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一個老古董居然敢鄙視寒窗苦讀十數(shù)載,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于是,她淡定豎起中指,朝一臉茫然的九王爺嫣然一笑:“法克油!”
(一)刷馬桶的小太監(jiān)
陳曦第一次見到美男馮易是在皇宮西北角的旮旯。
他站在不遠處的墻角遙遙朝這邊望來,月白衣衫,寬袖、青絲在晨風里搖曳,一雙黑眸亮若星辰,絕對風華堪堪羞煞那枝唯一探出墻來的紅杏。
陳曦生平第一次看男人看得呆住,以至于完全忘記此刻她左手拎著馬桶,右手舉著刷子,鼻孔還塞著兩團棉花。
等美男轉(zhuǎn)身離去,她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淚流滿面。
穿越女的福利越來越差。好不容易穿越,結(jié)果穿成女扮男裝的“山寨版”太監(jiān),跟著被變態(tài)王爺罰到夜香部倒馬桶,好不容易來個美男卻是在刷馬桶的時候以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邂逅……
陳曦憂傷地四十五度角斜望天際,良久,鼻孔狠狠噴氣。兩團棉花以優(yōu)美的拋物線落入水池。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不知道身體原先的主人為什么冒著欺君之罪女扮男裝冒充太監(jiān),不如裝傻充愣不加理會,然后盡快想辦法逃離這該死的皇宮。
與其怨天尤人,不如自得其樂。
陳曦閉眼深吸一口氣,揮起刷子刷起馬桶:“洗刷刷,洗刷刷,嘟嘟,洗刷刷,洗刷刷,嘟嘟……”
將最后一只干凈的馬桶搬進里屋,陳曦雙手叉腰,做仰天狂笑之姿。
“哈哈,嘿嘿,呵呵……”笑聲越來越輕,身體越來越僵。因為她看到美男站在不遠處,嘴角抽動,滿臉驚恐失色。
而后,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陷入長久的沉默,沉默。
最終打破尷尬局面的是美男,他快步走至陳曦身邊,涼薄的唇輕擦過她的耳廓,低聲說:“亥時,老地方見?!闭Z畢,他轉(zhuǎn)身走了,沒有揮衣袖更沒有帶走一只馬桶。
老地方見!這句臺詞多么令人心潮澎湃。陳曦的耳朵依舊在發(fā)燙,感覺整顆心都在顫抖。天,終究對穿越女不薄啊!
可是,亥時是幾點?老地方在哪里?
待頭頂狂舞的靈魂縮回軀體,陳曦頓如漏氣的皮球般迅速干癟。她拔腿沖到外面,然而,美男的翩翩身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實踐證明,古代知識匱乏的姑娘穿越之后會徹底淪落為草包。總不能隨便抓個太監(jiān),問這位公公,亥時大約是幾點吧。
待到夜深人靜,陳曦輾轉(zhuǎn)難眠。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她害怕一覺醒來已跪在斷頭臺。
她盯著黑漆漆的屋頂,胡思亂想著。美男是不是在老地方等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想必身份不低。他跟那個變態(tài)王爺有什么關(guān)系?
想到變態(tài)王爺,陳曦禁不住打個冷顫。
她剛穿越過來的那一刻,見四周環(huán)境古色古香,完全陌生,忍不住驚呼:“我靠!不要是禿瓢??!”
“什么禿瓢?”略顯低沉的嗓音頗有磁性,直直傳入陳曦耳內(nèi)。
跟著,一道挺拔的身影將她的視線完全遮擋。金冠束發(fā),青絲垂腰,腰間輕輕搖動的青龍玉佩昭顯來者尊貴無比的身份。
陳曦嚇得一個哆嗦,“砰”跪倒在地:“小的全家都是禿瓢,小的不想變禿瓢啊?!?/p>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狀似不解道:“本王見你烏發(fā)濃密,豈會變成禿瓢?”
本王?莫非這家伙是皇帝!
“小的不敢欺瞞皇上,禿瓢實乃家族遺傳病啊……”
話未說完,便被人厲聲喝止:“大膽狗奴才!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位是何人?”
陳曦渾身一抖。自稱本王,又不是皇帝,難道是王爺?想到這里,她真想一巴掌把自個兒拍死。
不過令她想不到的是變態(tài)王爺只淡淡說了一句“你這奴才白長了兩只大眼”,然后便把她罰去倒馬桶了。
欺凌太監(jiān),隨便罰人倒馬桶的王爺絕對當?shù)闷鹱儜B(tài)二字吧。
陳曦暗暗打定主意,今后必須遠離變態(tài)王爺,能滾多遠滾多遠。
(二)美男御醫(yī)馮易
陽光明媚,春風和煦,呼,好一個適合補眠的午后啊。
陳曦見四周無人,偷偷溜到樹叢打盹兒。夢里,美男酥胸微露,水珠從青絲滑落,滴在性感的鎖骨處,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
“啪!”
“小順子!”
陳曦驚醒。
一張菊花似的笑臉湊近她,“小順子,恭喜你啊。”
奶奶個熊!原來是老太監(jiān)柳公公打擾她的春夢。陳曦一個鯉魚打挺,以袖遮臉不動聲色擦掉嘴角口水,“柳公公何來恭喜啊?!?/p>
“九王爺已下令將你調(diào)往御藥房呢?!?/p>
御藥房?難道變態(tài)王爺良心發(fā)現(xiàn)?陳曦扶額搖頭。這個愚蠢的想法比一排馬桶飛天更可笑。最近,她旁敲側(cè)擊從柳公公處打聽到關(guān)于九王爺?shù)囊恍┣闆r。
九王爺,成淵,當今皇帝的哥哥?!熬拧弊植⒎谴硭窍鹊鄣诰抛?,而是九月出生的意思?;实蹚男◇w弱多病,登基后荒廢朝政,只關(guān)心道士煉丹,一心想要長生不老。朝政之事全然仰仗他唯一的哥哥九王爺。
九王爺至今未婚,“斷袖”流言在皇宮高墻之內(nèi)傳得人盡皆知。
想到這里,陳曦菊花一緊,不禁渾身發(fā)冷。變態(tài)啊,大變態(tài)。她卷好鋪蓋,垂著腦袋無精打采摸到御藥房報道,同一片月牙白撞個滿懷。
淡淡的藥香,熟悉的容顏,啊,美男!
萎靡不振的小順子揉著鼻梁,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頓時射出兩道精光,容光煥發(fā)。想到她此刻的身份,陳曦及時剎車,將那句無比動人的“我們好有緣啊”咬碎,一個字一個字壓回腹腔,弓腰朝他行禮。
“馮大人?!笔堑?,美男御醫(yī)馮易。倘若沒有身份地位的懸殊差異,宮女們暗地投票評選當今第一美男之際或許會多投他幾票。
對于這樣毫無意義的評選活動,陳曦的評價只有四個字“目光短淺”。
天下之大,難道沒有第三人比馮易更漂亮嗎?不過,她對遠在天邊的美男沒什么興趣,看得見摸得著的才實在。
想到今后要跟馮易美男朝夕相處,陳曦心潮澎湃。
“小順子,跟我進來?!瘪T易清冽的嗓音如泉水般淌過她的心田。
陳曦精神大振,屁顛屁顛跟著美男走進藥材庫。
馮易反手將門鎖住。
“啪”一聲,陳曦的心狠狠一跳。這架勢,莫非……趕緊雙手抱胸,退至墻角,色厲內(nèi)荏瞪向他:“馮大人意欲何為!”
馮易欺身逼近,漆黑的雙眸如幽深的水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平靜得讓人心慌,甚至看不到任何倒影。
雞皮疙瘩慢慢爬滿陳曦的背。唔,好冷。美男在生氣!難道他在氣她昨日放他鴿子?
“馮,馮大人,小的并非故意不赴約的。”
長眉一挑,好似等她解釋。
“小的拉肚子,拉得渾身虛脫,差點死掉,真的。”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眸,滿臉無辜。
馮易不語,修長的手指忽捏住她纖瘦的手腕。
陳曦嚇得死死貼住墻壁,凝神屏息,準備垂死掙扎。
“脈象并無大礙。定是嘴饞惹的禍,皇宮里的東西最好不要亂吃。”美男斜斜睨她一眼,風情萬種。
額,美男這是在關(guān)心她?忽如一陣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陳曦好想問一句:“咱倆有一腿嗎?”
清明如皎月般的目光落入她的眼底,柔情似水啊。哇靠,果然有一腿吧。心頭喜滋滋,甜蜜蜜,涌起鮮花插牛糞的奇妙罪惡感。
這具身體的主人究竟是誰?馮易約她深夜會面難道僅僅是幽會這么簡單嗎?
想到這里,她抬眸幽幽凝望馮易,試探:“馮大人,下次約會能不能換個地方?”
馮易方欲轉(zhuǎn)身,聽聞此話,又將目光落回她的臉頰,帶著幾分探究,仔仔細細審視著她的眼眸。
長眉微挑,又是等待的意思。
“不如就在這兒吧?”說到此處,她的臉蛋白里透紅,如早春花蕾般羞澀。
良久,馮易頷首,開門離去,目光變得深長而悠遠。她的行為舉止同從前大相徑庭,好似換了個人。為何會變成這樣?那天,已幫她安排離開皇宮,她又為何與九王爺撞個正著。如今引起九王爺?shù)淖⒁?,再想逃離皇宮會比登天還難了。九王爺將她調(diào)來御藥房莫非是想趁機試探?
(三)在御藥房“同居”的日子
紫檀木雕的桌椅,案頭擺著筆筒,硯臺。
陳曦一邊搗藥一邊偷偷瞟著馮易伏案疾書的身姿。眉如遠山,面若芙蓉,猶如天人之姿,案頭忽明忽暗的燭火卻將他的臉襯得愈發(fā)生動和真實。
嘖嘖,真是越看越順眼!
美色當前,某女心猿意馬,握著搗藥杵“咚咚”亂戳,碾到手指疼得眼淚狂飆。
馮易的視線恰好望來。
四目相對,一個眼淚婆娑,一個面露疑惑。
“小順子,你的眼睛?”
“馮大人,小的的眼睛好像有病?!彼脵C將腦袋湊到他跟前。
馮易擱筆,視線掠過她顫抖的手指,落入淚眼,唇角一勾,美眸光華流轉(zhuǎn)。
一股電流從腳底竄至天靈蓋,陳曦轉(zhuǎn)頭,耳根被紅色浸透。他的掌心很溫暖,指節(jié)修長有力,指尖蘸取藥水,輕輕摩挲她受傷的手指。
“馮大人,咱倆是不是有一腿?”終于憋不住傾訴心聲,陳曦屏住呼吸,仔細觀察美男眉眼之間細微的表情變化。
“有一腿?”美男不解。
“咱們都有腿,一只左腿,一只右腿……”想到自己神秘的身份,如今的處境,陳曦咬舌強迫自己清醒,在情況沒摸清楚之前她不能完全信任皇宮內(nèi)的任何人。
馮易凝眸,清冷的目光像要穿透她的瞳孔,望穿她的心。
“呵呵呵”陳曦掩嘴干笑三聲,終于等來救星。劉公公風風火火沖進御藥房。
馮易繼續(xù)伏案疾書。太監(jiān)小順子繼續(xù)低頭搗藥。
劉公公拉住小順子往內(nèi)室拖:“不用勞煩馮大人,小順子幫咱家上藥即可?!痹捯舴铰?,長褲已褪至膝蓋,右半邊屁股那粒又鼓又紅的暗瘡令陳曦渾身一抖,胃部翻江倒海。
“小順子?”見陳曦毫無反應(yīng),劉公公翻身面對她,受過重創(chuàng)的關(guān)鍵部位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眼前。
陳曦面部扭曲,一聲驚叫。
馮易沖入內(nèi)室,見狀長眉微蹙,快步擋住陳曦身軀。
“小的永遠忘不了那個慘絕人寰,毫無人性的一刻!”陳曦以袖遮臉,奪門狂奔而走。
劉公公呆愣半晌,恍然大悟,細長雙眼流露同情哀傷與絕望。那慘痛的一刻,所有太監(jiān)都刻骨銘心,此生難忘。
陳曦臨湖而立,撫胸深呼吸?;貞浧鸱讲篷T易的反應(yīng),兩道秀眉擰成麻花。調(diào)職到御藥房之后,她旁敲側(cè)擊好多次想知道那天馮易為什么約她見面,然而,馮易裝傻充愣的功夫?qū)崒僖涣?,恁是沒有透露半點消息。
垂落身側(cè)的雙手不知不覺攢成拳,臨空遠望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待視線觸及湖對岸馮易拱手彎腰向變態(tài)九王爺請安的身姿,空洞的眼底浮現(xiàn)絕望。
九王爺只手遮天,她這只被他囚禁在皇宮深院的小小麻雀能活著逃離牢籠嗎?馮易的溫柔宛如一股清泉潺潺淌過她的心田,澆灌那棵不知不覺間生根發(fā)芽的希望之花。然而,她終歸沒有深入了解馮易。倘若馮易知道她的身世,可會幫助她?
霧氣迷住雙眼。湖對岸的人齊刷刷轉(zhuǎn)頭朝這邊望來。
陳曦脊背一挺,落荒而逃。這種感覺好似大考作弊被抓現(xiàn)行,前途一片晦暗迷惘,讓她心生絕望與恐懼。
究竟怎樣才能展翅飛出這間鑲滿黃金瑪瑙的華美牢籠?
(四)變態(tài)啊,大變態(tài)
馮易會武功而且深不可測,這件事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陳曦發(fā)現(xiàn)的。
她晚飯沒吃飽,半夜餓得慌,想摸到廚房翻點吃的。等她弓著腰,躡手躡腳摸到院子,一柄明晃晃的彎刀“嗖”破空而來,撕裂漆黑的夜幕,徑直劈向她。
電光火石間,陳曦只覺雙腳死死釘住地面,半寸都挪不動。
在腦瓜開花之前,尸體般僵硬的身體被一只有力的臂彎摟住,跟著她便聞到熟悉的淡淡的藥香。
四肢立刻如八爪魚般死死纏住馮易的身軀,貼著他溫暖寬厚的胸膛,額頭的冷汗總算吸收回去。
彎刀在院內(nèi)轉(zhuǎn)個圈,掀起一陣疾風。
陳曦把臉深深埋入馮易胸前,眼皮都不敢抬。
只聽得耳畔風聲呼呼,身體不停轉(zhuǎn)圈圈,一圈兩圈三圈……很久之后,終于停住。陳曦已經(jīng)被晃得暈頭轉(zhuǎn)向。
“走了?”小心翼翼抬起頭,“刷刷”朝四周看看,黑漆漆一片,半個人影都沒有。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額頭,馮易的鼻尖近在咫尺,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抖動。陳曦的心“砰砰”亂跳,臉頰發(fā)燒。
一聲輕笑,透著三分無奈:“是要我抱你回去嗎?”
爪子立刻縮回,身體如小兔般跳開,拍拍被揉皺的衣服,小聲嘀咕:“他們是不是殺錯人了?”陳曦睨一眼馮易,借機試探。
他的呼吸平穩(wěn)而舒緩,情緒沒有絲毫起伏,半晌,輕輕搖頭。這撥人必定是九王爺派來試探他的無疑。他從未在九王爺面前展露身手。初入宮之際,他偶然有天撞見九王爺?shù)娜硕練⒂t(yī),早已知曉倘若將九王爺?shù)念B疾醫(yī)治好,九王爺必定會派人殺他滅口,只因那頑疾乃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馮易,你不會讓我死的,是不是?”想起那明晃晃的彎刀,陳曦覺得脖子冷颼颼,情急之下,喊出他的名字。
她的眼眸如黑山白水般純凈無暇,此刻卻溢滿哀婉與恐懼。
馮易的心有一瞬間的悸動。那天,情不自禁想要保護她亦是因為這雙眼睛吧??墒?,最近,她的言行舉止越來越古怪,卻又不傻,自然得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難道,之前的她是在演戲?
長眉微微一蹙,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
一陣夜風拂過。
陳曦打個寒顫,拔腿沖回屋。經(jīng)受巨大驚嚇,她已餓意全無,仰望黑漆漆的屋頂一邊數(shù)羊一邊想:“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九百九十九只馮易,一千只馮易……”
馮易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呢。
此后幾天,陳曦對半夜遇襲耿耿于懷,倒將變態(tài)王爺完全拋諸腦后。
直到那天午后,太監(jiān)總管讓人傳話來說九王爺想看小太監(jiān)摔跤,而且點名要御藥房小順子打頭陣。
陳曦頭皮發(fā)麻,死皮賴臉抱住馮易的大腿,楚楚可憐仰望他:“大人,小的一定會被他們摔死的!”
變態(tài)啊,大變態(tài)。姓成的不是人,全家都不是人。
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拎起,眉眼之間三分無奈,七分憂慮。必定是她古怪奇特的言行舉止引起九王爺?shù)呐d致。馮易思量片刻,輕嘆聲氣:“我隨你一起走。”
陳曦頓時雙眼如炬,臉龐放光。死在馮易美男懷里總好過無人收尸。
御花園,百花齊放,爭奇斗艷。變態(tài)王爺往百花叢那么一坐,牡丹芍藥海棠統(tǒng)統(tǒng)靠邊兒站。
陳曦耷拉著腦袋,跪地行禮:“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p>
九王爺鳳眸微挑,面含笑意:“聽聲音你好似身體抱恙?!?/p>
陳曦先是一愣,跟著忙不迭點頭:“王爺英明,小的拉稀數(shù)日快要升天。”
“哦?”綿長而柔軟的尾音煞是魅惑,卻聽得她肝腸俱顫。
“啟稟王爺,小順子所言屬實?!瘪T易不卑不亢,面龐靜若溫玉。一股暖流從陳曦心底潺潺淌過。馮易美男是好人吶。
沉默良久,耳畔響起九王爺慵懶的嗓音:“既然身體抱恙便留著觀戰(zhàn)吧?!兵P眸斜斜望向馮易,分明閃過不悅。
陳曦叩首謝恩,站到馮易身旁,身軀僵直,連呼吸都覺得奢侈。
兩個小太監(jiān)輕車熟路,三下五除二撕掉外衣,撩起衣擺,摞起袖子,擺好架勢準備干架。
衣服撕裂的聲響如雷貫耳。陳曦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脫掉衣服,里面用來裹胸的那層厚厚的白紗布還不暴露?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啊!呼吸不覺變得粗重,腦袋沉沉,雙腿發(fā)軟,身體將近虛脫。
場內(nèi)小太監(jiān)卻摔得熱火朝天?;?,猴子偷桃,哈,海底撈月,霍,再來一記螳螂拳,哈,金蛇狂舞……
一千匹草泥馬從場邊呼嘯而過。感受到變態(tài)王爺毒辣辣的目光,陳曦死死盯住場內(nèi)兩個小太監(jiān)的身影。
“小順子,這二人身手如何?”果然,變態(tài)就是變態(tài),變態(tài)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回稟王爺,身手極好,極好?!?/p>
“哦?小順子會些什么拳呢?”
“小的,小的只會劃拳。哥倆好啊,三姐妹啊,四只旺財,五花肉啊……”
四周忽又陷入尷尬的靜默,摔跤的小太監(jiān)動作停滯,你扣著我的鼻孔,我掐著你的耳朵,似乎在等王爺發(fā)飆?
“……”九王爺掩嘴輕咳一聲,微微一笑萬千風情繞眉梢:“有趣,太有趣了?!?/p>
陳曦悻悻然縮回手,余光瞥見馮易微蹙的長眉,心想:完蛋完蛋,又闖禍了。
(五)小的從沒殺過人啊
變態(tài)王爺一抬手,立刻有侍衛(wèi)弓腰附耳聽候差遣。
陳曦的頭皮陣陣發(fā)麻,暗自思忖:大變態(tài)又搞什么名堂?想著,偷偷看向馮易。清絕雅淡的眉眼細微變化著表情,凝重的情緒漸漸聚攏。好似感受到她惴惴不安的眼神,馮易朝她望一眼,目光堅定。
如今,她唯獨可以信任的人只剩馮易。
侍衛(wèi)離開御花園,很快回來。兩個戴著枷鎖的人被押至九王爺跟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隨處可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有幾處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陳曦皺眉,將目光移走不忍再看。金屬腳鏈摩擦青石板發(fā)出尖銳聲響,像一只只鋒利的利爪抓撓她的心窩。
“砰,砰”兩聲,膝蓋骨用力撞地,敲得她心肝震顫。究竟怎樣的酷刑才能將這二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九王爺氣定神閑,白皙修長的手指輕叩著臉頰,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小太監(jiān)摔跤。
陳曦倒吸一口涼氣,腳步不由自主往馮易身旁輕微挪動。
“小順子,過來。”九王爺朝她招招手。
陳曦雙腿發(fā)抖,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
九王爺朝侍衛(wèi)使個眼色。侍衛(wèi)立刻將一把佩劍遞給她。
陳曦接過佩劍,差點磕倒。大變態(tài)不會讓我……情不自禁咬住嘴唇,臉色煞白如紙。
“亂臣賊子膽敢謀害皇上。小順子,本王今日便給你立功的機會?!?/p>
言外之意,不說自明。
“王,王爺,小的從沒殺過人啊?!甭曇舭l(fā)抖,手指亦發(fā)抖,差點握不住佩劍。
那二人聽到陳曦說話,渾身一抖刷地抬頭看她,干裂蒼白的嘴唇不停抖動,眼角似有淚珠閃爍。
陳曦整個人僵住:瞧他們的反應(yīng)好似跟小順子認識啊。謀殺皇帝!亂臣賊子!有沒有搞錯??!
可是如果不殺掉他們,絕對會被懷疑是同謀吧。從前她連魚都不敢殺的,面對大活人叫她怎么忍心下手。
“哐當”一聲,佩劍落地。
“小的從沒殺過人?!标愱囟吨齑?,將視線投向遠處。繼續(xù)待在這變態(tài)的皇宮,遲早會身首異處,不如今天來個痛快。但是,死亡對常人來說有著絕望的恐懼。她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被風一吹便要倒了。
四周“刷”地變安靜,耳畔只?!班编薄兵B語。
一陣清風掠過,伴隨著悶哼聲,她看到馮易手握佩劍,劍尖溢出一粒一粒血紅的珠子,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花。
月牙白的長衫迎風飄舞,他擋在陳曦面前,仿佛打定主意要護她周全。然而,想到他們的身份,馮易的眼底不可抑制地溢出哀傷。
陳曦屏住呼吸,一股溫熱溢滿眼眶。
陰鷙在九王爺眼底漸漸積聚,望向馮易的眼神簡直要將他千刀萬剮。
平靜令人感到不安,山雨欲來的沉悶教人心慌。然而,九王爺不怒反笑:“你這小太監(jiān)當向馮大人學(xué)學(xué)如何嫉惡如仇?!闭f完,他便命人擺駕離去。
陳曦將近虛脫,身子斜斜靠在身旁的紫藤花架上,貪婪地深吸了口氣。
“先回御藥房。”馮易臉色未變,待視線轉(zhuǎn)向陳曦,滿眼柔和。
陳曦驚魂未定,等她回到御藥房,小心肝依舊“砰砰”亂撞。九王爺剛才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立刻將馮易凌遲處死、五馬分尸,為什么他會放過馮易?馮易到底是誰?
御藥房,藥材庫,月光將兩道影子拉得斜長。
相顧良久,依然只是詭異的沉默。
面對馮易如泉水般清涼的目光,陳曦的臉慢慢燒起來,終于忍不住一股腦兒說出憋在心頭很久的話。
“其實我不是小順子,我叫陳曦,來自遙遠的未來,我的家鄉(xiāng)有四只輪子的車比你們這兒的馬車跑得不知道快多少倍……”不管他信不信,一口氣說完,心里頓時舒爽多了。
馮易凝視她,眉眼間閃過一絲驚訝,稍縱即逝?!半y怪……”難怪她會變得如此與眾不同,那些古怪的曲子,獨特的話,原來在她們那兒是那樣普通。要不要告訴她,其實原來的她是個傻妞呢?
那天,她的父母進宮謀殺皇帝,武功高強的她偷偷跟著父母摸到皇宮,在御廚房偷吃東西。
她蹲在灶臺邊狼吞虎咽啃著雞腿,身旁橫七豎八躺著幾個小太監(jiān),見到他只是咧嘴笑,眼波澄澈,一絲雜念都無。她的笑讓他想起那年家鄉(xiāng)鬧饑荒,妹妹躺在他懷里,閉眼前那一刻對他展露的笑顏:“哥哥,我看到雞腿了……”
他問她,她說父母很厲害來大院玩,卻不帶她。她甚至說不清自己的名字,只說父母叫她“傻妞”。
謀殺皇帝的陰謀敗露,父母雙雙被捕。
馮易才知原來她竟是叛賊之女,而且是個不諳世事的傻姑娘。他騙她換好小太監(jiān)的衣裳,連夜將她送走。
聽到這里,陳曦徹底石化,眼珠差點蹦出來。誰想到身體原來的主人是個傻妞呢。她回皇宮肯定是想找她的父母吧。想起那柄染血的長劍,陳曦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九王爺成淵居然讓她親手殺害自己的父母!他還有沒有人性啊!
身體不由自主發(fā)冷,她搓搓手臂,思緒亂成麻。
“九王爺不會放過我的。”她垂低眼瞼,長睫毛的陰影輕微抖動,毛骨悚然的恐懼如泉水般從心底汩汩溢出。
“放心,我定會帶你離開皇宮。”
馮易輕握住她的手。
熾熱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將溫暖和力量傳遞給她。馮易是她在異世唯一的希望與依靠了,是她的救生圈,是她的救命稻草,縱然她不愿意拖累馮易,然而,身處絕境的她已別無選擇,只能用自己的信任與感情回報馮易。
陳曦反握住他的手,凝視他的雙眸,仿佛要看入他的心底:“馮易,雖然我已不是他們的女兒,但是倘若他們真是我的親生父母,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會怪你。世間還有什么事比親手殺掉父母更殘忍的?!?/p>
將她擁入懷里,馮易輕嘆了聲氣。
想到心內(nèi)的疑惑,陳曦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問了馮易。九王爺為何會放過他?
馮易卻說其實九王爺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只是時機尚未成熟而已。因為九王爺?shù)摹安慌e”之癥普天之下唯有他能治。
說到此處,馮易清俊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陳曦驚得瞪大雙眼,跟著便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原來他才是太監(jiān)!”
“那醫(yī)好他的頑疾,他要殺人滅口怎么辦呢?”想到九王爺?shù)暮堇笔侄?,笑意瞬間斂去,憂慮漸漸爬上陳曦的眉眼。
馮易卻將她擁得更緊:“放心,我自有辦法?!?/p>
(六)神曲震天牢
陳曦沒想到九王爺?shù)膭幼鞅壬窬虐l(fā)射的速度還快。
禁衛(wèi)軍沖進御藥房的時候,她正以蒲扇掩面偷偷回味昨晚臨睡前,踮起腳尖落在馮易臉頰的淺吻。映著涼薄月光,俊美無雙的臉龐仿佛青瓷般瑩潤,柔光將精致的五官雕琢得愈發(fā)美好,頰邊透著淡淡的緋色……嘖嘖嘖,真是美色撩人。
口水差點滴入藥罐。
待雙臂被兩尊石像般的侍衛(wèi)一左一右架住,她方才回過神來,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作為正常男人,光天化日跟太監(jiān)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 ?/p>
侍衛(wèi)的臉刷地變綠。
明顯感受到手臂傳來的痛感,陳曦趕緊求饒:“哎喲,大哥咱有話好說嘛?!?/p>
侍衛(wèi)腳底生風,拎著她一溜煙跑出了御藥房。
當身體被侍衛(wèi)當成草包一樣丟入天牢的時候,陳曦暗呼一聲“不妙”。變態(tài)王爺動真格了。
馮易一大早不見蹤影,可別等他回來,我的頭已經(jīng)被變態(tài)王爺當成足球踢了。陳曦摸摸脖子,滿頭青絲都要豎起來。
天牢陰暗潮濕,唯一的光亮便是墻頭那盞昏黃的油燈。
一只肥碩的老鼠從墻邊“哧溜”躥過,嚇得陳曦如鍋里翻炒的黃豆般“嘭”地彈起:“老鼠!”
然后,牢籠里響起一陣奇妙的歌聲。
“老鼠,老鼠,金箍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額~額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里個棒里個棒……”
“啊啊啊啊誒,啊啊啊啊啊噢誒,啊塞地,啊塞多,啊塞地個多……”
歌聲忽慢忽快,漸漸變成這樣。
“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會掉下來,命運總是顛沛流離,命運總是曲折離奇……”
獄卒淚流滿面:娘啊,真是比豬叫還難聽啊。奈何九王爺有令,不能對她動手。于是,獄卒只能跪在牢籠外求她住嘴。
“讓為師不念緊箍咒可以,去把馮大人叫來。”陳曦盤腿而坐,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p>
獄卒見鬼似的一陣風逃了。
陳曦委實想不到獄卒耍陰的,帶回的人不是馮易,而是變態(tài)王爺。
“馮大人說你天生癡傻,本王瞧著至少比豬聰慧?!本磐鯛旊S意把玩著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皮笑肉不笑。
陳曦正襟危坐,傲然仰頭迎接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奶奶個熊,一個老古董居然敢鄙視寒窗苦讀十數(shù)載,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于是,她淡定豎起中指,朝一臉茫然的九王爺嫣然一笑:“法克油!”罵完,雙手合掌,繼續(xù)念起緊箍咒:“金箍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額~額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里個棒里個棒……”
侍衛(wèi)、獄卒均已面部抽搐。
九王爺?shù)降滓娺^世面,只眉梢微微一抖,而后拂袖而去。莫非真如馮易所說?可先前在御花園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的反應(yīng)與常人無異。難道她間歇性癡傻?
陳曦合眼念一句:“阿彌陀佛。”然后,視線飄向墻頭,盯著即將燃燒殆盡的油燈燈芯發(fā)呆。
馮易究竟在哪里?原以為他出門是替哪位皇帝老婆診脈去了,現(xiàn)在看來,八成是被九王爺故意支開的。馮易說九王爺生有頑疾,唯他能治,所以九王爺對他終究有幾分顧忌。如此推斷,馮易應(yīng)當不會有性命之憂。變態(tài)王爺究竟出的什么招?
(七)向著幸福私奔吧
陳曦盤腿打坐。鎮(zhèn)定,鎮(zhèn)定,一定能想到辦法的。滿頭青絲已被她揉成雞窩,眼球布滿血絲,黑眼圈如國寶般鮮明奪目。
九王爺不忍目睹如此慘狀,命人進天牢為她梳妝打扮,均被她的緊箍咒打敗,灰溜溜逃離牢房。
馮易被侍衛(wèi)惡狠狠推入對面的牢籠,乍一眼望見她以為遇到鬼。
她好似聽到聲響,慢悠悠轉(zhuǎn)過頭來。雙手猛地按住腦袋,將亂如雜草的額發(fā)往兩邊撥開,露出光潔如斯的額頭,暗淡的眼眸剎那間燃起光華。
馮易的心仿佛被絲線纏住,一瞬間抽緊,被殘忍地切割成一片一片,鮮血淋淋。
喉頭發(fā)緊,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聽到她趴著牢籠的鐵桿低聲啜泣:“死哪里去了,我以為你拋棄我去外面養(yǎng)小三了……”
一個字都說不出,馮易只覺心疼。這些天,她一個人究竟是怎么過的?他叮囑過她萬事都要當心,如何會被九王爺打入天牢的。
這些天,他借口為九王爺尋藥,去了天山。想不到他的計劃還未來得及執(zhí)行,她就被九王爺打入了天牢。
當?shù)弥@個消息,馮易的心頓時懸到嗓子眼,馬不停蹄趕回了皇宮。他的計劃要提前進行了!
趁獄卒不注意,馮易偷偷將一粒藥丸丟入陳曦的牢籠。這藥丸是他這半個月研制出來的。
陳曦接住藥丸,牢牢捏在掌心,心想:難道這粒是假死丸?不對,馮易比她更清楚變態(tài)王爺?shù)膫€性。九王爺必定會命人將他們的“尸首”焚燒。裝死不被燒成灰燼才怪呢。那這粒藥丸是干什么的?
馮易將藥丸丟入嘴里,朝她使個眼色。
陳曦毫不猶豫地跟著吞下去。馮易不會害她,知道這個已經(jīng)足夠。
九王爺?shù)念B疾其實可以在半個月前治愈,不過馮易深知九王爺為人,一旦病愈,對九王爺而言再無顧慮,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猛獸是極度危險的。況且,九王爺早已開始懷疑他。
所以他將藥換掉,拖延九王爺?shù)牟“Y。
馮易知道,只要將九王爺惹惱,九王爺必定會將他打入天牢。陳曦對于九王爺而言是尚有三分新鮮感的小兔子。九王爺此舉無非是想告訴馮易,陳曦是生是死全憑他一句話。
馮易正是利用九王爺?shù)哪靠找磺胁诺靡砸姷疥愱?。而巧合的是,馮易出宮的時候被人攔截,要求他帶著他們混入皇宮救人,原來那二人是傻姑父母的兩個徒弟。
馮易立刻告知自己的計劃。
他此舉亦是鋌而走險,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個藥丸毒性極強,半個時辰之后,毒發(fā)會令全身長滿紅疹,而且瘙癢難耐,病狀極像天花。
天花是人人談之色變的病魔,一旦有人將消息傳達給九王爺,他必定會下令斬殺他們。九王爺下令之前是他們唯一的逃生機會。
而這一切,陳曦全然不知。她趴著牢門,朝馮易伸手:“馮易,把你的手伸過來。”
馮易面露疑惑之色。
待二人的指尖相碰,她莞爾一笑:“怎么樣?有沒有感受到愛的力量?”
耳根發(fā)燒,一抹緋紅悄悄爬至臉龐。良久,他笑著頷首。
半個時辰悄然流逝。
面頰、頸部、手背……皆以發(fā)出一塊塊的紅疹。
陳曦癢得眼淚狂飆。
馮易心生憐惜,卻無能為力。倘若他有蓋世神功,能將這玄鐵牢籠劈裂,他必定不會鋌而走險。然而,他雖武功高強,亦無全身而退的把握。
時機終于成熟。
一聲“天花”讓所有獄卒面無人色,紛紛往外逃竄,只留最老實的那位駐守天牢。
“為絕后患,九王爺必定下令焚燒天牢。你何必陪我們送死?此刻逃走還來得及?!瘪T易立刻引誘他。
獄卒跺跺腳,一咬牙埋首往外沖。
馮易用事先從獄卒手里順手牽羊偷來的鑰匙打開牢門,拉著陳曦快速逃離天牢。
陳曦不知道在他們逃走之后,會有兩個人替他們送死,而這兩個人是她并不認識的師哥師姐。是他們求馮易務(wù)必幫助他們報恩,馮易才會想到這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倘若將計劃告訴陳曦,她必定不會同意讓師哥師姐替她送死。但是,九王爺是何等狡猾,想要騙過他唯有“死”。
馮易決定將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
耳畔風聲呼呼,陳曦像小狗一樣死死抱著他的身體,埋首在他胸前貪婪地深吸一口氣,仰頭朝他笑:“馮易,我們這算不算私奔???”
他俯身將吻淺淺落在她的唇畔,眼底溢滿動人的光彩。
“你偷襲!”
他凝眸望著她頰邊的兩抹紅霞,如春風般醉人的笑意仿佛要將她的整顆心都融化。
小太監(jiān)終于私奔成功,皇宮永別了。