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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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門羅小說《蕁麻子》中的女性主義

袁 煒

一、引 言

愛麗絲·門羅(Alice Munro)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休倫湖邊的溫格姆小鎮(zhèn)，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安靜的小城中度過。她的小說大都以鄉(xiāng)村小鎮(zhèn)平民的日常生活和情感為背景，具有明顯的地域特征。在門羅的文學生涯中，她始終執(zhí)著地寫作短篇小說，并以此屢獲大獎，其中包括三次加拿大總督獎，兩次吉勒獎以及英聯(lián)邦作家獎、布克國際獎、歐亨利獎等。2013年10月10日瑞典文學院宣布，愛麗絲·門羅獲得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

門羅少女時代即開始寫小說，大學二年級她便退學，和詹姆斯門羅結(jié)婚。此后連生四女，但二女兒出生后不到一天便不幸夭折。喜愛寫作的她常被繁瑣的家務(wù)和育兒所困，只有忙里偷閑寫上幾句。1972年，門羅夫婦離婚。四年后，愛麗絲再婚。由于門羅自身曲折的婚姻、家庭經(jīng)歷，她的作品大部分是關(guān)于女人的故事。早期時，她的作品大多是關(guān)于一些剛剛步入家庭生活的年輕女孩兒，為愛情、孩子、性、背叛等苦惱；到中后期，她的主題轉(zhuǎn)向在中年危機和瑣碎生活中掙扎的女性。面對婚姻和家庭的困惑，她們有著斗爭和遺憾，有著強大和軟弱，有著迷茫和頓悟。

二、《蕁麻子》作品中的女性主義

女性主義(feminism)又稱為女權(quán)主義，是指一個主要以女性經(jīng)驗為來源與動機的社會理論與政治運動。在對門羅本人的采訪中，她強調(diào)自己不是女性主義者。然而她的諸多文學作品都以描寫女性生活為題材，男性只是作為故事的配角。門羅多從女性的視角講述故事中的環(huán)境、事件及其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用女性的聲音反映女性意識和女性情感，揭示故事的主題。

《蕁麻子》是門羅于2001年出版的短篇小說，它是《憎恨、友誼、求愛、愛情、婚姻》短篇小說集9個故事其中之一。小說以女性角度講述了主人公在身陷婚姻低谷時偶遇兒時青梅竹馬的玩伴邁克，她從一開始的興奮、躁動、幻想，到最終的頓悟、釋懷，揭示了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應(yīng)該如何處理愛情、婚姻、家庭和自我社會需求之間的矛盾，從而走出婚姻的迷茫與困境，領(lǐng)悟愛情的真諦。小說中的女性主義可以從外在和內(nèi)在兩方面解讀。

(一)從女性視角講述故事，揭示主題

在《蕁麻子》這部作品中，門羅從女主人公的視角出發(fā)，用第一人稱講述故事。故事情節(jié)在時間上跳躍地被分為幾個階段。

1. 從女性視角敘述故事：童年時的感情萌動和中年時的婚姻危機

故事開頭運用倒敘的手法回顧了兒時的快樂時光。兒時的女主人公和邁克是一對兩小無猜的玩伴。雖然年紀還小，但我們可以從作者的描述中看出她對邁克萌動的男女之情。炎炎夏日中，“我和邁克光著腳，趟著河水，蹦著從一個雪白光滑的石塊兒上跳到另一個上，滑倒在水面下的臟石頭上”；當孩子們打泥球仗時，“我當然就是幫邁克制造武器的，而當他受傷時所喊的女孩兒也就是我。當他喊我的名字時，我會緊張萬分，全身蹭地就像過了電似的，一種狂熱的忠誠感油然而生”；邁克的不告而別讓我覺得，“我的世界里，就像發(fā)生了山崩，除了邁克的離去，其余的所有記憶都被沖掉了”。用第一人稱的語氣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細致刻畫展示了一個少女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的那種溢于言表的喜悅以及失去伙伴的失落與悲痛。這些對童年時光的描述與她婚后陷入婚姻、家庭困境的沮喪、迷茫的心情形成了鮮明對比，也為中年的她和邁克再次重逢的欣喜和興奮作了鋪墊。

婚后身處中年的女主人公陷入婚姻困境。她離家出走，“我離開了丈夫和房子以及所有婚姻生活中所必需的東西”；孩子們暑假里去探望她，不理解她的行為，哭著埋怨“為什么你不在家里住”；無奈的她送走孩子，“當我獨自回來的時候，我把所有與她們有關(guān)的，可能喚起對她們記憶的東西收集在一起塞進垃圾袋里。而當我想起她們的時候，幾乎也做同樣的事，將我的思緒完全封閉。與男人有關(guān)的痛苦我可以忍受，而與孩子有關(guān)的痛苦我不能忍受”；孩子們走后，她獨自一人生活，“后院的集會將要開始，先是音樂聲，喊叫聲和挑釁聲，之后可能會發(fā)出吵鬧聲，打架聲。我會感到害怕，不是因為人們之間的不友好，而是因為我感到自己不復(fù)存在”。門羅通過女性視角描寫出了主人公離婚后孤獨、痛苦的生活狀況，有傾向性地說明了女性在社會上是弱勢群體，離婚給她們帶來了巨大傷害。體現(xiàn)了作品的女性主義。

2. 從女性視角揭示主題：將愛封存，讓它靜靜地沉淀

正當女主人公深陷婚姻危機時，她在好友家和邁克的不期而遇使她興奮不已。“在兩個男人外出的整個下午，我都飽含著快樂與興奮的情緒”；夜晚大家來到室外看星星，“邁克站在我的一邊……我們身后沒有人，我很想靠近他—僅僅輕微地或是偶然地擦到他的胳膊或肩膀……”；睡覺時，“躺在他躺過的床單上，我并沒有享有一個安逸的晚上……我睡得很淺，沒完沒了地做著充滿情欲的夢……”第二天早上，當邁克邀請她去打高爾夫球，“邁克說我們要冒個險。我喜歡他說‘我們’。并且我喜歡坐在他身邊，坐在妻子的位置上。當感覺和他是一對時，我就會感到快樂——一種像少女一樣輕浮的快樂”。第一人稱敘事角度使讀者能生動地感受到一個身處婚姻困境中的已婚女子在見到曾經(jīng)的夢中情人時心里產(chǎn)生的躁動與欲望。但作者的本意并非譴責女主人公對愛情的輕狂，而是想要體現(xiàn)女性在婚姻困境中飽受折磨、想要釋放內(nèi)心情感的強烈需求。在與邁克經(jīng)歷了一場暴風雨后，她了解到邁克內(nèi)心的痛苦，徹底領(lǐng)悟了愛情，“愛不應(yīng)被利用的，我們十分清楚它應(yīng)在的位置，我們不能拿它來冒險，而是應(yīng)讓它像涓涓細流慢慢流淌，將愛封存，讓它靜靜地沉淀”。作者通過女主人公對愛情的領(lǐng)悟，向讀者揭示了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應(yīng)該如何對待婚姻，理解愛情。

(二)作品中隱含的女性主義

《蕁麻子》中不僅有外在的女性敘事視角，還在故事敘述中有內(nèi)在隱含的女性主義。作品中描述“我”和好友塞妮在婚后的生活：“我們大約每周都要在我家或她家的廚房小聚一次……于是我們就用大量的濃咖啡和香煙給自己提神，開始天南海北地聊天，所談的話題無所不包：我們的婚姻、奮斗、個人的不足，既有趣又有些丟臉的動機以及我們曾有過的理想抱負。我們同時讀榮格的書，試圖不喪失我們的夢想……我們被迫去討論著西蒙娜·德·波伏娃、阿瑟·庫斯勒以及《雞尾酒會》。”兩個家庭婦女飽受家庭瑣碎事物的困擾，但她們?nèi)悦锿甸e，聚在一起談?wù)摳髯缘幕橐觥^斗目標、理想抱負這些話題，說明了女人除了家庭、育兒這些社會強加給她們的責任以外，也有實現(xiàn)自我社會價值的需求。她們審視自我婚姻，追求自我理想，談?wù)撋鐣栴}，不因傳統(tǒng)的社會價值觀而放棄自己的夢想。女主人公以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形象展現(xiàn)在讀者眼前，她所體現(xiàn)的女性主義也自然地流露出來。

與此同時，這段話在描述女主人公和朋友談?wù)摰脑掝}時，提到了一些看似與文章主題無關(guān)的人物和作品：榮格、西蒙娜·德·波伏娃、阿瑟·庫斯勒和《雞尾酒會》。這和故事情節(jié)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們先來分析一下這些人物及其相關(guān)作品：榮格(1875—1961)是瑞士著名的哲學家、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醫(yī)師。個性化是榮格理論的核心概念。他指出：人在真實生活中努力去認識和發(fā)展他心靈與生俱來的潛能。由于原型的可能性非常多，任一個體化歷程難免無法達到所有天生的可能性。所以，重要的不在于達成的量有多少，而是人格是否忠于自身深層的潛能，不要只是被自我中心的自戀傾向牽著鼻子走，或只認同于集體文化的角色。西蒙娜·德·波伏娃(1908—1986)是法國存在主義作家，1970年代女權(quán)運動的重要理論家和創(chuàng)始人之一，使波伏娃聞名世界的是她闡述女性何以成為從屬性別的《第二性》。波伏娃認為：女人的地位不是生來就如此的，是男人、社會使她成為第二性。阿瑟·庫斯勒(1905—1983)是英籍匈牙利作家，他的《正午的黑暗》是西方文學史上著名的政治小說。作品表達的根本寓意是人文主義的民主思想在極權(quán)體制下是如何的不堪一擊，而極權(quán)體制又是多么的恐怖與黑暗?！峨u尾酒會》是T. S.艾略特(1888—1965)的一部現(xiàn)代喜劇，表現(xiàn)了一對夫妻感情冷漠，各自有外遇，只是維持所謂的體面，經(jīng)常舉行雞尾酒會。其主旨為了說明解脫人生苦惱的辦法：當遇到不幸時，通過與現(xiàn)實妥協(xié)，放棄自我“幻想”，滿足于日常和家人在一起的生活，寬容地對待自己和別人，使痛苦減少到最小程度。

通過探究這些人物和作品的內(nèi)涵，我們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和朋友在家務(wù)勞作之余談?wù)撽P(guān)于性格個性化、女權(quán)運動、社會政治、婚姻幸福等問題。說明她們不甘只做一名平庸的家庭主婦，她們關(guān)注外部世界，追求精神生活，自我審視并反思如何權(quán)衡自我需求和家庭責任。門羅在描寫她們談?wù)摰脑掝}時提及這些內(nèi)容，實質(zhì)暗示了作品中的女性主義。

三、結(jié) 語

在《蕁麻子》這部作品中，門羅從女性的角度描述了女主人公是如何在身處中年婚姻危機困境時，從對愛情的困惑、迷失、躁動到最終的領(lǐng)悟，釋懷的內(nèi)心世界，細膩地刻畫出愛情平淡真實的本質(zhì)，給人帶來真摯深沉的情感。與此同時，通過隱含的女性主義展現(xiàn)了“女性”由性別而發(fā)展成為某種世界觀，告訴現(xiàn)代女性如何正確處理家庭和社會需求之間的矛盾。

[1] 廖智英.愛麗絲·芒羅的小說《蕁麻草》感染力的由來[J].飛天，2010(06).

[2] 廖智英.小說《蕁麻草》的隱含主題：一個中年婦女的困惑[J].時代文學,2010(05).

[3] 劉靜.女性主義敘事學的啟示[D].重慶：重慶師范大學,2005.

[4] 楊立民,梅仁毅，等.現(xiàn)代大學英語(精讀6)[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44-57.

張家珍(1976— )，女，廣東廣州人，廣東外語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應(yīng)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