱昌偕等人,彭的責任最多是偏聽偏信,他和殺害袁、王沒有關系。”[4]陳培均、吳直雄在《略談袁文才、王佐之死》(《南昌大學學報》,1980)中指出:袁王被殺害的主要責任是中央巡視員彭清泉和贛西南特委負責人朱昌偕。不顧事實地把袁、王被殺的一切責任全部歸罪于彭德懷同志是站不住腳的。
綜合多方研究,袁、王被錯殺,中央巡視員、邊界特委和地方黨組織負責人責任最大,紅五軍領導人擔負了執(zhí)行者的角色,袁文才、王佐自身也有一定的責任。但是,歷史的責任自然有歷史來承擔。今天再來研究錯殺袁、王的相關當事人,當然不是為了問罪,而只是為了明辨是非,吸取教訓。
袁文才、王佐既是井岡山斗爭時期的兩個關鍵人物,也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作出了突出的貢獻。袁文才、王佐是中國革命的功臣,這在1950年政府追認他們?yōu)楦锩沂繒r已經蓋棺定論。1965年毛澤東重上井岡山時,在接見謝梅香時說:“袁文才、王佐不在了,他們?yōu)橹袊锩膭倮鞒隽素暙I。”[5]那么,袁文才、王佐對井岡山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作出了哪些貢獻呢?
1927年10月,袁文才、王佐打開山門迎接毛澤東秋收起義部隊,讓這支失敗的部隊進駐井岡山,并在這里落腳、安家、扎根、發(fā)展,建立中國第一塊農村革命根據地;1930年2月,袁文才、王佐被錯殺,他們的部下此后反水,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喪失,直到1949年全國解放才恢復黨的領導。正如張國華所說:“毛澤東、朱德同志領導的紅軍,能夠在井岡山站住腳,除附近各縣黨組織的作用外,與袁文才、王佐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分不開?!保?]P264
進駐安家是創(chuàng)建根據地的前提。袁文才、王佐占據的井岡山是催生根據地萌芽的土壤和呵護根據地成長的胎盤。曾廣炆《袁文才、王佐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貢獻》(《吉安師專學報》,1997)一文指出:沒有袁文才打開山門,并動員王佐一起接納毛澤東部隊,就不會有根據地的產生。毛澤東部隊沒有落腳點,就得不到休養(yǎng),傷病員就得不到安置,給養(yǎng)也無從解決。沒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坐下屁股思考,沒有一塊穩(wěn)固的據點進行土地革命的實踐,就不會有“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理論”的醞釀,也就沒有中國革命新道路的產生。
吳直雄的論文《試論寧岡客家首領袁文才在創(chuàng)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中的地位和作用》(《客家與中國蘇維埃革命運動》,2007)指出:袁文才和王佐在茅坪、茨坪一帶抗捐抗稅、打擊土豪、劫富濟貧、雄踞一方;發(fā)動寧岡暴動,成立革命委員會;配合安福、永新農民武裝攻打永新,解救革命同志;始終保持警惕,保存自己的武裝。這些活動,為毛澤東進入井岡山打下堅實的群眾基礎、武裝基礎和干部基礎,為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準備了一些基本條件。
宋任窮在《紀念袁文才、王佐同志》(《當代電視》,1993)中說:“袁文才、王佐幫助紅軍在井岡山落腳,并主動要求紅軍派干部去幫助他們進行軍事政治訓練,也很尊重派去的干部。我們在其部隊發(fā)展黨員,進行黨的政治工作,建立士兵委員會等,都得到他們的積極支持。經過黨的教育以及革命斗爭的鍛煉和考驗,袁文才、王佐身經百戰(zhàn),作戰(zhàn)勇敢,逐漸成長為無產階級的堅強戰(zhàn)士。他們雖有缺點錯誤,但不堅持錯誤,仍不失為優(yōu)秀的共產黨員,杰出的紅軍指揮員?!?/p>
袁文才、王佐對井岡山根據地的軍事貢獻可以從時間上分為前期、中期和后期三個時段:
前期,袁文才、王佐為毛澤東秋收起義部隊扎根井岡山打下了軍事基礎。毛澤東引兵井岡山是因為秋收起義二團團長王新亞介紹井岡山有一支黨的武裝,宋任窮把江西省委書記汪澤楷的密信送達,更讓他堅定了上山的決心。宋任窮在《紀念袁文才、王佐同志》(《當代電視》,1993)中說:“當時的省委書記汪澤楷要我們的隊伍往寧岡行動,說‘寧岡有一支我們黨領導的革命武裝,有幾十條槍’,指的就是袁文才領導的部隊?!贝箅]升編,袁文才、王佐部隊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二團,為工農革命軍注入了有生力量。朱毛會師后,第二團編為工農紅軍第十一師三十二團,是井岡山主力團之一。劉曉農指出:“袁文才指揮隊伍擊敗了敵軍對茅坪的三次進犯,永新的同志沒有受到任何損失。這批寶貴的革命力量保存下來,對于井岡山根據地的建立,無疑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毛澤東在總結井岡山斗爭經驗時指出,‘有很好的黨’是工農武裝割據存在和發(fā)展的五個必備的條件之一。沒有原來的黨組織這一堅實的基礎,根據地的開創(chuàng)肯定要困難得多?!保?]
中期,袁文才、王佐為發(fā)展和鞏固根據地參加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戰(zhàn)斗,為打敗和反擊湘、贛國民黨軍隊的“進剿”、“會剿”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曾廣炆指出:作為井岡山根據地的主力團,袁文才、王佐部隊幾乎參加了根據地所有的大型戰(zhàn)斗,五斗江戰(zhàn)斗、坳頭壟伏擊戰(zhàn),特別是新城戰(zhàn)斗伏擊、龍源口戰(zhàn)斗偷襲、黃洋界保衛(wèi)戰(zhàn)襲擾,充分顯示了袁、王部隊的戰(zhàn)斗力?!霸牟?、王佐在毛澤東、何長工等的教育和啟發(fā)下,思想覺悟、政治素質、軍事素質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部隊的面貌為之一新,積極配合兄弟部隊作戰(zhàn),在捍衛(wèi)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斗爭中作出了重大貢獻,在井岡山革命斗爭史冊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保?]
后期,為恢復和保護根據地作出了積極貢獻。曾廣炆《袁文才、王佐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貢獻》(《吉安師專學報》,1997)一文指出:王佐部隊和彭德懷紅五軍一起堅守井岡山,掩護紅四軍主力向贛南轉移,紅五軍轉移后,王佐部隊仍然堅持隱蔽在井岡山地區(qū)與敵人斗爭。后來,彭德懷部隊返回井岡山后,三十二團又編入紅五軍,隨紅五軍轉戰(zhàn)湘粵贛,紅五軍揮師北上后,王佐部隊仍然留下擔任保衛(wèi)邊界的任務,一直到1930年2月被殺害。“邊界紅旗始終不倒,除了邊界黨領導廣大群眾英勇斗爭外,王佐率領的這支有相當力量的紅軍的存在是起了重要作用的。井岡山斗爭的堅持,為其后以永新為中心的湘贛根據地的建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董立仁《關于袁文才和王佐對毛澤東的啟迪問題》(《湖北大學學報》,1992)一文從三個方面闡述了袁文才、王佐對毛澤東的啟迪。一是袁文才、王佐隱退大山、據山為險、不交武器、保存實力,為毛澤東“上山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啟迪。二是袁文才、王佐以大山為倚靠,以老家為據點,團結身邊群眾,偶爾游擊周邊,為毛澤東“武裝割據”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啟迪。三是袁文才、王佐穿梭于大山之中,忽東忽西,勤跑路,勤打圈,有時化零為整,有時化整為零,為毛澤東“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訣的形成提供了啟迪。
劉曉農的文章《袁文才與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中共黨史研究》,1989)還指出,袁文才、王佐對創(chuàng)建井岡山根據地的貢獻是多方面的,除了以上所列,還有經濟建設方面的、政權建設方面的以及文化衛(wèi)生、安全防務方面的,但相比軍事貢獻,這些方面顯得更次要一些。
對袁文才、王佐部隊改造是井岡山根據地時期軍隊建設的重要內容之一,井岡山時期的軍隊建設有幾個亮點:一是軍隊黨的建設——支部建在連上,二是軍隊民主建設——成立士兵委員會,三是軍隊紀律建設——三大紀律六項注意,四是俘虜政策——優(yōu)待轉化俘虜,五是綠林武裝改造。
很多學者對袁文才、王佐部隊改造過程和方式進行了研究。舒龍、陳安在《試論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土客籍斗爭”》(紀念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chuàng)建8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2007)文中指出:在井岡山時期,毛澤東就提出用無產階級思想加強土客籍黨員和官兵的培養(yǎng),耐心教育官兵講團結、講紀律,樹立階級觀念、強化階級意識。正確對待土客籍矛盾、科學改造袁王部隊對進入贛南閩西開展類似工作積累了經驗。熊軼欣《淺談井岡山時期紅軍對袁王部隊的改造》(《滄?!罚?010)一文指出,井岡山時期紅軍對袁王部隊的改造,主要注重思想意識改造、政治覺悟提高、軍事素養(yǎng)的提升以及組織紀律的加強。
一部分學者認為,對袁文才、王佐部隊改造是毛澤東統(tǒng)一戰(zhàn)線思想的成功實踐。張麗君、徐光兵的論文《改造袁、王是毛澤東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成功實踐》(《黨史文苑》,2013)指出:井岡山斗爭時期,以毛澤東、朱德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開辟的就是一條以工農民主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主體的,聯合知識分子、綠林武裝和小資產階級為輔助的一種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袁、王的成功改造,正是毛澤東把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方針、策略最早運用到對待農民武裝這一問題的成功實踐。針對有的學者提出改造袁王不屬于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梅宏在《論井岡山斗爭時期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05)一文中作了有力的辯駁:首先,雖然袁文才個人1926年就加入了黨的組織,但袁文才、王佐的部隊還是典型的綠林武裝,沒有黨的理論指導,沒有遠大目標理想,甚至沒有基本的組織紀律;其次,在改造、升編之前,毛澤東對袁文才、王佐武裝始終是采取談判、合作的態(tài)度,不是指示、命令的方式,接觸之初,毛澤東是以禮相待、以誠待人、平等協(xié)商的。古城修書,大倉會見,贈槍換糧款,都體現出平等的姿態(tài),團結的態(tài)度。
袁建芳《從成功改造袁、王看毛澤東的策略思想》(《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12)一文認為:對袁文才、王佐部隊的成功改造,充分體現了毛澤東一系列超人的策略思想。一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膽略,二是尊重事物循序漸進的規(guī)律,做到“既不能緩、又不能急”,三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四是充分相信同志,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五是注意改造方法,做到“動之以情、曉之以義”。程壽煌的文章《從創(chuàng)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看毛澤東高超的用人藝術》(《毛澤東思想研究》,1997)指出,對袁文才、王佐部隊的成功改造體現了毛澤東高超的用人藝術。第一是不拘一格、知人善用,這體現在對袁文才、王佐的大膽使用上;第二是因人而異、用人所長,比如委派何長工改造袁王部隊,任用王佐為邊界防務委員會主任;第三是交流干部、化解矛盾,比如委派徐彥鋼、游雪程等到袁文才部,宋任窮等到王佐部,當土客籍矛盾激化時,將袁文才調離邊界隨紅四軍行動。
收編袁、王部隊為我們黨和軍隊改造綠林武裝、化解土客籍矛盾積累了成功的經驗。紅軍能在井岡山立足和發(fā)展,并且一次次打退敵人的進剿和會剿,與成功改造袁、王部隊是分不開的。對袁、王部隊的改造,在紅軍的建設史和革命根據地的發(fā)展史上都有著重要意義,也為以后紅軍改造地方武裝創(chuàng)造了光輝的范例。
部分學者對袁文才、王佐研究雖然保持著高度的熱情,但總體來說,研究方法還比較單一,視角還偏狹窄,重復研究較多,下一步,我們可以從以下方面拓展研究思路:
土匪現象是中國封建社會的一個特殊現象,特別是到了軍閥割據的民國時期,土匪是中國大地上一個特殊的、規(guī)模較大的、分布很廣的群體,正如毛澤東所說,遍布三山五岳。中國歷史上的許多農民起義都借助了土匪武裝的力量。近代的太平天國運動、義和團運動都與土匪武裝、會道門有密切的關系。甚至辛亥革命的許多領袖發(fā)動的起義,都有土匪武裝、會道門參與和發(fā)揮作用。所以,毛澤東提出當革命的“山大王”、聯合綠林武裝干革命是有歷史淵源和一定歷史條件的。我黨開展武裝斗爭早期力量薄弱,總想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南昌起義、秋收起義都收編過土匪武裝。袁文才、王佐的綠林武裝就是從土匪武裝里脫胎出來的。
中共六大《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決不是空穴來風,這與我們許多地方黨組織利用土匪武裝以及在利用過程中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有密切關系。一個最大的問題是:土匪頭領的投機性和不確定性。他們看到有利可圖,就答應合作,一旦成功就會爭利,一旦失利,馬上反水。秋收起義收編的土匪邱國軒部,在起義剛剛發(fā)動時就臨陣倒戈,加速了秋收起義的失敗。張永在《紅軍與中央蘇區(qū)創(chuàng)建初期土匪問題研究》(《近代史研究》,2010)中提到:“在1927年中共開始武裝暴動的時候,由于軍力薄弱,收編土匪成為迅速壯大革命武裝的重要手段。中共中央很重視在暴動中吸收土匪武裝,但是由于缺乏有效的控制和改造,這個策略最初發(fā)揮的作用有限。但是接下來,暴動失敗后小股紅軍和游擊隊向敵人控制薄弱的偏遠山區(qū)尋求生存機會,這些地區(qū)常常有大量土匪武裝盤踞。在國民黨軍隊的圍攻之下,土匪往往傾向紅軍,很多土匪武裝被收編充實到紅軍中來,迅速壯大了革命力量,在創(chuàng)建初期的紅軍中占有不小的比重,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甚至紅軍游擊戰(zhàn)術的某些重要成分也直接來源于土匪武裝多年積累的生存經驗?!敝劣谠谔幚碓牟拧⑼踝舻姆绞缴?,絕對不只是一個個案,其他有些地方對待土匪武裝的頭領也采取了同樣的做法。比如在贛東北、鄂豫皖、贛西南以及贛南、閩西根據地,都有類似的事件發(fā)生。所以,袁王被害并不是個別、偶然現象,而有其必然原因。
廬山會議對彭德懷問罪就過分了。在十九世紀三十年代,我們黨整個都受“左”傾思想支配,很多錯誤不僅僅是個人的錯誤,或是某一個組織的錯誤,而是整個黨組織的方向性錯誤。甚至許多執(zhí)行“左”傾路線的同志最后也成了“左禍”的受害者,制造袁文才、王佐事件的多個當事人就是明證。彭德懷廬山會議蒙冤,朱昌偕在肅反中自殺,龍超清、王懷在肅反中被殺,這些都證明當時地方的許多錯誤決策與黨的政策有關。對于袁文才、王佐被錯殺,彭德懷自述的一段話對此作了很好的說明:“假使當時特委同志所報非實,那特委同志也有責任,我們也有輕聽輕信的責任。假設這些合于當時事實,那么就同一九三0年敵人進行第一次‘圍剿’之緊急關頭時,總前委在橋頭決定解散二十軍的情況,大致是相似的?!弊肪空l的責任已經不重要,關鍵是,我們如何從這一事件中,學習毛澤東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科學方法,在以后的工作中如何吸取教訓,努力避免或“左”或右錯誤的發(fā)生。
通觀袁、王在二三十年代的活動,他們與國民黨地方政府既斗爭又交織,情況極其復雜,研究國民黨方面的情況可以更深刻地反映邊界武裝存在的可能性和政權建設的復雜性。
特別是對袁文才、王佐早期開展農民運動的情況和武裝斗爭的情況,可以做進一步的挖掘。
在研究方法上,我們也還可以拓展,比如從社會學角度、領導學角度都可以對邊界政權建設、土客籍矛盾和袁王事件進行再分析。
[1]謝宏維,葉麗燕.湘贛邊區(qū)的社會矛盾與蘇區(qū)革命[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1).
[2]朱榮蘭.湘贛邊界特委與袁、王被殺的關系[J].黨史文苑,2008(18).
[3]彭德懷軍事文選[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88.
[4]黎虹.宋任窮談“彭德懷殺袁文才、王佐”:他沒有責任[J].黨史文匯,2013(4).
[5]苗體君,竇春芳.揭密袁文才被殺害的歷史真相[J].檔案天地,2008(7).
[6]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黨史資料征集編研協(xié)作小組,井岡山革命博物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下)[M].北京: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
[7]劉曉農.袁文才與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J].中共黨史研究,1989(6).
[8]曾廣炆.袁文才、王佐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貢獻[J].吉安師專學報,19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