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

小米原以為向往已久的婚姻會花團錦簇，沒想到結(jié)婚才幾天，她就陷入了夫家與娘家的紛爭。

那天，她回娘家取東西，父親嚴(yán)肅地指著沙發(fā)說：“你坐下，我有話對你說?！毙∶滓豢醇軇莶粚Γ怨宰聛?。父親說：“我們提出讓小順買房，他說手頭只有8萬塊，我們決定出15萬幫你們，但房本要寫你的名字，而且要做你個人財產(chǎn)公證，萬一以后鬧別扭，你不會人財兩空。”小米傻眼了，囁嚅道：“都結(jié)婚了，房子還公證，小順還不跟我急？”大哥冷冷地插嘴：“你看著辦。不去公證，到時候吃虧了，別怪我們沒提醒你?！?/p>

回家后，婆婆坐在客廳看電視。看到小米，婆婆眉飛色舞：“小順這孩子，我真沒白疼他，花1000多塊錢給我買一新手機。”小米心里很堵，母親為了幫她買房，平時一分錢都不愿多花。

晚上12點多，小順才回來，滿身酒氣。小米皺皺眉頭，關(guān)了門，冷冷地說：“小順，我們可以買房了。我爸媽給了我15萬?！薄罢娴模俊毙№樠劬σ涣?，醉意跑了一大半?！安贿^爸媽要房本上寫我的名字，還要去做個人財產(chǎn)公證?！毙№樸读艘粫?，悶悶道：“行，公證就公證吧！”兩人默默躺下，小米覺得有些對不住小順，伸手抱住小順的腰，她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房子買了，售樓小姐請他們寫名字。小米和小順對看一眼，小順說：“寫你的吧?！毙∶啄闷鸸P，寫上自己的名字。小順又瞞著母親，和小米悄悄做了房產(chǎn)公證。拿著公證書，上面的名字極為刺眼，小米低著頭說：“對不起，小順，這是我爸媽的主意，你千萬要相信我?！毙№槼聊粫?，沖小米笑笑：“我就沒在意這團廢紙。”

這天小順約好友大謝喝酒。酒精一刺激，小順啥話都說了：“哥們兒，我心里難受啊。小米家要新房就寫小米的名字，還做了個人財產(chǎn)公證?！薄笆裁矗窟@種老婆你也娶！換了我，立馬休了她！”大謝生氣地拍桌子。小順苦笑。結(jié)婚的時候，滿腦子要恩愛百年，沒想到剛幾天……

搬新房那天，大謝喝醉了。小米婆婆沏了一杯濃茶給他喝。大謝神秘地湊近小米婆婆：“阿姨，我跟你說件事。”“什么事？”小米婆婆有些詫異?！斑@套新房寫的是小米的名字，還做了個人財產(chǎn)公證?！毙∶灼牌拍樕系男θ輧鼋Y(jié)了。她沖進兒子房間開始翻箱倒柜。柜子就那么幾個，全沒上鎖，房產(chǎn)證和公證書很快就找到了。她臉都綠了，駭人地尖叫起來：“小順！你過來！”小順聽到母親的聲音瘆得慌，趕緊跑過來。

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小順，我白養(yǎng)活你了，你不是答應(yīng)我房子要寫你的名字嗎？怎么變成小米的了……既然小米娘家算這么清楚，那讓小米3個月后必須拿8萬塊錢給我。不然憑什么房產(chǎn)就寫她的名字？”小順捂著頭蹲在地上。小米欲哭無淚，無從辯解。

晚上，小米陰沉著臉責(zé)怪小順：“公證的事是你告訴媽的吧。你不愿意公證，早說啊，何必讓所有親戚朋友看咱家的笑話！”小順睜大眼，他本就不愛說話，現(xiàn)在更不想辯解。

家里的空氣令人窒息。小米待不下去，就回娘家了。下車時，腳下一絆，小米沒防備，跌倒了，小腹一陣劇痛，一條血蚯蚓從褲管里爬出來。

孩子沒有了。小米蒼白著臉在床上躺了幾天，可是小順沒有出現(xiàn)。

小米回到新房，小順坐在沙發(fā)上抽煙，房間里都是嗆人的煙霧。小米哭著說：“小順，咱們的孩子沒有了?！毙№樛蝗婚g爆發(fā)了：“你是故意的嗎？為什么拿我們的孩子來報復(fù)我！大不了離婚！帶著你的房產(chǎn)公證書回家去吧！”

小米躺到床上，被子里填滿她的哭聲。小順躺在沙發(fā)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凌晨5點，他被電話驚醒，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一條薄被，顯然是小米幫他蓋的，小順鼻子一陣酸楚。電話那頭說，大伯父去世了，突發(fā)性心肌梗塞，要他回鄉(xiāng)下奔喪。小順的身體冷得發(fā)抖。小米也被驚醒了。她站在小順身邊低聲說：“我跟你一起去參加大伯父的葬禮?！毙№樣行┮馔猓戳诵∶滓谎?，眼神柔軟下來。這個時候小米不出面，那么多親戚一人問一句，他恐怕得難堪得鉆到地底下去。

顛簸了50多公里的山路，終于到了鄉(xiāng)下。小米看見渾身僵硬的大伯父直挺挺躺著，大伯母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反復(fù)哭訴：你怎么扔下我一個人呢。小米的心一驚，原來女人是死不起丈夫的。小順的心抽痛，下意識看了小米一眼，小米也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正在看他。剎那間兩雙眼睛說了千言萬語，小順握緊小米的手，兩個人十指緊緊相扣。

小米和小順跟隨人群默默走著。路邊，大伯父用過的東西在火光中一點一點地化為灰燼，幾片煙灰落到小米的身上。小米婆婆幫小米撣了撣煙灰。小米知道婆婆在向自己道歉，她的眼眶又紅了，攬住婆婆的肩膀，婆婆也抱住了小米的腰。

（摘自《長江文藝》2011年6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