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暮輝
國家關系與國民關系的區(qū)分
張暮輝
張暮輝 中日韓合作秘書處(首爾)政治事務官
但凡談及日本,在韓國,特別是在韓國年輕人間容易引起情緒反彈,有一名韓國“90后”朋友就語出驚人,直言自己反日。有此一例,便可見一斑。若論民族主義情緒,恐怕中國的情況更甚。前兩年中國主要城市相繼爆發(fā)的反日暴力事件和沖突仍歷歷在目。
民族主義、國內政治、對外政策三者間究竟孰先孰后、孰因孰果,即使是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也更近乎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無休止爭議問題。唯一無可爭辯的是,近20年以來,東北亞地區(qū)中日韓三國關系演變的背后,民族主義情緒的蔓延越發(fā)從隱性走向顯性,其扮演的角色也越發(fā)從國際舞臺上的配角走向主角。
民族主義情緒一詞本身,難以界定其詞性的褒貶,但“理性”向來都是約束民族主義行為規(guī)范的關鍵性準則。問題是“理性”一詞太過抽象,什么樣的民族主義是良性和健康的,什么樣的民族主義是惡性和負面的,難于界定。2013年底時日經(jīng)中文網(wǎng)曾載日本經(jīng)濟新聞記者村山宏的一篇文章,題為“將中日關系從政治家手中奪回”,強調中日兩國媒體不應過分關注和執(zhí)著于兩國政治家的言行,中日關系也不應該被簡單等同于兩國的政府間關系,而忽略了兩國民間關系這一重要范疇。文章雖然沒有直接涉及民族主義,但卻為界定民族主義的理性程度,甄別民族主義情緒的合理性提供了一些有益的視角。
早在2002—2008年間,中國社科院曾經(jīng)做過四次中日關系輿論調查。作為學術研究機構,調查的設問方式和樣本數(shù)量較媒體而言都嚴謹和深入很多,可以說是系統(tǒng)展現(xiàn)了中國對日民族主義情緒的某些特征。以2008年度的調查為例,在“你對日本感到不親近的理由”(多選)一問中,相對于“日本近代侵略中國”(63%);“日本至今沒有很好反省侵華歷史”(83%);“日美同盟威脅中國安全”(43%)等選項,選擇“曾留學或訪問過日本”和“本人或親友曾與日本人發(fā)生過不愉快”的比例分別僅僅為0.3%和1%。這從側面印證了中國的對日民族主義情緒主要來自于對中日兩國政府間關系的認知,而并非源自和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接觸?;蛟S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中國普通民眾對于“政治、國家層面的日本”和“民間層面的日本人”的確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混淆。
從國際關系的現(xiàn)實分析,國家關系和國民關系并不完全等同。一個典型的反向對比是,中國和俄羅斯、巴基斯坦等傳統(tǒng)盟友政府間關系雖然融洽,但并不必然帶來中俄、中巴普通民眾間的頻繁往來和好感度提升。長期以來,日本政壇氣候的日益右轉以及對于中韓等亞洲國家的不尊重,是誘發(fā)中韓兩國反日民族主義情緒的原因,也是這種民族主義情緒“正當性”和“合理性”的來源。但同時,一個可以成立的邏輯是,“反對日本政府”和“反對日本人”不應混為一談,前者存在理性成分,而后者則缺乏理性依據(jù)。
相比于2005年前后因小泉參拜靖國神社而導致的反日情緒,雖然當前民間情緒之激烈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筆者仍認為呼喚理性的聲音正在上升,因此才感到有必要對反日情緒的理性界限加以定位。事實上,筆者供職的中日韓三國合作秘書處作為三國外交部于2011年建立的國際機構,也正在考慮開展以中日韓三國民眾為對象的定期輿論調查,并借此分析三國民族主義情緒的發(fā)展趨勢。按照目前三國民族主義情緒的蔓延態(tài)勢,政府的宏觀把控必不可少,從“國家關系”和“國民關系”的區(qū)分度入手,或許可以成為政府理性疏導民意的一個可行方向。
責編:董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