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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之際法吏觀念的轉(zhuǎn)變以及能吏的出現(xiàn)

        2014-02-02 14:02:22朱珺
        中山大學法律評論 2014年2期

        朱珺

        明清之際法吏觀念的轉(zhuǎn)變以及能吏的出現(xiàn)

        朱珺[1]

        《易經(jīng)》:“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痹诠糯袊?,君子的任務是弘道,與之相對的文吏則執(zhí)掌具體事務。古代執(zhí)掌刑名、審理案件的司法官員,屬于“文吏”一類,他們常常被稱為“刀筆吏”“巧吏”“酷吏”,地位上低于清要官員。中國古代所謂能吏,多指有吏才但操守欠缺的官吏,有的甚至近于法家的酷吏。然而,明清鼎革之歷史巨變,引發(fā)了人們對待法吏的觀念轉(zhuǎn)變,隨著經(jīng)世致用思想的形成,法律知識和法律職業(yè)者的地位有所提升。在清朝初期,出現(xiàn)了一批精于法律的能吏要員,如湯斌、陸隴其、于成龍。本文將分析明清之際法吏觀念的轉(zhuǎn)變,并介紹清初善于司法事務的能吏群體及其特征。

        明清之際;法律知識;法吏;能吏

        引言

        有治人,無治法。研究古代中國法律,不能忽略“人”這一因素,不能不探討執(zhí)行法律的吏。法吏是指從事法律事務的官吏,能吏是以才能見長的官吏,通常表現(xiàn)為勝任法律事務。法吏、能吏的概念很早就已出現(xiàn),但在歷史長河中,其內(nèi)涵并不是一成不變的。筆者認為,明清鼎革之際,隨著政治、社會的巨變,法吏觀念所有轉(zhuǎn)變,法吏的地位有一定程度的提高。清初的能吏在概念上與前代的能吏有所不同。本文將對法吏、能吏進行概念史的考察,剖析明清之際法吏觀念是如何轉(zhuǎn)變的,并介紹清初能吏群體的特征。

        一、法吏、能吏的歷史源流

        (一)師與吏的分野

        《論語·為政》:“君子不器?!薄抖Y記·學記》:“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鄭玄注:“謂圣人之道不如器,施于一物。”孔穎達釋:“大道不器者,大道亦謂圣人之道也。器謂物堪用者。夫器各施其用,而圣人之道弘大,無所不施,故云不器,不器而為諸器之本也?!标悵会?“不官,不拘一職之任也;不器,無施而不可也?!砸员驹⒋?,而體無不具,故變通不拘,而用無不周也?!盵1](元)陳澔:《禮記集說》,卷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03頁。

        執(zhí)“道”者為君子,與之相對的,執(zhí)“器”者為吏,主要是處理兵刑錢谷等具體政務的文法吏。

        閻步克教授詳細考證了師、吏的淵源。在上古時期,士人分為兩個獨立的系統(tǒng):樂師與史官。樂師司禮司教,史官守文守法。樂官司禮司教卻不直接涉身兵刑錢谷之政務,這一點看來就影響了儒家的政治性格:對現(xiàn)實政治,儒家多取自由知識分子申說道義的批判立場;而作為對比,法家的理論,就大抵是對專制官僚政治設身處地的具體規(guī)劃。[2]閻步克:《樂師與史官:傳統(tǒng)政治文化與政治制度論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第32頁。從功能分析視角說,儒生主要承擔了文化責任,可以視之為知識分子;而文吏則主要承擔了行政責任,可以視之為職業(yè)文官。[3]閻步克:《樂師與史官:傳統(tǒng)政治文化與政治制度論集》,第83頁。

        古代中國,君子的地位高于文吏,弘揚道德、教化民眾的作用大于解決兵刑錢谷等具體問題。東漢的王充肯定了儒生、文吏各有所長,但是從地位上而言,治本的儒生高于理末的文吏:

        文吏以事勝,以忠負;儒生以節(jié)優(yōu),以職劣。二者長短,各有所宜;世之將相,各有所取。取儒生者,必軌德立化者也;取文吏者,必優(yōu)事理亂者也。

        論者多謂儒生不及彼文吏,見文吏利便而儒生陸落,則詆訾儒生以為淺短,稱譽文吏謂之深長,是不知儒生,亦不知文吏也。儒生、文吏皆有材智,非文吏才高而儒生智下也?!?/p>

        五曹自有條品,簿書自有故事,勤力玩弄,成為巧吏,安足多矣?!睦簟⑷迳杂兴?,然而儒生務忠良,文吏趨理事。茍有忠良之業(yè),疏拙于事無損于高!……

        然則儒生所學者,道也;文吏所學者,事也?!迳伪?,文吏理末,道本與事末比,定尊卑高下,可得程矣。[1](漢)王充:《論衡》,卷十二《程材》,四部叢刊景通津草堂本。

        師與吏的分野,深刻地影響了古代中國的文化性格,也影響了人們對待“吏”的看法,下文在談到法吏、能吏的時候還會展開討論。

        (二)法吏及其歷史源流

        “法吏”一詞,最初的含義是據(jù)文守法的官吏,與儒生相對應。秦代持法家學說,以法為教,以吏為師。因此“法吏”亦指秦代的酷吏。

        秦漢以后,法吏可以作為從事法律事務的官吏的統(tǒng)稱。例如白居易《論刑法之弊,升法科選法吏》:

        臣伏以今之刑法,太宗之刑法也。今之天下,太宗之天下也。何乃用于昔,而俗以寧一行于今,而人未休和。臣以為非刑法不便于時,是官吏不循其法也。此由朝廷輕法學賤法吏。故應其科與補其吏者,率非君子也,其多小人也。[2](唐)白居易:《白氏長慶集》,《白氏文集》卷第四十八,四部叢刊景日本翻宋大字本。

        法吏只是據(jù)文守法,被動地執(zhí)行法律,他們不能參與國家大政的制定。在傳統(tǒng)的師與吏角色二分背景下,法吏同樣處于較低的地位。宋庠向仁宗建議以達識大儒擔任編敕時說道:

        夫法吏者,奉行其法可也,寧制法之人哉?古人有言,治國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今欲與法吏謀政治之本,是猶使奴織而婢耕,要其成功,不可得也。[1](宋)趙汝愚:《諸臣奏議》,卷九十八《刑賞門》,宋淳祐刻元明遞修本。

        此處所言“法吏”,即晉代劉頌所謂“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窮塞,故使大巨釋滯;事有時宜,故人主權斷。若釋之執(zhí)犯蹕之平也;大臣釋滯,若公孫弘斷郭解之獄也;人主權斷,若漢祖戮丁公之為也”[2](唐)房玄齡等:《晉書》,卷三十,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936頁。語境中的“守文”之人,即機械地執(zhí)行法律的低級官吏。

        由于從事斷獄等法律事務,法吏通常被認為是俗吏、刀筆吏,甚至酷吏。

        《漢書·賈誼傳》載其《陳政事疏》云:“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xiāng)道,類非俗吏之所能也。俗吏之所務,在于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3](漢)班固:《漢書》,卷四十八,(唐)顏師古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245頁。刀筆吏屬于俗吏的范疇,地位低于清流官員。

        “(張)湯無尺寸之功,起刀筆吏,陛下幸致位三公,無以塞責?!盵4](漢)班固:《漢書》,卷五十九,(唐)顏師古注,第2645頁。這說明刀筆吏是比較卑微的職位。事實上,精通法律知識、善于斷案的官吏張湯還被歸為“酷吏”一類。

        自東漢明帝時佛教傳入中國后,雖至宋代方為儒家所吸收而為宋明理學元素之一,但六朝人士早受其影響,演成清淡之風,助長閥閱之勢,當時以“論經(jīng)禮者謂之俗生,說法理者名為俗吏”。觀于梁武帝之編纂《梁律》時,初無適當之人,終乃以不知名之蔡法度當此重任,可知之矣。[5]范忠信、尤陳俊、翟文喆編校:《中國文化與中華法系:陳顧遠法律史論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70頁。

        在古代的文人看來,閣臣、編修等“清要”之職是一般士大夫心儀的仕途,而擔任縣級長官,審理案件并不能實現(xiàn)他們的抱負,因為這種工作是“俗吏”所為。李頻《五月一日蒙替本官不得隨例入闕,感懷獻送相公》:“折獄也曾為俗吏,勸農(nóng)元本是耕人?!盵1](清)曹寅編:《全唐詩》,卷五百八十七,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他認為審理案件是“俗吏”的工作。王建也有同感,其詩《謝田贊善見寄》:“五侯三任未相稱,頭白如絲作縣丞。錯判符曹群吏笑,亂書巖石一山憎?!盵2](清)曹寅編:《全唐詩》,卷三百,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他對自己晚年擔任縣丞感到羞愧。

        (三)能吏及其歷史源流

        “能吏”一詞最早見于《漢書·刑法志》:

        今漢承衰周暴秦極敝之流俗,已薄于三代,而行堯舜之刑,是猶以鞿而御悍突,違救時之宜矣。且除肉刑者,本欲以全民也,今去髡鉗一等,轉(zhuǎn)入于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故死者歲以萬數(shù),刑重之所致也。至乎穿窬之盜,忿怒傷人,男女淫佚,吏為奸臧,若之此惡,髡鉗之罰又不足以懲也。故刑者歲十萬數(shù),民既不畏,又曾不恥,刑輕之所生也。故俗之能吏,公以殺盜為威,專殺者勝任,奉法者不治,亂民傷制,不可勝條。是以罔密而奸不塞,刑蕃而民愈慢。[3](漢)班固:《漢書》,卷二十三,(唐)顏師古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1112頁。

        班固指責改革肉刑的方法不妥當,不能杜絕犯罪,反而使犯罪增多。這里的能吏,是以處理案件見長,卻刻薄的司法官員。

        關于“能吏”的概念,筆者認為元代徐元瑞的解釋最為精辟。徐元瑞區(qū)分了循吏、良吏、能吏幾者的特點:“循吏,謂上順公法,下順人情者,如漢張釋之等也。良吏,謂政尚寬和,人懷其惠者,如晉吳隱之等。能吏,漢谷永曰‘抱功修職’,謂之能吏。”[4](元)徐元瑞:《吏學指南:外三種》,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6頁。可見,能吏的特點在于在其“職”有“功”,即有政績。

        考察古代文獻中“能吏”的歷史語境,可以看出,通常在兩種語境下使用“能吏”。

        第一,能吏可以泛指一切以才能見長,辦事雷厲風行的官吏,無論其具體從事什么事務。然而縱觀能吏的歷史源流,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與法律事務有著更密切的關系。

        初,敞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為梁相。是時,梁王驕貴,民多豪強,號為難治。敞問武:“欲何以治梁?”武敬憚兄,謙不肯言。敞使吏送至關,戒吏自問武。武應曰:“馭黠馬者利其銜策,梁國大都,吏民凋敝,且當以柱后惠文彈治之耳?!鼻貢r獄法法吏冠柱后惠文,武意欲以刑法治梁。吏還道之,敞笑曰:“審如掾言,武必辨治梁矣。”武既到官,其治有跡,能吏也。[1](漢)班固:《漢書》,卷七十六,(唐)顏師古注,第3226頁。

        西漢時期,張武將號為難治的梁國治理得很好,被認為是能吏。而張武所用的,不是儒家的文治,而是近于法家的嚴刑峻法。

        唐代高適《奉酬睢陽李太守》有一句“訟簡知能吏,刑寬察要囚”[2](清)曹寅編:《全唐詩》,卷二百十四,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這既是他對太守李少康的溢美之詞,亦可視作他理想中“吏”的標準。訟簡政清,才能體現(xiàn)吏的能力,訴訟稀少甚至是無訟,是評價能吏的標準。

        第二,能吏往往指政績突出,但德行相對欠缺的官吏,這些官吏近于法家之吏。

        成為官吏,必須有能力有政績,固不待言。為何突出其“能”而稱之為“能吏”,這與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性格有關。古代哲人有這樣一種假設,為官之人很難同時兼具操守與才能。荀子說:“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國寶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國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國用也;口言善,身行惡,國妖也。”[3](清)王先謙:《荀子集解》,卷十九,沈嘯寰、王星賢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498頁。言與行的矛盾,也可以理解為“守”與“能”的矛盾。因此,古代中國所謂“能吏”,一定程度上暗示其為德行操守并不突出的官員,甚至是狠毒刻薄的官員。

        頃之,宣帝崩。元帝初即位,待詔鄭朋,薦敞先帝名臣,宜傅輔皇太子。上以問前將軍蕭望之,望之以為敞能吏,任治煩亂,材輕,非師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征敞,欲以為左馮翊。[1](漢)班固:《漢書》,卷七十六,(唐)顏師古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3226頁。

        西漢宣帝時期的名臣張敞,治理京兆尹九年,政績卓著;后來擔任太原太守,亦使太原郡秩序井然。宣帝死后,鄭朋向元帝推薦張敞傅輔太子。元帝征求蕭望之的意見,蕭望認為張敞只是善于治理的能吏,才學不足以為太子傅。

        初,上好用能吏,卒多暴虐殘刻,終皆毀敗,均罷朝。相興言曰:今選舉,不得幽隱側(cè)陋,但得見長吏耳。太始時,京兆則趙廣尹翁歸蕭望之丞相,則魏相黃霸。此數(shù)公者,治皆致平,今二千石無此,國家喜文法吏,足以止奸也。然文吏習為欺謾,而廉吏在一已無益,百姓流亡,盜賊所由而作也。[2](晉)袁宏:《后漢紀》,卷九《后漢孝明皇帝上》,四庫叢刊明嘉靖刻本。

        漢孝明皇帝重用能吏,這些能吏有治績,但刻薄寡恩。袁宏認為,蕭望之、黃霸之類的能吏雖然能止奸,卻不能從根本上使社會太平。

        能吏近似于法家意義上的吏,古代中國,能吏經(jīng)常用以與儒家所推崇的循吏進行對比。

        吏治稱最者惟二科,曰循吏,曰能吏。然能吏或流于刻,而循吏或病于懦。[3](明)瞿景淳:《瞿文懿公集》,卷三,明萬歷瞿汝稷刻本。

        君子之為政于天下,有稱能吏者,有稱循吏者,其施為措畫,雖均足以舉其職,而治效之淺深不能無或異者矣。何謂能吏?飭法明禁,燭幽察微,遇事風生,迎刃而解,疆者斂其肆,弱者庇其休,此之謂能吏。何謂循吏?體國愛人,簡靜弗擾,政平訟理,不怒而威,在任民懷之,去任民思之,此之謂循吏。[4](明)李濂:《嵩渚文集》,卷六十五,明嘉靖刻本。

        由于能吏具有以上兩種特性,在中國歷史上,有關用能吏還是用儒生/循吏的爭論并不少見,這不僅關系到官吏選用標準,更關系到意識形態(tài)與政治文化。

        安史之亂后,唐帝國不復開元、天寶之盛世。時逢多難,必須進用吏干之才,自肅宗以來這已成為共識。第五琦、劉晏這樣的能吏得到重用,就連中下層官吏也同樣因吏干受到提拔。據(jù)史載,劉晏“任其十余年,權勢之重,鄰于宰相,要官重職,頗出其門”[1](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一百二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3515頁。。

        大歷十大才子之一的韓翃有一首詩《贈別崔司直赴江東兼簡常州獨孤使君》:“愛君青袍色,芳草能相似。官重法家流,名高墨曹吏。春衣淮上宿,美酒江邊醉。楚酪沃雕胡,相羹糝香餌。前朝山水國,舊日風流地。蘇山逐青驄,江家驅(qū)白鼻。右軍尚少年,三領東方騎。亦過小丹陽,應知百城貴?!盵2](清)曹寅編:《全唐詩》,卷二百四十三,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肮僦胤伊?,名高墨曹吏”反映了當時重用能吏的風氣。韓翃此詩對這種現(xiàn)象進行了委婉的批評。

        到了宋代,能吏與儒生的力量對比又發(fā)生了變化。有研究指出,隨著北宋進入“選舉社會”,諸多觀念歷經(jīng)了一次從尊崇“能吏”向標榜“進士”出身的轉(zhuǎn)變,“能吏”在新興精英士人的話語體系中淡出。[3]參見楊天?!稄摹澳芾簟钡健斑M士”——臨川王氏一段家族史隱匿之因的社會學解讀及其意義》,《江西社會科學》2006年第3期。

        北宋熙寧二年(1069),宋神宗派遣張載到明州去斷獄。程顥認為此事不當,上呈《上神宗論不當遣張載按獄》:

        臣伏聞著作郎張載往明州推勘,苗功公事。竊謂載經(jīng)術德義,久為士人師法,近侍之臣以其學行論薦,故得召對。蒙陛下親加延問,屢形天獎,中外翕然,知陛下崇尚儒學,優(yōu)禮賢俊。為善之人,孰不知勸?今朝廷必欲究觀其學業(yè),詳試其器能則事,固有系教化之本,原干政治之大體者,倘使之講求議論,則足以盡其所至。夫推按詔獄,非謂儒者之不當為。臣今所論者,朝廷待士之道爾。蓋試之以治獄,雖足以見其鉤深練覈之能,攻摘斷擊之用,正可試諸能吏,非所以盡儒者之事業(yè),徒使四方之人謂朝廷以儒術賢業(yè)進之,以獄吏之事試之,則抱道修潔之士益難自進矣。于朝廷尊賢取士之體將有所失。伏乞朝廷別賜選差貴全事體。[1](宋)趙汝愚:《諸臣奏議》,卷十五《君道門》,宋淳祐刻元明遞修本。

        程顥認為,儒者應該受到朝廷的尊重,派遣儒者進行斷獄工作顯然是對儒者的侮辱,斷獄工作應當由能吏完成。程顥此奏折,表面是針對是否應遣張載斷獄的問題,其實質(zhì)仍是能吏與儒生孰優(yōu)孰劣的問題。以程顥等人為首的北宋理學家,認為儒者是天子之師,他們的任務是傳承道統(tǒng)而非日常行政事務。事實上,理學在宋代樹立其地位的過程,正是宋代儒者完成中唐以韓愈為代表的儒者的使命,重奪儒生在朝廷中地位的歷史進程。[2]相關研究,參見[美]劉子健《中國轉(zhuǎn)向內(nèi)在:兩宋之際的文化轉(zhuǎn)向》,趙冬梅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年;余英時《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8年。

        法吏、能吏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其區(qū)別在于,法吏是就工作內(nèi)容而言,即從事與法律相關的工作,具體而言是斷獄;能吏是就其特長而言,顯然能吏是以政績見長。其聯(lián)系在于,法吏、能吏在某種程度上都是操守較為欠缺的官吏,常常與儒生相對應。

        二、明清之際法吏的觀念轉(zhuǎn)變

        (一)法吏觀念轉(zhuǎn)變的背景

        明清之際法吏觀念的轉(zhuǎn)變,與當時法律知識的重要性凸顯有著密切關系。

        與士大夫的兩種角色——師與吏相對應的,是儒家學說的兩套知識體系——禮樂詩教與文史法律。在傳統(tǒng)中國,正如吏的地位低于師,兵刑錢谷等實用知識的低位也低于四書五經(jīng)。然而,在明清之際,包括律令知識在內(nèi)的實用知識逐漸受到重視。其背景是,從明代中葉到清代初期,隨著理學內(nèi)部的發(fā)展,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在清初成為主流。

        明清之際的經(jīng)世之學,從知識背景上來講,并不完全借助于理學的知識資源——以五經(jīng)為中心的知識體系(在明代由于朝廷單獨抽出“四書”,頒行并作為科舉考試的內(nèi)容,“四書”就成為明代大多數(shù)士大夫的知識來源)。同時,另外一套知識體系——集中表現(xiàn)為行政技能的鍛煉和解決現(xiàn)實政治問題的知識日益得到士大夫的重視。這套知識從先秦時代文法吏的“主書主法”到宋代經(jīng)濟事功一直不絕如縷地延續(xù)下來,這一系列的知識由于是以法律簿書、兵刑錢谷、山川地理、軍備關隘等具體行政事務為中心的知識,所以只要王朝要維持其有效運行,那么就必須有人懂得并且運用這些知識作為實施有效行政的知識基礎。[1]魚宏亮:《知識與救世:明清之際經(jīng)世之學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46—47頁。

        這種轉(zhuǎn)變發(fā)跡于哲學內(nèi)部。梳理明代中期至清初哲學著述中對于律令等實用知識的表達,可以看到律令知識的重要性逐漸上升的軌跡。

        明代心學家王陽明(1472—1529)認為“簿書訟獄之間,無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卻是著空”[2](明)王陽明:《王陽明全集》,卷三《語錄三》,吳光等編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95頁。。他曾對其屬官說:“我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才是真格物。”[3](明)王陽明:《王陽明全集》,卷三《語錄三》,吳光等編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95頁。王陽明肯定了“簿書訟獄”的作用,但其作用僅僅是作為“格物”之“物”,沒有獨立的價值。

        明末清初大儒孫奇逢(1584—1675)肯定了王陽明“知行合一”,他較王氏更注重經(jīng)世致用。他認為:“對簿書則學在簿書也,對獄訟則學在獄訟也?!盵4](清)孫奇逢:《夏峰先生集》,卷七《答姜二賓》,清道光二十五年大梁書院刻本。在他看來,簿書、獄訟是學習的對象與途徑,對待簿書、獄訟的態(tài)度較王氏更為積極。

        理學家陸世儀(1611—1672)曾為學者制定讀書法,他要求學者必須在四書五經(jīng)周禮性理之外,學習各種律令典禮,學習天文地理水利兵法,看各種實錄和經(jīng)濟類書。陸世儀引薛瑄所說“凡國家禮文制度、法律條例之類,皆當熟讀深考”[5](清)陸世儀:《思辨錄輯要》,卷四,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他認為,“居官而讀律令,所謂入國問禁也。昔陸水景公嘗言,國家當設宰相及讀律令,有以后官員人等有妄言設立宰相者,滿朝文武大臣一時執(zhí)奏,將本犯凌遲處死,不覺失色,因嘆居官不可不讀律令。今學者奈何忽諸?”[1](清)陸世儀:《思辨錄輯要》,卷四,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較陸世儀年代稍后的哲學家李颙(1627—1705),提出了“明道存心以為體,經(jīng)世宰物以為用”的見解,將“格物致知”的“物”擴充到“禮樂兵刑,賦役農(nóng)屯”,以至“泰西水法”等實用學問。他認為,律令“最為知今之要,而今之學者,至有終其身未之聞者。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終無術。夫豈無謂無然乎?”[2](清)李颙:《二曲集》,卷七《體用全學》,清康熙三十三年刻后印本。

        李颙在《體用全學》一文開列許多明體適用之書,適用類的有《大學衍義》《大學衍義補》《文獻通考》《呂氏實政錄》《衡門芹》《經(jīng)世石畫》《經(jīng)世挈要》《武備志》《經(jīng)世八編》《資治通鑒目大全》《大明會典》《歷代各臣奏議》。另外還要讀《律令》《農(nóng)政全書》《水利全書》《泰西水法》《地理險要》等。

        究其原因,明朝王學的空談心性遭到批判,明末的歷史教訓得到反思,這些促進了清代前期的思想與觀念的轉(zhuǎn)變。就明清之際的士人而言,更直接的刺激,仍然來自明亡過程中士大夫深切的無力感,他們對儒者、書生無能的痛切感受。[3]趙園:《制度·言論·心態(tài)——〈明清之際士大夫研究〉續(xù)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20頁。承受喪國之痛后,他們對儒家開展批判與反思。

        清代的儒家首先梳理了理學內(nèi)部的學術傳承譜系。清初的理學名臣熊賜履所著《學統(tǒng)》一書,以孔子、顏子、曾子、子思、孟子、周敦頤、二程、朱子為儒學正統(tǒng),以閔子以下至明羅欽順二十三人為翼統(tǒng),經(jīng)冉伯牛以下至明高攀龍一百七十八人為附統(tǒng),以荀卿以下至明王守仁七人為雜統(tǒng),以老莊、楊墨、告子及二氏之流為異統(tǒng)。明顯地拔程朱、貶陸王,反映出清初理學嚴辨道學譜系的特征。鑒于明清之際對于王學喪國的批評,清初學者大多小心翼翼地力圖與王學劃清界限,比如陸隴其等人,只要與王學略有淵源,一概在批評之列。

        哲學領域的轉(zhuǎn)變,為人們重新認識法律知識的重要性做了思想鋪墊。而讓法律知識的傳播成為現(xiàn)實的,是法律書籍的出版和法律閱讀漸漸豐富。

        王樵(1521—1599)的《讀律私箋》和其子王肯堂(1549—1613)的《律例箋釋》,同為明代兩部重要的法律書籍。王樵在《西曹記》中也勸人研讀法律:“予見人多以留心案牘為俗吏,專以文墨詩酒為風雅,往往法律都不細觀,鞫問又不耐煩,……于此無所用心,飽吃官飯,受成胥吏,而可謂之風雅乎?”[1](明)王樵:《方麓集》,卷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他對待法律的態(tài)度是“治律令,如士人治本經(jīng)”[2](明)王樵:《方麓集》,卷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在《律例箋釋》的自序中,王肯堂寫道:

        今之仕宦者多不體此意,為經(jīng)生時,既自不知律;及有民社之寄,又漫不經(jīng)心,一切倚辦吏書而已。其不任吏書者,又于原籍攜帶訟師、罷吏,同至任所,用為主文,招權納賄,無所不至,已多冤民矣!又況鍛煉以為能、鉤距以示察,草菅千百命,以莊嚴一官者哉!夫小民無知而犯法,猶赤子無知而入井……即使刑當其罪,已為不教而誅,謂之曰虐;況移情就律,枉檻實多乎!問刑官溺職若此,皆由內(nèi)外風憲官員不行考校之過也。冤抑不平之氣,上干天地之和,下為水旱災 ,此問刑風憲官吏,安得無陰譴哉![3](明)王肯堂:《律例箋釋》,卷首自序,轉(zhuǎn)引自邱澎生《有資用世或福祚子孫——晚明有關法律知識的兩種價值觀》,載許章潤編《清華法學》第九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50頁。

        清初著名律學家王明德有感于依靠儒學進階的官員“惟知蕓窗課譯碼、志切青云而已。刑名律法,素所深鄙”的現(xiàn)象,“嗚呼!律學之不明久矣,時也,亦數(shù)也。小人幸而君子之大不幸也。君子不幸,人心何由大正,世道何由大淳,道德仁義何由大著于天下?是非紊,強弱形,誅賞失,僭亂興,得毋兵將起而繼之歟?兵起則刑暴,刑暴則律亡,是更律之大不幸也。律且不幸,而況于人乎,而況天下乎?”[4](清)王明德:《讀律佩觽》,本序,清康熙王氏冷然閣重刻本。

        在其著作《讀律佩觽》中,王明德從經(jīng)世致用的實用角度強調(diào)了法律的重要性。他提出了“法天”的概念,以此作為提高法律知識的地位的哲學依據(jù):“律之為具,乃開物成務,法天乘氣所必由,萬古圣王不易之匭度也?!盵1](清)王明德:《讀律佩觹》,本序,清康熙王氏冷然閣重刻本。刑律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孔子著《春秋》的歷史事件,“子思子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則刑之以律者也,其殆有取乎法天之意云耶?”[2](清)王明德:《讀律佩觹》,本序,清康熙王氏冷然閣重刻本。王明德試圖糾正法律只是刀筆吏研習對象的偏見,“孰謂蕭曹刀筆吏,所學非同儒術,可盡薄而莫可宗也哉!孔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雖百世可知也。禮、法分殊,實相長而并峙,則律之為律,固百世不刊之典、古圣一不易之匭度也”[3](清)王明德:《讀律佩觹》,本序,清康熙王氏冷然閣重刻本。。

        此外,清初的律學名著《大清律輯注》《詳刑要覽》等,多為司法實踐經(jīng)驗之總結,立足于實際,面向的是司法官吏。

        (二)法吏地位的提升

        法律知識的與法律職業(yè)互相促進,密不可分。明清之際隨著儒者的法觀念轉(zhuǎn)變以及法律知識地位的提高,法律職業(yè)者的地位也有所提升。

        在明代,文法吏的地位較低。文法吏并不僅是明清時代官府中的“吏”或“胥吏”,還指由科舉入官的某些士大夫。這種用法的主要根據(jù)在于某些特殊的機構和職務的特點,比如兵部、刑部、給事中等,因為這些職務需要一些特殊的知識和才能,所以往往被視為與一般的儒家學者有所不同。王世貞曾為顧章志作碑傳:“為刑部郎,治迅牒則若承蜩掇之而已。吳文端公山者,時為大宗伯,名能知人。嘗見公古文辭而器之,嘆曰:‘是子非文法吏也’,欲調(diào)為其屬曹郎,又欲薦分試南宮士……”[4](明)王世貞:《合州山人四部稿續(xù)稿》,卷一百三十一《觀海順公神道碑》,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并贊其“被服舉止,質(zhì)如儒生”?!胺俏姆ɡ簟睆娬{(diào)的是顧章志德性似儒生,但正說明了刑部侍郎這個職位被時人目為文法之吏。

        明代輕視文法吏事、兵刑錢谷這套知識,明代政治中有將監(jiān)察官員和諫官稱為“文法吏”的習慣:

        臺臣國家耳目,綱紀所系,豈文法吏云乎?彼以刑名為任,烏盡其職哉?然則欲提綱正紀,俾百司有所慎,四海有所賴,非才行卓異之士為御史不足以臻其效。[1](明)程敏政:《新安文獻志》,卷二十一,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這導致在處理實際政務中無人可用的后果。隆慶、萬歷年間趙用賢說過:“今不患無材,而患無實下手做事之材耳?!盵2](明)陳子龍等編:《明經(jīng)世文編》,卷三百九十七《與周元孚》,明崇禎平露堂刻本。在這種背景下,明代末期政令廢弛:

        萬歷末年,怠荒日甚,官缺多不補。舊制,給事中五十余員,御史百余員,至是六科止四人,而五科印無所屬,十三道止五人,一人領數(shù)職,在外巡按,率不得代。六部堂印官僅四五人,都御史數(shù)年空署,督、撫、監(jiān)、司,亦屢缺不補。文武大選急選官及四方教職,積數(shù)千人,以吏、兵二科缺掌印不畫憑,久滯都下,時攀執(zhí)政輿哀訴。詔獄諸囚,以理刑無人不決遣,家屬聚號長安門。職業(yè)盡弛,上下解體。[3](清)趙翼:《廿二史劄記校正》,卷三十五,清嘉慶五年湛貽堂刻本。

        明清之際法吏地位的提高,原因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士人具有經(jīng)世之志,不以法律等行政事務為恥。明清之際一些有批判精神的儒者,以“廣”儒學為追求,反對“僻固狹陋”。而他們所以“廣”之途,包括了重新引入“事功”這一價值目標。接受鄙瑣的地方政務,有賴于行政技能、專門知識的事務,挑戰(zhàn)士人中流行已久的偏見。

        第二,清代前期,國家行政效率達到較高的水平,康熙、雍正皇帝勤政,并注重提拔人才。雍正選拔人才注重其才能而非道德。[4]清初統(tǒng)治者用人策略的相關研究,參見尹樹國《盛衰之界:康雍乾時期國家行政效率研究》,合肥:黃山書社,2008年;郭成康《寧用操守平常的能吏,不用因循誤事的清官——雍正對用人之道的別一種見解》,《清史研究》2001年第4期。

        雍正頒布《欽頒州縣事宜》,希望州縣官員能學習掌握刑名錢谷等實用知識,并在日常行政事務中學以致用:

        地方事務,皆發(fā)端于州縣,頭緒紛繁,情偽百出,而膺期任者,類皆初登仕籍之人,未習練于平時,而欲措施于一旦,無怪乎彷徨瞻顧,心志茫然。

        向來各省縣令多循資按次、少不更事者有之,以致茍且因循,貪位竊祿,諸事阘冗,職掌廢弛……今因會試后,天下舉子齊集京師,朕思其中心有才品兼優(yōu)之士,是以特加遴選,畀以縣令之任。朕所望于爾等者,不僅在于辦理刑名,征收稅賦稅,了簿書期會之責而已,必須實盡父母斯民之道,視眾庶為一體,剛?cè)嵯酀?,教養(yǎng)兼施,化澆薄而為醇良,懲奸邪以安善類。[1](清)王先謙:《東華錄》,雍正十,清光緒十年長沙王氏刻本。

        雍正五年(1727)頒布《大清律集解》,在律后總注中輯入王明德《讀律佩觹》的某些注律成果,乾隆五年(1740)修律時增加的“納贖諸圖”,明確規(guī)定應查照《讀律佩觹》的有關解釋,從而將私家注律引入法典,說明國家認可其立法解釋的效力。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律學家,如東漢的叔孫宣、郭令卿、鄭玄、馬融,西晉的杜預,都是當時的大儒。而王明德作為司法官員(刑部郎中),他的私家注律能夠得到朝廷的認可,表明清代統(tǒng)治者更為重視具有實踐經(jīng)驗的司法官員的法律意見。

        三、清代初期能吏群體及其特征

        (一)清初能吏的概念轉(zhuǎn)變

        前面已提到,唐代儒學和儒生的地位不高,安史之亂后,統(tǒng)治者更是重用能吏。北宋歷經(jīng)了一次從尊崇“能吏”向標榜“進士”出身的轉(zhuǎn)變,以程顥為代表的儒生輕視能吏,不愿從事斷獄工作。明清鼎革之際,社會為之巨變,清初社會百廢待興,為能吏群體再次走上歷史舞臺創(chuàng)造了條件。

        然而,清初的能吏在概念上與前代的能吏不同。除了以才能見長,清初的能吏還具有以下兩種特質(zhì)。

        第一,務實不務虛。

        明代一些官員,在為官之余耽于審美,附庸風雅,趨近于“韻士”,祁彪佳就例證,他雖然“民風利弊,獄情錢谷,無不洞若觀火,迎刃立解”[1](明)祁彪佳:《祁彪佳集》,卷十,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235頁。,卻也流連于戲曲與游園。清初統(tǒng)治者和士大夫反對有才能的官員恃才傲物,耍小聰明,他們推崇的是務實、肯干的官吏。

        受經(jīng)世致用學說的影響,清初政風務實??滴跻蟾骷壒賳T:“但宜實心任事,潔己愛民,安輯地方,消彌盜賊。錢糧不得加派,刑名務期明允,賑濟蠲免必使民占實惠,以副朕察吏安民之意?!盵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整理《康熙起居注》,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147頁。

        清初明臣李光地對明代的士大夫提出了批評,在他看來,能吏必須勤政務實:

        人生日用修焉,大約精勤便是興旺之氣,怠惰便是衰廢之氣。明季士大夫,白晝安眠,夜中飲宴。而本朝太祖、太宗,忍勞習勤,惰怯者便殺之,其氣之精銳,焉能不有發(fā)泄時?[3](清)李光地:《榕村續(xù)語錄》,卷十八《治道》,陳祖武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第822頁。

        第二,有德不刻薄。

        前代的能吏如張敞、張湯、包拯等,雖然善于處理法律事務,有吏才之才,但難免刻薄寡恩。清初統(tǒng)治者尤其是康熙,重視儒家學說,重視官員的操守。

        江南地區(qū)是清代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也是難以治理的地區(qū)。康熙選任江南巡撫的時候,除了考慮官員是否有才能,更考慮官員是否有儒學修養(yǎng):“今以道學名者,言行或相悖。朕聞湯斌從孫奇逢學,有操守,可補江寧巡撫。”[4]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五,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9930頁??滴跽J為,治理江南地區(qū)這種經(jīng)濟發(fā)達、社會復雜的地區(qū),僅有吏才是不夠的,必須具備儒者的修養(yǎng)與操守,因此選擇了理學名臣湯斌。

        (二)清初能吏群體

        通過分析清代初期能吏的概念轉(zhuǎn)變及其政治、文化背景,我們可以概括出清初能吏的標準:篤行儒家思想又務實能干,即“口能言之,身能行之”。

        第一,清初能吏群體具有理學背景,通過著述闡發(fā)理學。

        在古代中國,通過科舉考試的為官者都必須掌握儒家經(jīng)典。然而,清初能吏群體,不是因為應考的需要而研習儒家經(jīng)典,而是自身也參與儒家思想的建設與重構,在明清之際儒家的內(nèi)部轉(zhuǎn)變中發(fā)揮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姚文然“晚益深研性命之學”[1]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三,第9905頁。;王士禎博學善詩文,對禮制有很深的造詣;汪琬曾舉博學宏詞科,他對經(jīng)學頗有研究,著有《五服考異》八卷、《喪服或問》一卷、《易經(jīng)解》一卷、《易問六十則》、《春秋雜義》及《春秋論》。

        湯斌是清初著名的儒者?!氨蠹葞煂O奇逢,習宋儒諸書,嘗言:‘滯事物以窮理,沉溺跡象,既支離而無本;離事物而致知,隳聰黜明,亦虛空而鮮實。’其教人,以為必先明義利之界,謹誠偽之關,為真經(jīng)學、真道學;否則講論、踐履析為二事,世道何賴。斌篤程、朱,亦不薄王守仁。身體力行,不尚講論,所詣深粹。著有《洛學編》、《潛庵語錄》?!盵2]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五,第9934—9935頁。

        陸隴其的家庭自五世祖以下,皆以儒術有名庠序。他著述頗豐,“著有《困勉錄》、《松陽講義》、《三魚堂文集》。其為學專宗朱子,撰《學術辨》。大指謂王守仁以禪而托于儒,高攀龍、顧憲成知辟守仁,而以靜坐為主,本原之地不出守仁范圍,詆斥之甚力”[3]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五,第9936頁。。

        于成龍于崇禎二年(1639)考取了副榜貢生,目睹了明王朝的內(nèi)外交困,于成龍深感“帖括之無益經(jīng)濟,遂專精經(jīng)史”,“于程朱源流尤多發(fā)明”。[4](清)于成龍:《于清端公政書·外集》,蔡芳炳、諸匡鼎編,臺北:文海出版社,1976年,第49頁。

        第二,清初能吏務實,具有經(jīng)世之志。他們并不排斥法律工作,相反,在從事法律實務中取得了一定的政績,有的還成了為百姓爭相傳頌的優(yōu)秀司法官員。

        湯斌的理學思想與其重視實效、迅速清理積獄不無關系。陜西潼關副憲到任之初,他就發(fā)布《詢訪職業(yè),在課實效事》,關注“清理冤獄幾何?獄中有無輕犯當釋?罪名有無株連?獄卒有無克減囚糧,苦虐囚犯?詞訟有無滯留?有無輕拘婦女?有無濫監(jiān)家屬?有無差役勾攝,詐害鄉(xiāng)里?有無輕理粘單”[1](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336—337頁。。之后又陸續(xù)發(fā)布了《嚴飭速結詞訟,以清積案事》《再飭祥刑以重民命事》《申飭獄政,以重民命事》[2](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第368、371—372、615頁。。

        陸隴其與陸世儀并稱“二陸”,他主張學術必須致于實用,實行則須始于實學。[3]關于陸隴其的理學思想,參見陳來《陸隴其的實學思想》,載陳來《中國近世思想史研究(增訂版)》,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0年。

        于成龍把程朱理學的“即物窮理”理論用于從政,主張言行一致,實事求是,“為學務敦實行,不屑詞章之末。常曰:‘學者茍識得道理,埋頭做去,不患不到圣賢地位?!盵4](清)于成龍:《于清端公政書·外集》,蔡芳炳、諸匡鼎編,臺北:文海出版社,1976年,第52頁。

        藍鼎元,是清代知名學者與經(jīng)世之才?!吧賹W力學,通達治體,嘗泛??记箝}、浙形勢。巡撫張伯行器之,曰:‘藍生經(jīng)世之良材,吾道之羽翼也?!盵5]趙爾巽等:《清史稿》,卷四百七十七,第13010頁。

        前面已經(jīng)提到,能吏與法律事務有著更密切的關系。下面介紹清初的能吏在法律事務方面的成就。

        姚文元,明崇禎十六年(1643)進士?!?順治)六年,疏請‘敕撫、按、道恩詔清理刑獄,勿任有司稽玩。條赦之外,有可矜疑原宥者,許專疏上陳?!盵6]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三,第9903頁。他在修訂律令中起到重要作用,在審判實踐中兢兢業(yè)業(yè)?!翱滴跏迥辏谛滩可袝?。時方更定條例,文然曰:‘刃殺人一時,例殺人萬世,可無慎乎?’乃推明律意,勾稽研討,必劑于寬平,決獄有平反,歸輒色喜。嘗疑獄有枉,爭之不得,退,長跪自責。又以明季用刑慘酷,奏除廷杖及鎮(zhèn)撫司諸非刑?!盵7]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三,第9905頁。

        湯斌在陜西潼關道副使任上,“蒞事精敏,訟無留獄,環(huán)境五十里聽質(zhì)者皆不赍宿糧”[1](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第1799頁。。他尤其重視清理積案。他在陜西到任之初,即發(fā)布《詢訪職業(yè),在課實效事》,詢問“清理冤獄幾何?獄中有無輕犯當釋?罪名有無株連?獄卒有無克減囚糧,苦虐囚犯?詞訟有無滯留?有無輕拘婦女?有無濫監(jiān)家屬?有無差役勾攝,詐害鄉(xiāng)里?有無輕理粘單?”[2](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第336—337頁。之后,“轉(zhuǎn)嶺北道參政,轄贛南地府。甫三日,清積案八百余”[3](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第1799頁。。他前往江寧任職時,“上將南巡,急抵任,至則文案山積。數(shù)日迎駕北渡江,就舟中判決,晝夜不假寐者六日,而積滯盡清”[4](清)湯斌:《湯斌集》,范志亭、范哲輯校,第1800頁。。

        陸隴其不但善于斷案,而且為政寬和,盡量不破壞鄉(xiāng)里和睦?!?康熙)十四年,授江南嘉定知縣。嘉定大縣,賦多俗多。隴其守約持儉,務以德化民。或父訟子,泣而諭之,子掖父而歸善事焉;弟訟兄,察導訟者杖之,兄弟皆感悔。惡少以其徒為暴,校于衢,視其悔而釋之。豪家仆奪負薪者妻,發(fā)吏捕治之,豪折節(jié)為善人。訟不以吏胥逮民,有宗族爭者以族長,有鄉(xiāng)里爭者以里老;又或使兩造相要俱至,謂之自追?!盵5]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五,第9934頁。針對嘉定縣流氓較多,民眾動輒興訟的社會風氣,遇有訟告者,陸隴其將鬧事者枷于門前,“時時勸諭之,視其情色,果悔則釋,否則不可貸。不匝月而其黨盡解”[6]《年譜定本》,轉(zhuǎn)引自陳來《陸隴其的實學思想》,載陳來《中國近世思想史研究(增訂版)》,第626—627頁。。

        汪琬,裁決獄訟,援引古禮,推理縝密,避免了多起冤獄。順治十七年(1660),“春進云南司員外,夏改刑部河南司,河南巡按御史覆奏。部民張潮兒手格殺其族兄生員三春,罪當死。詔法司核議。先生以潮兒母先為三春所殺,宜下御史,復訊為復仇論。引律文祖父母父母被殺而子孫擅殺行兇人者杖六十罪,本犯應死而擅殺者杖一百為據(jù)”[7]趙經(jīng)達:《汪堯峰先生年譜》,民國刻又滿樓叢書本。??滴跷迥?1666),他升為戶部山西司主事,“閣學某公欲并其鄰人之居,會鄰人之母自盡,閣學欲因以重其罪。先生卒辨其枉誣。閣學怒,必欲置鄰人于理。先生毅然爭于同官。上聞事,乃得解扶弱”[8]趙經(jīng)達:《汪堯峰先生年譜》,民國刻又滿樓叢書本。。

        王士禎,官至刑部尚書,頗有政聲。“侍郎葉成格被命駐江寧,按治通??塥z,株連眾,士禎反嚴坐,寬無辜,所全活甚多?!薄斑w刑部尚書。故事,斷獄下九卿平議。士禎官副都御史,爭楊成獄得減等。”[1]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六十六,第9952—9953頁。

        郭琇,康熙十八年(1679)擔任吳江知縣?!安牧姼?,善斷疑獄。征賦行版串法,胥吏不能為奸。居官七年,治行為江南最?!盵2]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第10003頁。

        趙廷臣,為政寬靜而善折獄?!坝蓄呷胪勒呤遥悠浜冎绣X,屠者逐之,則曰:‘欺吾瞽,奪吾錢?!⒊剂钔跺X水中,見浮脂,以錢還屠者。有殺人獄已誣服,廷臣察傷格,曰:‘傷寸而刃尺,必冤也!’更求之,得真殺人者。”[3]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三,第10032頁。

        施維翰,“授江西臨江推官,清漕弊,善折獄,奸頑斂跡”?!按钪紴檎憬偠剑及粗诬娛抗脑?,累二百余人,維翰至,即日定讞,多平反?!盵4]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三,第10042—10043頁。

        馬如龍,擔任直隸灤州知州時,“州有民殺人而埋其尸,四十年矣;如龍宿逆旅,得白骨,問之,曰:‘此屋十易主矣?!畛跻蝗酥?,勾其情得實,置諸法。昌平有殺人獄不得其主名,使如龍按之。閱狀,則民父子殺于僧寺,并及僧五,而民居旁二姓皆與民有連,問之,謝不知。使蹤之,二人相與語曰:‘孰謂馬公察,易欺耳?!瘓?zhí)訊之,乃服。自是民頌如龍能折獄”[5]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五,第10064頁。。擔任杭州府按察使期間,“平反庶獄,多所全活”[6]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五,第10064—10065頁。。

        于成龍任福建按察使期間,“遇疑獄,(王素)則令訊鞫。判決明允,獄無淹滯”[7]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七,第10085頁。。他曾經(jīng)處理過許多重大疑案、懸案,平反錯案,被百姓呼為“于青天”。

        彭鵬任三河知縣期間,“治獄,摘發(fā)如神。鄰縣有疑獄,檄鵬往鞫,輒白其冤”[8]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二百七十七,第10088頁。。

        雍正六年(1728),藍鼎元“授廣東普寧知縣,在官有惠政,聽斷如神”[1]趙爾巽等:《清史稿》,卷四百七十七,第13010頁。,“尤善治盜及訟師,多置耳目,劾捕不稍貸,而斷獄多平反,論者以為嚴而不殘”[2]趙爾巽等:《清史稿》,卷四百七十七,1977年,第13011頁。。

        葉新,以執(zhí)法嚴格著稱。擔任仁壽縣知縣時,“有與鄰縣爭地界者,當會勘,鄉(xiāng)保因閽人以賄請,新怒,悉下之獄??碑叄靼雌渥?,由是吏民斂手奉法”。乾隆十三年(1735),葉新偵破南豐縣饒令德謀反一案:“南豐令報縣民,令德好拳勇,令以風聞遣役往偵,誤探其仇,謂謀反有據(jù),遂往逮令德,適他往,用逮其弟繫獄。令德歸,自詣縣,受刑誣服,雜引親故及鄰境知識為同謀,追捕蔓及旁鄰。新得服,集諸囚親鞫,株連者已七十余人,言人人殊。新詰縣役捕令德弟狀,役言初至其家,發(fā)一篋,疑有金匿之。及發(fā)現(xiàn),無所有,棄之野。令聞,意篋有反跡,訊以刑。妄稱發(fā)篋得簿笞,納賄毀之矣,令謂實然,遂逼令德誣服。新于是盡釋七十余人縲線,命隨往南昌。戒之曰:‘有一逋者,吾代汝死矣?!爸?,七十余人則畢在。謁巡撫,具道所以,撫巡愕不信,集才能之吏會勘,益雜逮諸所牽引,卒無據(jù),而巡撫已于得報時遽上奏。朝命兩江總督委官就讞,新為一一剖解得白,所全活二百余人?!盵3]趙爾巽等:《清史稿》,卷四百七十七,第13011—13012頁。

        結論

        受制于主者守文、大臣釋滯、人主權斷的司法分工,在傳統(tǒng)中國,據(jù)文守法的法吏地位較低,儒生往往不愿意從事法律工作。明清之際,隨著經(jīng)世之學的興起,作為實用知識的法律知識日益受到重視,法吏的地位也有所提高。能吏要員對待法吏的觀念有所轉(zhuǎn)變,愿意從事斷獄工作。

        分析能吏的歷史語境,可以發(fā)現(xiàn)能吏多指有吏干之才、但刻薄寡恩的官吏。清代初期,能吏的概念有所轉(zhuǎn)變,此時的能吏除了具備才能,還必須務實,而且要有一定的儒學修養(yǎng)。清初以湯斌、陸隴其、于成龍為首的能吏,不像程顥那樣對儒者治獄存在偏見,而是以經(jīng)世致用的態(tài)度積極參與政務;他們亦不像劉晏那樣空有吏才而欠缺儒學修養(yǎng),而是以自己的著述和講學推動儒學的發(fā)展??梢哉f,清初的能吏群體,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歷史傳統(tǒng)對于儒臣、文吏的截然二分,做到了荀子所說的“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兼具德行與吏才。

        (初審:杜金)

        [1] 作者朱珺,女,中山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領域為法律文化、中國法制史,E-mail:snookerdream@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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